聽到周泰說起凌操之事,朱治眼中神色也是一黯。
“凌兄家中獨子統才十歲之齡,今后你我還需多幫襯幫襯。”
朱治扭頭看向周泰,眼角掃過地上那幾桿折斷的弩矢,眉頭皺起。
這弩矢不僅明顯比軍中羽箭短上一節,而且沒有尾羽,看起來不倫不類。
“君理兄也發現這弩矢怪異之處了。”
周泰看到朱治的表情變化,也不由再盯向地上:“甘興霸那親衛手中之弩與我軍中大為不同,射程不遠,威力和準頭也有不足,唯有射速奇快無比,射完之后無需裝箭即可連射,二十步之內極為可怕,君理兄若是遇到荊州大將,尚需格外小心。”
那日奪回凌操遺體回到戰船上,查詢身上傷勢五處箭傷,扛著凌操的左臂三箭,肩膀一箭,還有一箭擦破了大腿。
而凌操身中十余箭,大半都在后背。
被醫匠處理傷口切去了過長的箭桿后,僅剩這幾支,還沒等他拿給二郎查看,就被他方才一怒之下給折完了。
想到此處周泰心中不禁一陣后悔。
“多謝幼平提醒!”
朱治拱手謝過,抬眼看著城外輕嘆:“也不知荊州軍中工匠什么來頭,為何會這般多神兵利器……幼平小心!!”
一聲急呼!
周泰聞聲抬頭,忽覺身體已被人按倒在地。
“哚!”
崇樓梁柱上,傳來一聲矛尖入木的聲音。
“君理兄,現在反倒我要謝你……”
周泰伏在地上道謝,轉過腦袋看了一眼幾乎順著自己頭頂劃過去的矛矢。
話都未來得及說完,便又扯著朱治滾向臺階下的女墻。
“轟!”
不知是二人運氣太好,還是矛矢上的竹筒火藥量太少,梁柱只是被炸飛一塊,木屑紛飛,可一時沒有斷裂之險,兩人也毫發無損。
不過這也令二人心有余悸,互相攙扶著坐起身,背靠在女墻之上大口喘息著。
“幼平,劉琦的弩車上前了,這莫不是要狙殺我等……”
朱治從城墻垛口看了一眼城下。
“或有可能。”
周泰望望有兩層之高的城門樓,輕道:“崇樓之地目標太大,又恰好能攔下矛矢,我等還是換個地方查探。”
言畢,佝下身子往城墻一側走去。
朱治緊隨其后。
剛剛離開十余步,城下又是幾支矛矢射來,目標正是崇樓。
幾聲巨響之后,城門樓內燃起熊熊大火。
“好險……幼平你看那物可是沖車?!”
朱治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指著城下荊州軍陣中推出之物,再度招呼道周泰。
“是沖車!荊州軍要撞城門了!君理兄還請下令,讓城內投車將石彈投于吊橋方向,再調兩個司馬兵卒上墻,務必將荊州軍沖車攔于城外!”
周泰定睛看去,立刻高聲請命道。
“還愣著做什么?!沒聽到周校尉命令,下城傳令!”
朱治回頭呵斥一聲,跟隨過來的兩名親衛急忙奔下城墻。
“君理,這荊州軍的沖車為何行進如此之快?!不合常理啊……”
周泰凝視著城墻下,疑惑看向朱治。
那物看起來便是一個車架,上蒙皮革,雖看不到里面,但不難想象里面應是吊著一根千斤巨木,由步卒掩護撞擊城門之用。
“是不合常理,這沖車太小了……”
朱治望著城下越來越近的車架緩緩說到。
太遠被兵卒簇擁著看不出來,可這沖車漸漸靠近護城河后,后面體型也漸漸暴露在城墻之上。
最長不過兩丈,這么小的沖車吊著的攻城木,根本破不了任何城門。
“莫非荊州軍故意如此,引我軍上墻?”
周泰沉思出聲。
“傳令,讓將士們伏于城墻登城樓梯之上,聽某命令行事!”
朱治再次回頭下令。
“喏!”
又有一名親衛離去。
……
城下。
劉琦看著并未有多大動靜的城頭,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扭頭看向賈詡:“軍師,這輛舒服的馬車應該是沒了,回頭再給你找一輛。”
“郎君,詡這么多年吃的苦不少,這不算什么,只望興霸此次能順利而歸。”
賈詡眼神憂中帶慮,瞅著前方那輛尚在前行的馬車。
連素來老好人的他,也認為甘寧此次有些過火了。
一軍之將甘當先鋒,大勇也,可聚人心,鼓舞士卒。
可為挽回面子當死士逞一時之勇,莽夫也,旦有所失,全軍兵心難振!
“軍師放心,等興霸這次回來,琦一定狠狠讓他思過。”
聽出賈詡話中怒意的劉琦抽了抽鼻子,做著保證瞪著前方遠去的馬車……
上覆生牛皮的馬車下,甘寧和一名士卒各騎一馬,肩上各扛一支木棒,中間以粗木條相連架于車頂之上,總算撐起了馬車前方大塊的牛皮。
“甘將軍,小人一死,家中父母弟妹皆得府縣供養,你親自前來又是何苦?”
士卒淡然中帶著幾分畏懼看向甘寧,還有兩分不解。
若他能到將軍之位,哪怕是個都尉,也不會冒這等風險當一死士。
“嘿嘿,城頭上那個肩膀纏繃帶的家伙叫周幼平,你方才也應該看見了,他搶了某東西羞辱了某,某氣不過,今日總要當著他面還回來。”
甘寧從牛皮上挖過的孔洞向外看了一眼,扭頭咧嘴一笑,和顏悅色對士卒道:“前方就是吊橋了,城上懼我軍火藥之威還沒有動靜,稍后踏上吊橋,我等便掀開牛皮沖向門洞引燃火藥,你我再騎馬而回,莫說尋死之話,老甘我可沒準備死,你也得和某一樣活下去。”
“甘將軍,我等……我還能活命出去嗎?”
士卒眼中浮現驚喜之色,激動而答,這么和他說話的將軍,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當然能!等回去之后,你就入我錦帆營,給我做個親衛!”
甘寧拍了拍士卒肩膀,看一眼前方道路,猛然掀開戰馬眼前蒙布,大聲道:“到吊橋了,隨我沖進門洞。”
“諾!”
士卒大聲應喏,以手中木棒頂翻頭上的覆蓋的牛皮。
“駕!!!”
兩騎丟下木棒,奮力抽打起戰馬,奔向二十余步前的城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