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公子忙著擺脫我這個我這個老頑固還來不及,怎么會想到要替我解圍?”淳于越忽的拂袖起身,而后靜靜觀望湖面。
李斯知道他這個朋友的脾性。
淳于越待公子一片真心,甚至于,將他的還有全部儒生的仕途全部壓在公子身上,可是公子如今忽的棄儒從法。
事發突然,他一時心寒;且他一向自恃才高,清高孤傲,一心想要發揚儒家,公子不屑于儒,他怕是心覺受辱。
于他而言,公子是越禮了。
虧的這是在秦國,若是在齊國,滿朝大臣早已群聚攻訐公子扶蘇了。
李斯四寸再三,捋了捋長須,雙眼深邃,“這倒也未必。此事,還非得殿下出面解決不可。李斯只怕,王上已經將奏簡批復,且正在送來的路上。”
淳于越一聽,心中似被縋了千斤棉!
“不知以李兄對王上的了解,王上會如何批復?”
李斯端起一杯茶,輕抿一口,面色一滯,“如你所愿。”
這千斤棉壓在心里,淳于越一時間百感交集,惆悵不已。
他當年奉命親自教導公子之日起,可未曾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他本以為苦心經營教導公子成為仁者,而后幫助殿下繼位,會是自己仕途的開始;可是沒想到,因為他不滿殿下的言辭,耍了脾性,竟然招致這樣的禍事!
他的仕途就要到此結束了!
淳于越越想越感心亂如麻,戰戰兢兢。
“那敢問李兄,可還有破解之道?”
李斯沉色,事情怎么會忽的發展到這個地步,“李斯方才已經對淳于兄說過了,解鈴還須系鈴人。”
“什么?難道說,要老夫親自去向殿下賠罪。”淳于越只覺得自己若是做了此事,那將是奇恥大辱!
天地君親師,師者,弟子豈能不尊也!
“李斯的意思是,殿下會親自過來請罪。”
淳于越自然是不信,他愁云滿面,悔不當初!
“事情一旦鬧大,公子必會為名聲所累,他若是真的有意入主華陽殿,非得前來向淳于兄賠罪不可。”
說著,李斯又覺不對,殿下竟然敢駁他師父的面子,又如何會在事后對一個今后與他前途無甚瓜葛的人賠罪。
淳于越聽了李斯的話,這才舒了口氣,他與殿下可是有八年的師徒之誼,公子不會真的棄他不顧吧?
可是隨后,李斯忽的又道,“但是也僅僅是或許。”
“罷了!隨他去!”淳于越忽的大義凜然起來。
“和一個剛過束發之年的小子計較,豈是為師之道!”
“淳于兄,你怎的會在這樣的事情上犯糊涂。畢竟,公子是半個君。”
李斯也不忍心見淳于兄就此因意氣用事而落難,“若是淳于兄肯少待些時日,風波自會平息,不至會鬧到王上面前。淳于兄何苦向王上遞奏簡啊!”
淳于越沒想到,李斯這番話竟然和輕揚所說一致。
他那時怒火攻心,當時若是肯聽了輕揚的話再等幾日,他斷然不會將事情捅到王上跟前。
可是他現在已經遞了奏簡上去,現在只能求連下數天的雨能將折子上的字都浸潮,而后字跡能消失。
他素日千防萬防怕書發潮,可是現在卻又盼著自己的奏簡發潮!
哎呀!
淳于越戰戰兢兢,李斯見他這般模樣,也不由得對他所做的事情“刮目相看”。
你竟然想著讓日理萬機的王上給你在這種事上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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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臺宮內。
雨過天晴,嬴政也心情極為舒暢。今日嬴政批閱奏簡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許多。
心情舒暢,辦事的效率也高了不少。
忽的,嬴政對著一道奏簡面色一沉。
趙高微微看了一眼,原來那道奏簡是淳于仆射上奏的。
忽的,那道奏簡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這個淳于越,簡直是個書呆子,氣煞寡人!”嬴政氣的火冒三丈。
趙高見狀,急忙撿起奏簡,略略翻看,也不由的眉頭一皺。
事有大小,奏簡自然也分輕重緩急。
看這奏簡上的附注,正是淳于越在宮里關于太傅和殿下鬧大的第二日呈上的。
奏簡都由中書令提前篩選過,按事情輕重緩急呈到王上案前。
看來,中書令也知道此事必定會觸怒王上,所以才選了一個王上心情較為暢快的日子。
“王上,如此說來,公子殿下不愿繼續從師,也卻有個中道理。”
嬴政忽的被點醒。
趙高會意,又將奏簡給遞到案上去。
嬴政大筆一揮,一個“準”字躍然簡上。
“這就發去淳于越府上。另外命人告訴他,以后的早朝也不用上了。”
這……
趙高立在案前,不敢接簡。
待嬴政怒氣微微平下,趙高這才緩緩道,“奴才以為,若是王上執意就因此事革了淳于大人的仆射之職,怕是會引起朝中諸多大儒們的不滿。”
“而且,李大人素來與淳于大人交好,且交情匪淺,李大人若是得悉此事,必定會親自前來王上面前替淳于大人求情。”
“且,此事皆因公子而起。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在朝上鬧的滿堂風雨?”趙高一字一頓分析。
嬴政眸中還余著些許慍色,他單手托腮,對著這案上的簡出神。
“點了。”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