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的只有兩個人。
狄光磊掌舵,厲勝男洗衣做飯。
出海前幾天都是好日子,風和日麗,碧波萬頃,美不勝收。
狄光磊帶著頂草帽,單手掌舵,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有說不出的愜意。
厲勝男奇道:“沒想到你竟然會掌舵,天下間,還有你不會的事情么?”
“多的是。”
“比如呢?”
“生孩子,我只會做男人要做的那一部分,女人要做的那部分我是做不到的。”
厲勝男紅著臉道:“就會說這些沒用的怪話!誒,你哼的曲子是什么,曲調好怪,我從來沒聽過。”
“這是我在一個海盜窩學來的,就叫《他是海盜》,每次坐船,我都會哼這首曲子。”(注)
“你不怕遇上海盜么?”
“遇上了就和他們打,贏的人得到寶藏,輸的人被丟下去喂鯊魚。”
頓了頓,狄光磊補充了一句:“據說這曲子有詛咒,哼出來之后,有很大的可能遇到海盜,或者深海中的海怪。”
厲勝男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她雖然不懂行船,卻知道行船之人最是迷信,行船之前要求神拜佛,忌諱多多,謹慎還來不及,哪敢主動觸犯。
半晌,厲勝男咬牙道:“你見過海怪么?”
“沒見過,但我很想見見。”
話音未落,忽見海上魚群躍出水面,奇奇怪怪無所不有,張開翅膀的飛魚、雨傘一樣的水母、一張嘴便吐出一大團漆黑墨水的大墨魚……
厲勝男何曾見過這場面,正要說什么,忽覺船身動蕩。
狂濤陡起,一股巨浪突然沖上船頭,厲勝男嚇得腿都軟了,哪里避得開。
狄光磊一把拉住厲勝男,和她一起去了船艙。
厲勝男怒道:“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么,我……”
話沒說完,一個巨浪像山峰般沖來,小船隨著洪峰拋起墜落。
厲勝男從未受過風浪之苦,如何禁受得起,只覺眼前金星亂冒,有如騰云駕霧一般,急忙臥倒在船艙,雙手牢牢抓住側邊的把手。
把手是狄光磊出發前安上去的,就是為了應付這場面。
小船隨著波濤起起伏伏,厲勝男大嘔特嘔,連隔夜的宿飯都嘔了出來。
正要抱怨烏鴉嘴,忽覺背心一暖,卻是狄光磊坐在她的身后,一手抓住把手,一手搭在她的后背上,為她輸送真氣,緩解她的不適感。
“船底是包了鐵皮的,不會被風浪沖壞,這種天氣不會持續很久,很快就該結束了。”
厲勝男苦笑道:“早知海上風浪如此險惡,我寧可不要什么武功秘籍了。”
狄光磊笑道:“那不是你的秘籍,是我的秘籍,不要搞錯了從屬關系。”
“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咱們倆勉強也算有緣,你到現在還要隱瞞名字么?”
“我不是故意要用假名,而是說了真的你可能不信,不,你一定不信。”
“你沒說,怎么知道我不信?你莫非和某個大人物同名不成?”
“確實如此。”
“你叫什么?”
“我姓狄,名光磊,表字學淵。”
厲勝男怒道:“你說什……嘔!”
暈船也是有好處的,至少臟話罵不出來了。
厲勝男肚子里的東西早就已經吐干凈了,干嘔半天,只吐出來兩口苦膽水,略微平復了一下氣血,道:“你父母是誰,竟然敢給你取這個名字,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啊!”
“我如果告訴你我爹是誰,你可能更加不信。”
“你爹是誰?”
“家父名仁杰,表字懷英。”
“我……嘔!”
真氣不是萬能的,暈船藥也不是萬能的,厲勝男沒經歷過這等大風浪,被暈船搞得難受至極,吐到最后,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狂風吹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平息。
厲勝男摸了摸腦袋,只覺得頭疼欲裂,剛想起身,發現一條手臂抱著自己的腰,抬眼一看,臉頓時紅了。
不是狄光磊趁她暈船輕薄她,而是自己八爪魚一樣抱著狄光磊,甚至睡著了還在嘔吐,狄光磊胸前衣服還是濕的。
厲勝男揉著腦袋起身,拍了拍狄光磊,道:“起來了,你去掌舵,我要打掃一下船艙。”
狄光磊揉著眼睛,道:“行,你好好打掃一下,我去掌舵。”
“你真的叫狄光磊?”
“真的。”
“你爹為什么給你取這么個名字?”
“我這一輩是‘光’字輩,我爹不信神。”
“你信神么?”
“信。”
“信哪個神?太上老君?如來佛祖?元始天尊?”
“哪個不要錢,我信哪個,反正不要錢,多少信一點。”
“如果他們收錢呢?”
“有一門法術叫‘點石成金’,既然能把石頭變成金子,又何必貪圖凡人的錢財?所以,貪錢的都是偽神”
“算你說的有理,咱們還有幾日路程?”
“如果沒有意外,一個月,如果……”
“停!別說了,沒有意外,一定沒有意外!”
狄光磊的烏鴉嘴生效了,厲勝男這仿佛開過光的嘴同樣生效了,此后一月,雖有風浪,卻無海嘯暴風。
厲勝男甚至主動躍入海中,借此領悟圣水神功。
那天晚上的狂風暴雨海浪滔滔,給了厲勝男無比深刻的印象,若是她的掌力能夠做到半成,一巴掌就能把孟神通拍成肉餅。
這天,狄光磊在船頂眺望,只見正東方向,隱隱現出一片青綠色。
狄光磊大聲道:“勝男,咱們到了,到了!”
厲勝男出了船艙,笑道:“終于到了,我盼了十年,終于到了!”
話到此處,淚流滿面。
黃昏日落之前,船到了海島之外。
極目遠眺,最先見到的是一座大山,山頂殷紅如血,寸草不生,風吹過來,有點硫磺的味道,顯然是一座火山,山坡卻是一片青綠。
島上樹木參天,竟是一座海上叢林。
林中時不時傳來裂人心肺的吼聲,也不知是什么怪獸,眼光所及,可以看見許多野花,燦若云霞,香氣甚為古怪,好似帶著一絲腥味似的。
天色已晚,兩人沒有立刻上島,而是在船中修整,翌日清晨,兩人把船拖到島上,隨后一起去樹林中“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