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晉的雙眼經過海內東經雷神的錘煉,視力極好。他捕捉到了郭靈敏的動作。
這個專門被王捕頭派來保護他的同僚剛剛迅速接近馭獸宗門人,到了馭獸宗門人的背后,在馭獸宗門人脖子上摸了一把。
那一瞬間,郭靈敏的手便化作了食月的天狗,而馭獸宗門人的脖頸,則成了黯淡的殘月。
天狗吞月,尚能使人間黑暗,這一手落在馭獸宗門人的脖子上面,效果就更不用說了。
那馭獸宗門人在地上抽搐了兩下,眼看就不動了。郭靈敏輕輕嘆了口氣,道:“在外面野慣了的修行者,根本不懂啊。這里是長安。”
這里是長安。
梁晉感覺自己不止一次聽到過這句話。
周圍的同僚和來自滄州的修行者們還在混戰。馭獸宗召喚出來的異獸們結成了一支異獸大軍,同僚們也不甘示弱,以王培花等幾個捕頭為中心,也結成了一個神奇的大陣。
這個大陣梁晉曾經見過,留在元宵夜青龍河邊上,長安街衙門的捕快們推出如水的波紋,將在河岸上圍觀的人們推開。
如今有這波紋的存在,馭獸宗的龐大“軍隊”看起來兇悍絕倫,但與大陣一撞,卻如陷入了泥沼一般。
如此一來,雙方得以僵持。但這場大戰勝負的關鍵,卻并不在他們身上。
刑部大院里的諸犍仿佛頂天立地,花總捕的四把小劍確實擁有莫大的威力,但卻無法給諸犍帶去真實持久的傷害。
諸犍的身體在四劍的刺擊之下,雖然會受到四個時節的恐怖影響,但那并不是無法消除的。
每當諸犍把長尾咬入口中,它身體受到的一切傷害,就都會往長尾上轉移。那長尾一節焦黑一節冰凍,一節沒毛一節殘缺,但明顯承受力還很強。
有長尾頂住,諸犍根本一點事也沒有。
而雙方僵持之際,梁晉還注意到,那諸犍的身上,正在逐漸形成對四時的免疫力。繼續僵持下去,花總捕只怕會落于下風。
“花總捕好像贏不了。”
梁晉不無擔憂地說了一句。
這形勢不僅他能看的出來,郭靈敏也能看得出來。
但郭靈敏卻混不在意,只笑了笑,說:“沒事,花總捕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贏了。我們只需要拖住,只需要等。”
等?
等什么?
梁晉心里有了一點猜想,但是沒有問。
他和郭靈敏站得更遠了一些,因此得以安全地觀賞這一場大戰。
合道境界上下都戰斗,絕非一般的戰斗可以比擬。
梁晉感覺自己在看一場驚天動地的特效大片,曠世的大戰席卷了整個天空,黃衣老者和花總捕一招一式間的精妙,讓人看不甚懂,但單只是熱鬧,就足夠吸引人了。
他和郭靈敏都不覺看得投入了進去。
而就在他們專注于戰場的時候,飛劍陡然而至。
那飛劍無形無色,兇戾狂暴,附帶著令人熟悉的神靈氣息。
朱厭!
是劍宮云守劍!
他果然在盯著自己!
他竟然會選擇在這時候出手!
“郭兄救我!”
梁晉十分干脆地扯開嗓子大叫,同時也沒有全部指望郭靈敏。
他招數齊出,起手就丟了個媚眼過去。
這一個媚眼,魅惑中間還夾雜著震懾。
他的本事自然沒有明月蓮心那樣強大,但到底還是有點效果。
云守劍的劍勢在他一個媚眼之下,雖沒有多少減弱,但卻有了輕微的頓挫。
對于修行者來說,這一絲輕微的頓挫,就足夠讓人反應了。
郭靈敏趁這一下的功夫,已然攔在了云守劍的面前。他雙手揮舞,如同犬吻開合一般,在梁晉和云守劍之間撕咬開一片漆黑的空間。
云守劍的無形之劍被漆黑的空間所攔住。
但梁晉曾經是見識過云守劍的本事的,非常清楚,這樣的法術,又豈能攔得住劍宮大師兄?
“刷——”
云師兄無形飛劍的突襲之勢既然已去,就不再指望如此攻擊。那劍勢“刷”地展開,鋪天蓋地,越過了郭靈敏搞出來的黑色空間。
壓力驟然襲來,梁晉再次感受到了抓捕無名兇犯和韓小鈺的那一夜所直面的恐怖。
“跑!我對付不過他!”
郭靈敏說話聲音急切。說話的同時,將手朝前一指,一只巨大犬影隱約出現,仿佛一面大盾,將劍勢收攬。
如貍天狗,可以御兇。
朱厭狀兇,自難免被天狗所懾。
但郭靈敏只是一個普通的存神境修行者,云守劍卻已然存神大圓滿,距離突破存神,訪山求友,只差一步。
那犬影雖然罩住了劍勢,但到底難以長久,只怕再堅持一陣,就要抵擋不住。
梁晉看在眼中,一咬牙,凝神一召,剛剛從滄州馭獸宗弟子那里偷來的法術瞬間發動,一臂國的黃馬出現,將他馱在背上。
“噔——”
黃馬一躍而出,晃晃悠悠飛到高處,跳出數米,而后落地。梁晉感覺自己像是在坐加強版的兒童搖搖車,就差在黃馬上放一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了。
這樣的馬,自然跑不過劍宮大師兄的劍勢。
哪怕那些劍勢多半被郭靈敏攔住,梁晉也還是如芒在背。
“噔——”
黃馬又一躍出了數米。
梁晉沒功夫遲疑,掏出天眼法珠,回頭就朝云守劍打去。
劍宮大師兄以人劍合一,轟然撞破了郭靈敏所設的屏障,看到梁晉擲來的小小木珠,冷笑不已:“雕蟲小技。”
他分出一部分劍勢,就要擊碎那木珠。
但就在這時,那木珠里面,忽然爆發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來自于他劍宮劍氣的氣息!
還有朱厭的氣息!
怎么回事?!
云守劍微微一愣。
這一愣神之間,那木珠里迸發出來的劍勢,就與他的劍勢混雜一處。
“小麻煩……”
他罵罵咧咧地啐了一口,正要將雜糅進他劍勢里的“奸細”分辨出來,剿滅干凈,忽然就感到那劍勢之中,“噼啪”炸出一絲雷電。
“噼啪——”
天眼法珠被碾碎了,但云守劍的劍勢也停了。
云守劍微微感到一陣酥麻。
這點小麻煩,終于讓云守劍不得不暫時止住攻勢。
“你怎么會我劍宮劍法?”
云守劍寒聲問道。
“我這人學東西很快,多謝云師兄教我。”
梁晉一邊回答,一邊還在坐著黃馬往前蹦。
云守劍勃然大怒:“我看你是找死!”
梁晉聽到這話的時候,黃馬獨腳正好落地,一彈又跳了起來,一蹦三尺高:“有種你殺我啊!”
云守劍怒而出手,渾身化為劍勢,揉身而上。
他不能殺梁晉,但勢要把這狡詐惡徒削成人棍,讓他再囂張!
但就在這時,一股浩瀚如海的壓力轟然而至,仿佛遍布了長安城的整個上空。
云守劍心頭一緊,瞬間收勢,夾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