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寒安背負著人間界的排斥，馬勉能小跑就已經不錯了。
既然跑不快，那便和孔寒安詳細說說這人間的事情。
冥界三十年，人間才過一個月。
但便是這一個月，人間也發生了許多大事。
天破了個窟窿，由此導致了災難頻發。
神佛頻頻顯靈，孔寒安是知道的，這個姑且不談。
天災之下，必有人禍。
最早，大齊四境謠言紛紛。
齊國一統天下，終結了各國割據數千年的歷史。
雖然也有了五十多年的統治，可各國余孽復辟之心猶在。
舉個例子，孔寒安麾下胥童，生前加入了陰風山，與巫神殿勢力勾結，便有那么一絲復國的心。
大齊依賴道統，那么這些前朝余孽，便依靠的是巫神殿。
眾所周知，巫師便喜歡解讀天象，占卜未來。
大巫們雖然東躲西藏，但他們參與了天傾之局，之前便準備好了手段。
謠言便是。
各地紛紛流傳，這是天看不慣大齊的暴政，降下了懲罰。
比輿論，不管是孔寒安上輩子的儒家，還是這一世的儒門，就沒怕過誰！
孔寒安依稀記得，在儒教最盛的朝代，那真是誰當皇帝都是他們說了算。
果然，儒門很快便帶著道統與佛門開始反擊。
官方告示，書生鼓噪，修士與和尚統一言辭。
一切的緣由，都是巫神殿的叛逆謀害了大齊的皇帝陛下。
天子駕崩，于是便有天災懲戒萬民。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又有謠言，說大齊暴政，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處死了皇帝，又降下天災。
對于百姓而言，只要能過得下去，誰當皇帝都無所謂。
兩邊口水仗，不影響老百姓們吃瓜。
可這個關鍵的節點，大皇子，起義了！
目前，他占據了遼東郡、北平郡、雁門郡，與朝廷割據對立。
聽到這里，孔寒安一皺眉。
他站在大皇子的角度思考，并不覺得此時造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為什么呢？”
馬勉適時捧哏道。
“老皇帝雖然身死，但余威仍在，巫神殿和各地有反心的豪門，只敢私下鼓噪，便是如此。”
孔寒安解釋起來。
“但如果大皇子舉起反旗，那就進了儒門的甕中了，這不該是道圣會出的主意啊！”
孔寒安邁入修行，這一路也見識了各種神仙的布局。
現如今，他執掌一界，自然不能再輕易為人手中刀。
所以在閑暇時候，他也自己揣摩了很多。
道圣有本事封印巫山，能輕易斬殺在巫神中實力不弱的云中君。
那他昔日輔佐大齊皇帝一統天下之時，按理而言，自然也能輕易剿滅巫神。
可他沒有。
為何如此？
孔寒安揣測，應該是為了讓巫神殿釣出那些心懷反意的勢力，等到差不多了，再一網打盡。
同理于現在的大皇子。
朝野上下，都在孔圣的主導下向太子臣服，大皇子舉起反旗，反賊們必然云集景從。
不論大皇子成不成，日后以他的名義舉旗便可。
大皇子活脫脫讓自己成為了靶子，成為了朝廷的誘餌。
除非道圣老爺子真就無欲無求了，被人算計了還反過來幫助大齊。
不然這一招是真的有失水準。
道圣老可不像毫無政治頭腦的人，他之前替孔寒安遮掩，將孔圣戲耍于掌間，便足見其智慧。
馬勉聽得懵懵懂懂，于是問道。
“那若是王上您，您會如何破局？”
孔寒安搖了搖頭：“咱們說說北地郡的情況吧。”
看破，和破局，是兩碼事。
說實話，若是孔寒安，也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
他可能會蟄伏起來等待時機，但想必以孔圣的手腕，孔寒安茍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找到機會。
北地郡與上郡的情況有點復雜，這兩郡的官員可能投靠了巫神殿，可又旗幟鮮明，向太子俯首稱臣。
這些，孔寒安倒不意外，之前在上郡孔寒安便覺得魏氏眾人不太對勁。
最明顯的就是郡守魏旭。
按理而言，他被識破身份，一副慷慨就死的樣子，本不應該再有害怕。
但當日孔寒安和孟愈前往郡城，看起來他倒更像被人脅迫。
孔寒安懷疑，這兩郡的豪門早就被儒門抓住了把柄，只是當時為了困住他，而被孟愈利用了罷了。
按理而言，北地郡旗幟鮮明，形勢應該足夠明顯了。
可孟愈帶著墨家子弟在此修了天機城，救助了大量百姓，實乃北地郡實際掌控者。
天機城沒有表態，北地郡郡守喊話，沒有任何意義。
這倒讓孔寒安有些驚訝。
孟老哥硬氣啊！
可硬氣，終歸要承擔相應的后果。
不論何時，開戰之前，中立派往往都要最先受到打擊。
千機城聽聞很不好過。
白天有人有仙圍城騷擾，自有墨家子弟應付。
夜間，便會有鬼修帶著鬼怪潛入鬧事。
但幸有白無常周苦悶坐鎮，倒沒什么大礙，可也越發吃力。
天傾之下，一個月的時間，拋開神佛與天災，人間也該有變化了。
天上的靈氣降到人間，人類要受益，總得慢慢來。
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人想要進化，需要時間。
但不用受限于身體的鬼怪們，卻受益明顯。
用孔寒安上輩子的話來說，就是“靈氣復蘇”。
聽聞，北地郡生死簿的鬼修，已經進階到了校尉，而他的隊伍，目前已經有了兩只鬼仙。
白無常和周苦悶純靠經驗老到，才能周旋，可最近聽聞，那邊似乎又要有鬼王突破到鬼仙了。
孔寒安之前只是從秦廣口中大體打聽了一下，此時由馬勉說出，他的眉頭皺緊了起來。
冥界雖然有冥月，有時差。
但畢竟不近天道，孔寒安能鎮住冥界，不與人間相通，但現在看來，他要想些辦法了。
不然長此以往，人間的鬼比地府的鬼還要厲害，地府憑什么管它們？
正思索著，馬勉卻停了下來。
一人一馬晃了很久，雖然快到目的地了，但也不該如此啊。
孔寒安抬起頭，還沒看清景色，就見前方陰煞滔天。
數十只鬼王帶著成百上千的幽靈擋路。
在它們身后不遠，便是一座雄偉的城池。
孔寒安的體內的生死簿動了動，他感知到了對方也有生死簿的氣息。
呵，巧了不是。
“那書生，大半夜的，從哪來呀？”
“嘿，還能從哪，你看他胯下駿馬，這么駿還這么吃力，這人指不定是墨家的，身上改裝了。”
“一身書生衣服，要么是偽裝，要么就是來投奔孟愈的，殺了吧，魂勾出來讓我們吃，尸體丟到城門口，以儆效尤。”
幾只攔路鬼吵吵嚷嚷，全不拿孔寒安當回事。
孔寒安特殊的功法，讓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而他此時背負著人間界的排斥，也蓋住了馬勉身上的鬼仙氣息。
孔寒安笑了起來。
“回幾位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話。”
“我從地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