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聽尼扎目要將刺客交給田鴻影,心想這劍谷還真是名聲在外。
斷空堡能夠完成許多人的心愿,而客人們的心愿五花八門,但每一樣愿望自然都是十分困難,否則也不至于求到地處荒蠻的斷空堡來。
尼扎目是斷空堡的主人,背后自然有著強大的實力。
這樣的人物,竟然向田鴻影妥協,這當然不是因為懼怕田鴻影,而是忌憚田鴻影背后的劍谷。
想想劍谷擁有沐夜姬和沈藥師那樣的高手,確實不是一般人敢惹。
保護客人的身份,這是理所當然,否則這斷空堡還真無法存活下去。
不過尼扎目能將刺客交出來,這已經是向劍谷妥協,也確實誠意十足。
不等田鴻影說話,尼扎目大聲道:“將他帶上來!”
話聲落后,很快便有兩名白袍人押著一名黑袍人出現。
黑袍人不但身體被黑袍裹著,臉上也是蒙著黑巾,雙手被反綁在后面,被押到了院子里,站定之后,卻微仰起頭,全無懼色。
“這就是刺殺百里長舟的勇士。”尼扎目抬手指向黑袍人:“現在就交給你,你可以任意處置,我也希望斷空堡和劍谷的誤會,因此而煙消云散。”
“我如何相信?”
“我以自己的一切起誓。”尼扎目神情肅然:“如果有假,我將失去所有一切,包括我的親人和我自己的生命。”
田鴻影也不回頭,摘下了那只狹長的包裹,橫放在自己身前,輕輕打開了包裹,秦逍看的清楚,在包裹之中,竟然是一把長劍,劍鞘十分古樸,一看就是一把古劍。
田鴻影左手拿起古劍,輕輕拔出,青光碩碩。
這是一把青色的長劍,拔出來的一瞬間,就讓人感覺一股寒意襲來。
田鴻影拿著青色長劍,轉過身,走向黑袍人。
黑袍人面對田鴻影,沒有絲毫的恐懼,秦逍看的清楚,那黑袍人的眼眸之中,竟出現欣喜之色,就像是好色之徒看到了絕世佳人一般,欣喜之中,帶著興奮。
秦逍心下愕然。
這世間,難免會有些不懼死亡之人。
田鴻影拔劍出鞘,向黑袍人走去,便是傻子也知道田鴻影要當著尼扎目的面殺死黑袍人,這不但是為百里長舟報仇,也是給予斷空堡震懾。
面對必死之境,秦逍相信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保持淡定,就算心理素質奇佳,不畏懼死亡,卻也不可能顯出如此欣喜之色。
唐蓉顯然也發現了黑袍人的怪異,秀眉蹙起。
劍光一閃!
秦逍甚至沒看清楚田鴻影是如何出劍,便見到一顆腦袋飛起,那黑袍人的首級從脖子上離開,隨即鮮血噴濺而出,而田鴻影鬼魅般后退,不讓一滴鮮血站在自己的身上。
沒了腦袋,那無頭尸首竟然向后退了兩步,兩只手臂甚至能抬起來,隨即踉踉蹌蹌,向前撲倒在地。
田鴻影右手持劍,左手兩指逝去青色古劍上的血跡,很認真。
待將長劍上的血跡逝去,這才收劍入鞘,轉過身來,向尼扎目道:“還有一個名字!”
“勇士已經由你處置。”尼扎目沉下臉來:“我說過,客人的名字,不能告訴你。”
田鴻影目光如劍,逼視尼扎目,雖然孤身在斷空堡,卻沒有絲毫的妥協:“名字!”
“看來你并不在意與我們為敵。”尼扎目在案邊坐下,唇角顯出怪異的笑容:“我們做事很講規矩,對朋友一直也很尊敬。你如果想和我們做朋友,我們有美酒佳肴招待,可是如果你要做我們的敵人,我們也有刀劍等待。”
田鴻影淡淡道:“我既然來,就要完成我要做的事情。殺刺客,只完成一半,我還需要一個名字。你無需擔心劍谷與你為敵,我此行不代表劍谷,只代表我自己,你如果愿意告訴幕后真兇的名字,百里長舟的死,與你們再無干系。”
尼扎目笑道:“規矩就是規矩,不會因為任何一人而改變。”
“所以.....你們希望與我為敵?”田鴻影淡淡道。
他雖然孤身一人,但態度淡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秦逍知道他敢這樣做,那自然是對自己的劍法有著足夠的自信心。
尼扎目伸手從桌上拿起一塊烤肉,咬了一口,望著門外的田鴻影道:“昆侖山下,劍谷為尊。劍谷六絕聲名在外,我們對你們總是要了解一些。”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酒水甚至灑在他卷曲的大胡子上,放下酒杯,才道:“田大俠殺人之后,有一個動作必不可少,那便是以二指逝去劍上的血跡,據說這個習慣你從第一次殺人開始就有,多年來,已經成為你殺人之后必不可少的習慣。”
秦逍心下吃驚,暗想這尼扎目真是了得,竟然連田鴻影細微的動作習慣也已經掌握。
尼扎目突然說這話,秦逍隱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斷空堡的勇士為了完成殺人的任務,可以不遵循任何規矩,只要能夠擊殺目標,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尼扎目笑道:“你知道我的勇士為何從來沒有失手?因為他們對要刺殺的目標太了解,他們自己不用遵循任何規矩,但是知道如何利用目標的規矩和習慣。”
田鴻影本來神情淡定,此時卻是皺起眉頭,似乎也覺得事情不對。
“論起劍術,天底下沒有人敢和劍谷的門人比拼劍術。”尼扎目神色陰冷起來:“這斷空堡之內,也確實沒有一人能是你的敵手。”
便在此時,卻見到數名白袍人從院外沖進來,共有八人,四人一隊,每隊四人合持一張漁網,夕陽之下,那漁網泛著怪異的光芒,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材料。
八人將田鴻影圍在當中,兩張漁網張開,卻是將田鴻影當作了網中之魚。
秦逍心下駭然。
先前見到這尼扎目彬彬有禮,這片刻間,卻已經變了臉。
這八人自然是早就埋伏下來,照此情勢看,尼扎目早就知道田鴻影找上門,做好準備設下了陷阱。
田鴻影環顧一圈,顯出不屑之色,猛地感覺眼前一花,身體搖晃了一下,知道事情不對,強自站住身子,但眼前卻已經頗有些模糊。
他江湖經驗十足,此番前來,看似從容,實際上卻是處處小心,知道這伙人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他并不擔心被這些人圍攻,卻提防這些人使陰招。
先前他吃肉喝酒,看似不在意,但卻暗中已經驗出食物和酒水并無毒。
尼扎目也不是普通人,自然是知道田鴻影不是初入江湖的嘍啰,在事物之中下毒,那是最低劣的手段,也不可能瞞過田鴻影。
江湖宵小用度的手法,田鴻影自然是知道的不少,始終保持警覺。
此刻眼前發花,立時便知道自己中毒,可是自始至終他都保持高度的警惕,卻不知何時著了對方的道兒。
秦逍見田鴻影腳步踉蹌一下,雖然不知道田鴻影視線模糊,卻也知道事有蹊蹺。
“田大俠,真是對不起你。”尼扎目道:“本來你可以安全離開,可是你非要和我們為敵,斷空堡又無人是你的對手,我只能出此下策。”
田鴻影此時卻保持冷靜,問道:“你使了什么手段?”
“田大俠是說看不清東西?”尼扎目笑道:“這不怪我們,只怪田大俠自己。你殺的那名勇士,過來之前,服下了夢幻花煉制的藥水,只需要短短時間,夢幻花毒就會進入他的血液,所以他的血液含有劇毒,只要肌膚接觸到他的血液,毒性就會侵入身體。”兩只手臂環保胸前,眉宇間不無得意之色:“你殺了他,沒有讓血液濺在你的身上,十分聰明。可是你的寶劍沾上了他的血液,你又用手指擦拭劍上的血液,毒性從你的手指進入身體,田大俠,我這樣的解釋,不知道你是否滿意。”
秦逍看著尼扎目,心想這胡人還真是狡詐得很,竟然用這樣的手法下毒。
一般的手法,當然無法對田鴻影下毒,尼扎目了解到田鴻影的習慣,以那名黑袍人的性命作為代價,讓田鴻影不知不覺中被毒性侵入身體,這尼扎目非但狡猾,而且心狠手辣。
“果然是宵小之徒。”田鴻影冷笑一聲,拔劍出鞘,也幾乎同時,兩面漁網兜頭向田鴻影罩了過去。
田鴻影劍出如電,劃過漁網,卻聽得發出刺耳的聲音,漁網火星四濺,卻沒有絲毫破損。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這漁網果然不簡單,那青色古劍自然是一把寶劍,卻無法傷及漁網分毫。
八名白袍人交叉換位,配合默契,動作靈活,將包圍圈縮小,兩張漁網或橫或豎、或平或斜,不斷變化,一看就知道是訓練了無數次。
田鴻影長劍匹練,雖然無法損壞漁網,但見光之中,那漁網一時間也兜不住他。
兩張漁網張開,丈許見方,要破敵陣,攻擊漁網毫無用處,必須要擊殺白袍人,但這八名白袍人動作靈巧,若是攻擊人,不去抵擋漁網,很容易就被漁網兜住,這漁網的材質太過特殊,若是被裹住,根本不可能掙脫開去。
秦逍見的田鴻影劍光匹練,心下欽佩,暗想劍谷門人的劍術果然是匪夷所思。
只是他卻不知,田鴻影此時眼前一片昏花,只迷迷糊糊看到人影閃綽,毒性發作,根本瞧不清楚周邊的情勢,完全是依靠耳朵判斷白袍人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