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四郡與漠東草原的邊境綿延數百里,自古以來,也是摩擦爭端不斷。
東北物產豐富,一直為漠東諸部所覬覦,雙方也會因為實力的起伏導致攻守易型。
中原王朝虛弱之際,漠東諸部也會時不時地侵襲東北四郡的邊境,燒殺劫掠,搶掠人口物資,而中原一旦強盛起來,也素來是迫使漠東諸部臣服,各部頭領也只能每年都向中原王朝進獻大批財物。
武宗東征之后,在東北設立安東都護府,都護府不但要管理四郡之地,也要起到震懾周邊諸部的作用。
都護府設立之初,漠東諸部畏之如虎,各部頭領每年都會親自去往都護府拜見,進獻的大批財物也大部分會送往京都獻給皇帝陛下,不過時間流逝,遼東軍的威勢早已經不如往昔,諸部雖然還會派人拜見,但已經很少有部族頭領親自前往。
不過叱伏盧部的頭領卻不敢不拜。
安東都護府社在遼東郡,遼東軍北部邊境與叱伏盧部接壤,自叱伏盧部往西不過一百多里地,便是阜城,亦是東北最大的貿易場,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叱伏盧部因為地理上的優勢,在阜城進行貿易極為方便。
叱伏盧部的地盤并不大,部眾加起來不到兩萬人,在軍事上依附于步六達部,成為步六達的附屬部族,但是在經濟上,卻完全依賴于阜城貿易場。
叱伏盧部不似其他部族牧馬放羊,而是以商業為部族的命脈,部族中的商人眾多,每年都會散布在草原各處,大量收購皮草牛羊,爾后在阜城換取絲綢瓷器藥材等等物資,利用兩邊的差價,多年來卻也是活得極為滋潤。
地理上直接面臨東北軍的威脅,生存命脈更要指望阜城貿易場,所以叱伏盧部的頭領每年都會帶著大批禮物前往都護府拜見,以此保持與遼東軍的友好關系。
除了叱伏盧部的地盤,往南再走四五十里地,有一片湖泊,湖泊南岸一字排開數十座土堡,遠遠望去,頗有氣勢,不過大多數土堡都已經坍塌廢棄。
當年為了抵御草原部族的襲擊,無險可守的情況下,東北守軍在邊境修建了大量的土堡作為防御敵軍的要塞屏障,也確實一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不過大唐崛起之后,漠東諸部自然不敢再繼續南下侵擾,這些作為軍事要塞的土堡也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大批荒廢。
這處湖泊被稱為平湖,平湖南岸不但有諸多廢棄的土堡,卻還設有一處驛站,被稱為平湖驛。
安東都護府與北邊諸部的往來頻繁,雙方也會因為解決諸多事情互派使者官員,而平湖驛便是一處專門用來接待兩邊使者官員的驛站,作為中途落腳休息的一個重要據點。
時當黃昏,不出一些人的意外,天黑之前,天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驛站外面天寒地凍,不過屋子里卻是生著
爐子,爐子里的柴火很旺,整個屋內暖如春日,汪東駿更是只穿了一身比較單薄綢服,靠在一張搖椅上,神情悠閑愜意。
“已經兩天了。”待在屋里的汪恒卻有些著急,輕聲道:“東駿,按照時間來算,沈浩他們也該回來了。”
“四爺不要著急。”汪東駿伸手拿起擺在案上碟中的一塊糕點,放進口中,悠然自得道:“我如果沒算錯,沈浩他們今晚肯定能趕回來,帶著秦逍的人頭回來。”
汪恒雖然不到五十歲,但在汪氏一族的輩分卻很高,在他一輩排行第四,安東大將軍汪興朝都要喊他一聲四叔,汪東駿算是他的孫子輩,卻是要喊他四爺。
汪恒有些焦慮道:“東駿,我總覺得心神不寧。你說秦逍就這么容易被殺死?他可是圣人一手提拔的角色,如果沒有過人的能耐,你覺得圣人會看重他?他的那些傳言,未必是假的。”
“四爺,他便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汪東駿冷笑道:“沈浩他們配有毒箭,箭簇都是淬過劇毒,見血封喉,只要有一支箭能擦傷秦逍的皮膚,他就必死無疑。”自信滿滿道:“幾十人發起突襲,如果還不能射殺秦逍,這群家伙就真的是酒囊飯袋了。”
汪恒嘆道:“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擔心殺不了秦逍,我是擔心如果真的殺了秦逍,會惹來大麻煩。”
“什么麻煩?”
“朝廷對咱們可是越來越不放心了。”汪恒端起手邊的茶杯,皺眉道:“你父親說的對,如果沒有南疆慕容,朝廷只怕早就騰出手來找咱們的麻煩了。如今圣人派了秦逍出關,分明就是沖著咱們來。秦逍是圣人的寵臣,如果他死在東北,朝廷絕不會善罷甘休,搞不好就要鬧出大亂。”
“死在東北?”汪東駿哈哈笑道:“四爺,誰說秦逍是死在東北?他是死在真羽草原。我再三囑咐沈浩,必須在秦逍走出真羽草原之前動手。”
汪恒疑惑道:“有什么區別?”
“四爺,沈浩得手之后,接下來會是怎樣的局面?”汪東駿從搖椅上坐起身,身體前傾,盯著汪恒的眼睛道:“沈浩他們用的箭矢,都是真羽部的樣式,咱們的箭簇和真羽人的箭簇并不相同,事后查驗秦逍尸體上的傷口,只能證明是真羽人所為。”
汪恒道:“秦逍和真羽人走得很近,龍銳軍未必會相信是真羽人下手。你和秦逍在真羽部發生沖突,沒過幾天秦逍就遭到襲擊,所有人都會懷疑是我們所為。”
汪東駿哈哈笑道:“就算天下人都懷疑是我們所為,又能如何?他們能夠拿出證據?龍銳軍相不相信是真羽人殺了秦逍,這并不要緊,只要我們有了這個借口就好。”
“你的意思是.....?”
“真羽烏晴那條母狗敬酒不吃吃罰酒。”汪東駿雙目顯出怨毒之色,握拳道:
“我何等身份,親自跑去向她求親,她竟然拒絕,反倒要和秦逍搞在一起。想想他的父親,當年就跪在父親的腳下,父親一個咳嗽就能讓他幾天幾夜都睡不著。整個真羽部就是咱們汪家腳下的一條狗,如今這條狗不認主人,反倒要投向秦逍,如何能留?”
汪恒明白過來,吃驚道:“東駿,你該不會想借這次機會,要對真羽部下手吧?”
“秦逍死在真羽草原,這事兒掩蓋不了。”汪東駿冷笑道:“龍銳軍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而父親很快也會知道。龍銳軍本就實力弱小,秦逍一死,群龍無首,更是一群散沙。到時候父親一句話,就能坐實是真羽人殺了秦逍,誰敢懷疑父親的話?”看著汪恒道:“四爺,秦逍可是有爵位在身,而且還是大唐的中郎將,竟然被真羽人殘殺,你覺得這事兒能夠輕易過去?”
汪恒已經明白過來,低聲道:“大將軍可以以此為借口,出兵攻打真羽部?”
“殘殺大唐官員,如果不給真羽部教訓,大唐的威嚴何在?”汪東駿嘿嘿笑道:“到時候父親下令出兵,先讓龍銳軍沖在前面,他們的中郎將死了,部下如果不為主將報仇,有何臉面活下去?如此一來,咱們的兩個對手,龍銳軍和真羽部就不得不自相殘殺。你莫忘記,步六達人和真羽部人水火不容,當年真羽部的兩位塔都是死在步六達人的手里,步六達人知道真羽人不會忘記這筆仇,如果有機會,步六達人一定會將真羽人趕盡殺絕。”
汪恒點頭道:“這些年大將軍一直在暗中扶持步六達人,要步六達人出兵配合遼東軍攻打真羽部,步六達人自然不會拒絕。”
“本來賀骨人和真羽部也是生死之敵。”汪東駿皺眉道:“不過這次咱們竟然碰上賀骨人派出使團與真羽部談判,看來他們之間還真有些貓膩。”隨即冷笑道:“但賀骨人不足為慮,就算他不配合咱們攻打真羽部,也絕不可能幫助真羽部與咱們為敵。到時候三路大軍攻打真羽部,漠東諸部這些墻頭草絕不敢支持真羽部,要么老實縮在一邊,要么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攻滅真羽部也不是什么難事。”
汪恒笑道:“如果真的剿滅真羽部,真羽草原落入咱們之手,那么大將軍就有用之不竭的戰馬,如此一來,遼東軍實力大增,天下無敵。”
“我的目的不是戰馬。”汪東駿恨恨道:“我要將真羽烏晴這條母狗抓到手,這次我親自跑到真羽部,她對我竟然愛理不理,一副傲慢之態,這條母狗就是欠收拾。等誅滅真羽部,活捉了這條母狗,我要讓她嘗嘗怠慢我的后果。”
汪恒撫須道:“東駿,話說回來,都說真羽烏晴是漠東第一美人,這次親眼所見,傳言不虛,這妮子還真是貌美如花。”
“四爺喜歡?”汪東駿嘿嘿一笑,道:“你若喜歡,等到時候我將她調教的服服帖帖,然后轉送給四爺。什么狗屁第一美人,在我眼里,就是一條沒調教好的母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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