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本來就夠陰森的殯儀館里更陰森了。
林勝男生前兒孫成群,可靈堂里就稀稀落落幾個人,李子安一家就占了五個。
湯晴和沐春桃還有李小美都來了。
余泰山和余泰安兩家一個人都沒來,還真是說到做到了。
余泰鴻一家只有余泰鴻和余家明父子倆來了,如果不是林勝男把遺產的大頭都留給了余家明,他們來不來還真是說不一定的事。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爸爸,祖姥姥在干什么?”李小美奶聲奶氣的問了一句。
李子安說道:“祖姥姥睡著了。”
“祖姥姥睡在花叢里好好玩,我也要去睡花床。”
李子安:“……”
李小美邁著一雙小短腿就往“花床”走去,還真是要去跟林勝男睡花床。
湯晴一把將李小美抱了起來:“小美聽話,不要去打擾祖姥姥。”
“小湯老師,我去跟祖姥姥睡覺,不打擾的呀。”湯晴說。
湯晴擺出了老師的嚴肅表情:“小美,祖姥姥累了,不許皮,等她休息一下,她就要去別的地方了。”
“祖姥姥去什么地方啊?”李小美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好奇的神光。
“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里開滿了白色的鮮花,還有白鶴,好漂亮的。”湯晴說。
“那我也要去玩。”李小美說。
“哎喲,我說你就別去了。”湯晴解釋不清楚,急了。
沐春桃點了三根香,舉香過眉,敬了香然后跪在蒲團上給林勝男磕了三個頭,輕聲念叨了一句:“老太太,你走好。”
磕了頭,沐春桃走到了跪在旁邊燒紙的余美琳身邊,也拿了一疊紙錢來燒。
“美琳姐,節哀順變。”
“謝謝你,春桃。”
沐春桃說道:“我們倆姐妹這么客氣干什么。”
余美琳的神色悲傷:“奶奶兒孫滿堂,可你看著靈堂里幾個人,真讓人寒心啊。”
沐春桃伸手摟住了余美琳,兩顆眼淚奪眶而出:“美琳姐不要傷心,老太太知道你和子安哥對她好,你們心中無愧就行了。”
余美琳點了一下頭,在沐春桃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原諒你了。”
沐春桃微微愣了一下,臉上的神色既尷尬又緊張,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這兩天幫我看著小美,好嗎?”
沐春桃這才回過神來:“嗯嗯,包在我身上,小孩子留在這個地方不合適,我帶她回去,今晚她跟我睡。”
余美琳嗯了一聲。
沐春桃起身往抱著李小美的湯晴走去:“小美,跟桃子回家。”
“我要在這里玩。”李小美說,一雙小手把湯晴的脖子抱得緊緊的。
沐春桃湊到李小美的耳邊說道:“跟我回去,我給你吃巧克力。”
李小美跟著就轉身過來,將一雙小短手伸向了沐春桃。
這是標準的有糖就是娘。
李子安說道:“小湯,你也回去吧。”
“嗯。”湯晴應了一聲,她也不放心沐春桃帶孩子。
沐春桃本身就是一個大孩子,有時候比孩子還瘋,這點她是很清楚的,所以李子安一說,她就知道該干什么了。不讓李小美睡覺前吃糖,這是第一條,往后可能還要好幾十條。
沐春桃和湯晴帶著李小美走了。
李子安走去跪在了余美琳的身邊,也拿紙錢給林勝男燒錢。
余美琳看了李子安一眼,嘴唇顫了顫,想跟他說她剛才跟沐春桃說的原諒的話,可想到這個時候說不合適,又把話吞了回去。
李子安伸手為余美琳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聲音溫柔:“傻瓜,不要傷心了,一切有我。”
余美琳的身子一傾就扎進了李子安的懷里。
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就想吃李子安這個藥。
“詩曼、漢克,你們來了,去給奶奶上柱香吧。”余家明的聲音。
李子安回頭看去,一眼就看見剛剛進入靈堂的漢克和余詩曼。
漢克一身黑色西裝,身姿筆挺,整個人給人一種帥氣和高端的感覺。
只是,看跟誰比。
跟大師比,那就只是普普通通了。
余詩曼一襲黑裙,頭上帶著一頂寬邊帽子,帽沿垂著一黑紗,胳膊上套著一只黑色繡白花的袖章,活脫脫的一個未亡人的打扮。
余美琳回頭看了一眼,但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要不你也回去吧,我來守靈。”李子安說。
“我想留下來陪陪奶奶,我和你一起守靈。”余美琳說。
李子安說道:“你有孕在身,不能熬夜,你去車里睡一會兒吧。”
余美琳想了一下:“那我去車里睡一會兒,我待會兒來換你。”
她其實不想看見漢克。
李子安又叮囑了一句:“記得開點車窗,不要悶著了。”
余美琳應了一聲,起身往外走,沒跟余詩曼和漢克打招呼。
漢克的脖子扭了一下,想去看余美琳,忽然想起余詩曼就在身邊,跟著又把脖子扭了回來。
余詩曼的視線一來就在李子安的身上,并沒有發現漢克的這個小動作。
李子安繼續燒紙,嘴里嘀嘀咕咕:“奶奶,到了那邊別節省了,該花錢就花,不夠我給你燒。”
沒等他嘀咕兩句,一股香風便撲面而來,小姨子也來燒紙了。
火盆旁邊堆著一大堆紙錢,余詩曼卻偏偏伸手來拿李子安手中的紙。
李子安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么,又伸手拿了一疊紙錢,一張張的往火盆里扔。
火盆里的火燒得很旺。
“姐夫。”余詩曼叫了一聲。
“嗯。”李子安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的腦子里莫名其妙的浮現出了那天在她家后面的樹梢上,意外瞅見的那一片小森林,然后他的心里就開始自責了,并請求老太君原諒。
這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他有點管不住他的思維,這或許與大惰隨身爐有關,畢竟那爐子成天在他的腦子里青煙裊裊,對大腦產生點什么影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們聊兩句吧。”余詩曼說。
李子安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漢克,那貨已經走去跟余家明和余泰鴻聊天去了,并沒有過來的意思。他忽然意識到這小姨子想跟他聊什么,但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你想和我聊什么?”
“我就不饒圈子了,我代表我們家來跟你聊聊那百分之五的股權的事。”
果然是聊那百分之五的股權,白天在醫院余家明就來找他說過了,現在又換了余詩曼來,漢克肯定也知道這事,不然不會不過來。
“哦,原來是這事啊,下午我都跟奶奶委托的律師見面了,該簽的文件都簽了。”李子安說。
“你留著那百分之五也改變不了大江集團的權利結構,集團現在的盈利水平也很低,你也分不了幾個錢,不如賣給我們家,拿幾個億去干點別的。”余詩曼直盯盯的看著李子安,觀察著帥逼姐夫的反應。
看姐夫,忽然就覺得漢克索然無味了。
李子安故意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這可不是小事啊,我得跟你姐商量一下才行。”
換作是剛出山那會兒,如果老太君給他這百分之五的股權,余詩曼給他開價五個億,沒準他就賣了。開玩笑,那可是五個億啊,可是現在錢對他來說就只是數字,他背兩個黑鍋就賺了十幾個億,這個開價對他來說就沒有半點吸引力了。
“姐夫,恕我直言。”
“呃,你說。”李子安也看著余詩曼,看見的是黑紗遮住的漂亮臉龐,可是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來的卻是一片小森林。
這是什么卦象?
“我知道我姐性格強勢,你懼內,我都能理解,可這是我奶奶留給你的遺產,你完全有資格自己處理。你去跟她商量,她肯定不同意。”余詩曼說。
“大江集團是你姐的母親做起來的,我知道她有一個心愿就是從回大江集團,我是她老公,我得幫她實現心愿。”
余詩曼皺了一下眉頭:“她就算拿著你給她的百分之五股權回來,進入董事局也只是一個小股東,她也改變不了什么。”
李子安之所以這樣說,其實也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想聊,那就跟她聊。
“姐夫,你就直說了吧,要多少才賣?”
李子安想了一下:“二十個億。”
“你還真是獅子……”余詩曼把“大開口”給掐斷了,沒有說出來。
李子安說道:“你們家要買,你讓我開價,我就開價了,我開價了,你又覺得我開高了,我老實跟你講,如果不是看在我們是親戚的情分上,我都想開五十個億。”
余詩曼:“……”
她現在真的懷疑這帥逼對錢沒有直覺,開口就是幾十個億,你當是天地銀行發行的錢啊!
李子安也懶得跟她聊了,又低頭燒紙。
他手里拿著的一疊就是天地銀行發行的紙幣,面額一個億。剛才少的時候沒感覺,現在他莫名其妙的有點擔心下面通貨膨脹,林勝男拿著這錢也不知道能買點什么。
余詩曼將手里剩下的半疊一億大鈔全扔進了火盆里,然后起身往三個聊天的男人走去。
“我去給奶奶燒點錢。”漢克往這邊走來。
李子安有些無語。
他這又不是擺地攤賣紙錢,怎么生意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