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著那一幅字看了片刻,寧姒婳道:“我倒是覺得,你和他就此了斷瓜葛,也是一樁好事。像他這種人……這世間哪個女人也拴不住他的心。”
聞言,文靈昭猛地從惘然復雜中的思緒中清醒,抿嘴說道:“我本就從沒有喜歡過他。”
話雖這般說,心中卻隱隱有些說不出的沉郁煩悶。
擱在之前,她定然很憤怒,一個贅婿,卻用白紙黑字,揚言劃清了和自己的關系,這何其荒謬?
可此時,想起蘇奕之前展露出的種種手段,她只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和悵然。
自從去年被迫和蘇奕成婚,她就一門心思要解除這樁婚事。
為此,她用盡一切辦法去提升修為,從不敢有任何一絲的懈怠。
終于,她成了天元學宮最耀眼的傳人,贏得了無數同輩的贊嘆和羨慕。
諸多大人物也一致看好她,認為她明年十八歲時,就能有機會嘗試去沖擊宗師之境。
她一直視羽流王月詩蟬為目標,欲要在三年之內封王拜侯,如此,便可去和玉京城蘇家談條件,讓蘇家答應解除這門婚事。
而對于蘇奕,她從來都視作陌生人,也從來沒有指望蘇奕這個贅婿能對解除婚事起到什么作用。
只要他不添亂,就足夠了。
可文靈昭卻沒想到,時隔月余,再見蘇奕后,對方卻竟已是判若兩人!
總督之子向銘,被其逼迫跪地。
長老褚孔朝,被其一拳捶殺。
就連多年不曾顯現蹤跡的宮主出手,那等神乎其神的一擊,也被其游刃有余的化解!
一切,都顯得那般匪夷所思。
完全就和她認知中那個蘇奕完全不一樣,而他所掌握的力量之恐怖,更讓她都有說不出的巨大落差感。
望塵莫及,大概如是!
“這幅字你要不要?”
寧姒婳忽地問道。
文靈昭一怔,抬眼看向那巖石上的白紙黑字,心中莫名有些說不出的憤怒。
半響,她才咬牙說道:“要!”
“以此為恥,臥薪嘗膽,欲奮發圖強,只等以后有朝一日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寧姒婳饒有興趣道。
文靈昭深呼吸一口氣,清眸泛起說不出的堅定,“我只是想證明,自己以后定不會比他差了。”
寧姒婳沒有去嘲弄,只是眼神卻有些憐憫,她輕嘆一聲,道:“或許,以后也會有奇跡發生?誰也說不好。”
說著,拿起那一幅字,走過去遞給文靈昭,道:“這字中意思,并無任何羞辱和詆毀,而在我看來,這世俗中的律例法規,根本不可能被他所在意,若你能選擇放下,對你而言,何嘗不是一場解脫?”
文靈昭將那一幅字拿在手中,清眸倒映著那恣肆蒼勁的八個字跡,內心直似針扎般刺痛。
她默默將這幅字一點點收起,緊緊攥在手中,俏臉都變得有些蒼白,抿嘴輕聲道:“宮主,各有各的選擇,而弟子斷不肯就這般低頭了。”
寧姒婳打量著眼前這白衣如雪,清麗如畫的少女,心中忽地一動,道:“你可愿跟隨我身邊修行?”
文靈昭黯然的清眸涌起亮澤,似灰燼中涌現的火光,道:“這……這是弟子的榮幸,弟子能否先去稟明師尊?”
寧姒婳道:“竹孤青嗎,她不會不答應的,就看你了。”
文靈昭深呼吸一口氣,堅定道:“弟子愿意!”寧姒婳點了點頭,道:“自今日起,你搬去我的‘枯榮殿’中修行。”
說著,她忽地想起一件事,道:“你師尊今日為何不在?”
文靈昭道:“前些日子,師尊奉命外出,前往云河郡城……”
她解釋了一遍,說到最后,也不禁露出一絲疑惑,道:“前些天,我接到師尊的信箋,說她已從云河郡城出發,按照時間推算,師尊該當早在前天就能夠返回才對。”
“定然是在路途上被一些事情耽誤了。”
寧姒婳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轉身正要離開,忽地看到不遠處的厲風行,道:“剛才發生的事情,不得外泄。”
厲風行肅然抱拳道:“謹遵宮主之命!”
“你也是。”
寧姒婳又看了看文靈昭。
文靈昭清眸浮現一絲黯然,點頭答應。
秋葉山腳下。
馬車前,鄭沐夭心神不寧地等待著,焦慮難安。
今日發生的事情,讓她都受到了驚嚇,預感到了不妙。
“小姐,蘇公子既然敢動手,自不會是莽撞冒失之舉,您不必太擔心了。”
充當馬夫的廖伯溫聲勸慰。
他已經從鄭沐夭口中了解到了發生在神霄峰上的一些事情。
初開始,他內心也震駭不已,可當冷靜下來后,卻認為以蘇奕的性情和底蘊,都敢斬殺月輪宗長老柳鴻奇,又哪可能在意在這天元學宮中殺人?
哪怕闖禍,也自有對抗之手段才對。
“廖伯,您不知道,連閉關多年的宮主都被驚動,親自駕臨,若是一旦發生沖突,蘇叔叔他后果不堪設想。”
鄭沐夭憂心忡忡道。
廖伯一陣沉默。
他又怎會不知道寧姒婳的神秘和強大?
在整個袞州境內,這位天元學宮的掌權者都堪稱是地位超然,無可比擬!
前些年,總督向天遒曾多次前往天元學宮,欲拜見這位神秘的宮主,卻屢屢被拒之門外,無緣得見。
可即便如此,向天遒也不敢生氣。
“這可怎么辦,若讓父親知道,今日是我帶著蘇叔叔來的天元學宮,還闖出這等大禍,非……”
鄭沐夭剛說到這,猛地怔住。
就見遠處山路上,一道頎長身影走來。
步履悠然,從容恬淡,那一襲青衫在山間繚繞的霧靄中顯得尤為醒目。
正是蘇奕。
鄭沐夭登時露出驚喜之色,激動地跑上前迎接,“蘇叔叔,沒事了?”
“你看我像有事?”
蘇奕笑著反問。
他心情很不錯,此次不虛此行,徹底劃清了和文靈昭的關系,也算了卻一樁執念。
自此以后,也就不必擔心什么被綠的事情了。
不過,這件事并未真正結束。
就如文靈昭所言,在這世俗中,婚契之事,玉京城蘇家不點頭,那些世俗之輩,定然還會把他蘇奕當做“贅婿”看待。
對此,蘇奕已經不太在意。
以文家的底蘊,哪敢再對自己不敬?
至于玉京城蘇家,等以后自己親自前往走一遭,連同當年的恩怨一起做個了斷就是了。
“我就知道蘇叔叔肯定會沒事的!”
鄭沐夭揮了揮粉嫩拳頭。
“至于這么激動?”
蘇奕一陣搖頭,徑直朝馬車行去。
“蘇公子,接下來我們去哪里?”
廖伯恭敬問道,眉宇間帶著一絲敬色。
在天元學宮殺了一位長老,還能完好無損地走出,這任誰能不欽佩。
“回漱石居。”
蘇奕登上了馬車,直至躺在那,渾身都放松的同時,一陣疲憊也隨之涌上全身。
之前為化解寧姒婳那一擊,他看似輕松,實則也消耗極大,神魂和修為都隱隱有些虛弱的感覺。
“下次見面時,非讓你這女人嘗嘗我蘇某人的厲害不可……”
蘇奕暗道。
“蘇叔叔,我給您捏捏腿吧?”
鄭沐夭走上來,主動上前,笑瞇瞇用白嫩潔白的雙手在蘇奕大腿上忙活起來。
天元學宮,刑律堂。
大長老尚真坐在那,沉默不語。
他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老態龍鐘,眼眸渾濁。
氣氛壓抑沉悶。
向銘、田東他們立在那,惴惴不安。
他們不知道為何大長老會帶他們來刑律堂這種陰森晦氣的地方。
更不明白,為何鄭沐夭可以第一時間離開,而他們這些人卻被留在了此地。
大長老也沒有解釋。
從抵達刑律堂,他就坐在那,眼眸微瞇,像睡著了似的。
許久,一陣腳步聲忽地響起,須發如戟的二長老韓重走了進來。
也在此時,尚真睜開渾濁的眸,問道:“你覺得該如何處置他們?”
向銘他們心中登時一緊。
韓重面無表情道:“禁足一個月,以示懲罰便可。”
話音落下。
向銘忍不住道:“韓師伯,我等并未犯錯,為何卻要懲治我等?”
他是總督之子,師尊則是副宮主王儉崇,自然有底氣敢于質問。
韓重神色淡漠,道:“做錯了事情,自當付出代價,若非你們挑釁在先,怎會被鎮壓跪地?”
“這……”向銘張嘴就要辯解。
韓重道:“你師尊已經前往思過崖受罰,一年內再不可能從思過崖離開半步。”
向銘心中一震,徹底色變,意識到不妙。
他師尊王儉崇是兩位副宮主之一,卻竟被如此懲治,不言而喻,這定是宮主下達的命令!
深呼吸一口氣,向銘沉聲道:“韓師伯,我能否回家見一見父親,再回來領罰?”
大長老尚真淡然道:“到了此時,還妄想靠你父親那點權柄來幫你解決事情?幼稚。”
說罷,他揮了揮手。
頓時,一群刑律堂的執事人物魚貫而出,把向銘他們這些弟子全都帶走。
向銘他們如喪考妣,雖驚怒無比,卻不敢掙扎和抵抗,很快就被帶出了刑律堂。
“他若聰明點,就該清楚,既然王儉崇都被懲處了,這一場紛爭的最后贏家是誰。”
韓重眼神復雜。
尚真渾濁的眸子深處也不禁泛起一抹異色。
多少年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若神明般的宮主會在這等事情上……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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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今天就努力搏一把對,你們沒看錯,今天金魚不顧一切又要5更了……
第二更12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