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金蟾并未察覺到毗摩心緒的變化,吩咐道:“接下來的一年時間內,就看你的表現了。”
毗摩點頭答應。
他收起那一幅“亙古魔域圖”,獨自靜默。
許久,毗摩眸子深處泛起一抹可怖的寒芒,心中喃喃:
“當年,我為了你們小姐,不惜背叛師門,過往那些年,更是任勞任怨為你們效命,而今,我已沒有退路,若萬一發生最壞的事情,你們畫心齋若不幫我,我便是付出性命,也要拉你們墊背!”
毗摩不再遲疑,來到大殿一側的一面石壁前,掌指掐訣,在石壁上輕輕一按。
頓時,石壁表面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一陣空間波動,一扇虛無般的門戶隨之在石壁上浮現而出。
毗摩邁步走入其中。
門戶內,通往一座修建在天武神山腹地內的牢獄。
此地一片昏暗,只有一盞青銅燈懸掛一側石壁上。
斑駁的燈影下,只見那牢獄內,只關押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蓬頭垢面,渾身邋遢的瘦削男子,樣貌顯得無比落魄。
他背靠石壁而坐,眼眸閉合,渾身沒有任何氣息,就如同一具枯坐的尸體般,紋絲不動。
“師弟,我來看你了。”
伴隨著一道溫和的聲音在這黑暗的牢獄之地響起,毗摩大步走來,立足牢獄之外,目光看向那邋遢男子。
邋遢男子沒有反應,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毗摩長聲一嘆,道:“別怪師兄這些年一直把你禁足于此,你活著,以后才有機會去找青棠算賬,你若死了,我此生必愧疚難安。”
“你這次來找我,就是說這些廢話的?”
一縷干澀冷硬的聲音響起。
就見牢獄內那枯坐石壁前的邋遢男子,悄然睜開眼睛。
他眸子幽冷,隱隱有一抹令人心悸的癲狂之意在眼眸深處涌動。
毗摩搖了搖頭,道:“前不久,我打探到消息,有人冒充師尊,以師尊的名義,殺害了火堯師弟,就連夜落師弟也被此人動用秘術操縱心智,淪為此人的附庸。”
牢獄內,邋遢男子猛地起身,渾身暴涌出恐怖的肅殺之氣,那一瞬,直似一口霸道鋒利的戰劍出鞘,令這座牢獄都猛地震顫。
“誰!竟敢冒充師尊!?”
邋遢男子眸子開闔,神芒流竄,威勢駭人。
一縷縷恐怖的劍意從他身上激射,在牢獄石壁上鑿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這座牢獄由諸般神料煉制,內蘊諸般禁忌般的禁陣秘紋,玄幽境最頂尖的人物被困其中,也插翅難飛。
可此時,僅僅是邋遢男子身上的威勢,就震得這座牢獄劇烈顫抖!
毗摩驚訝道:“師弟,你難道已擁有證道玄合境的力量?”
邋遢男子冷冷道:“大師兄,我在問你話呢!”
言辭毫無尊敬之意。
毗摩明顯早已習慣,輕嘆道:“我知道,你還在埋怨我這些年來為何不去對付青棠,可這件事根本急不得。”
“倒并非我不愿,而是青棠太過強大,冒然去和她徹底決裂,注定要付出無法預估的代價。”
“當初,你曾獨自前往太玄洞天,差點就遭了青棠的毒手,自然也最清楚,青棠的道行有多厲害,”
“而我之所以將你禁足于此,就是清楚,以你的性情,只要出去,定會再去找青棠算賬,我怎忍心你出事?”
說罷,他又是一聲長嘆。
邋遢男子卻不為所動,語氣冷硬道:“似這種廢話,我早已聽夠了,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無能,無法幫師尊保住太玄洞天,以至于被青棠獨占。”
說著,他眸光冰冷地看向毗摩,“而現在,我只想知道,是誰在冒充師尊!!”
聲音中,殺機四溢。
毗摩不再拖延,直言道:“此人名喚蘇奕……”
他把曾跟四師妹錦葵說過的話,簡單扼要的重復了一遍。
聽罷,邋遢男子明顯驚詫,道:“此人竟還懂得師尊所掌控的諸般秘法?”
“不錯,并且此人對師尊的過往無比了解,正因如此,才能瞞得過火堯師弟和夜落師弟。”
毗摩神色凝重,“你也清楚,很久以前,師尊曾前往幽冥界闖蕩過一段時間,而這蘇奕正是從幽冥界而來,我懷疑,此人極可能得到過師尊留在幽冥界的‘道業’!”
頓了頓,他說道:“甚至,不排除此人是幽冥界‘千面鬼猴’一脈的后裔,這個族群的強者,擁有特殊的天賦神通,在冒充別人時,幾乎可以天衣無縫!”
“不過,這些僅僅只是我的揣測,畢竟我還不曾見過此人,他究竟有多大能耐,我也無法揣測出來。”
一番話,讓邋遢男子聽得直皺眉頭,聲音冰冷道:“管他是什么身份,膽敢冒充師尊的身份行事,其心當誅!”
字字鏗鏘,殺伐氣驚人。
說著,邋遢男子目光看向毗摩,道:“放我出去,我去殺了此人!”
毗摩沉聲道:“我此來,正有此意,不過,師弟需要答應我三件事。”
邋遢男子眉頭皺起,明顯動怒,最終還是忍住,道:“說。”
“第一,不得趁機去找青棠算賬,如今的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不等毗摩說完,邋遢男子就面露不耐,打斷道,“我答應!說別的!”
毗摩道:“第二,我會派人和你一起行動,你需要聽從安排,不得擅自妄動。這么做,也是擔心你冒然出手,落一個和火堯師弟一樣的下場。”
邋遢男子默默點了點頭。
毗摩道:“第三,若見到那蘇奕,無論對方說的天花亂墜,且莫上他的當,否則,你定會和夜落師弟一樣,被其操縱心智,徹底淪陷。”
邋遢男子眼眸微凝,道:“好!”
毗摩明顯暗松口氣,道:“師弟姑且等著,當我打探到那蘇奕的確切消息時,便會請你……出山!”
邋遢男子對此并無異議。
而在毗摩打算離開時,邋遢男子忽地問道:“大師兄,哪怕你有另立門戶的心思,我也不怪你,畢竟,師尊已經仙逝。”
毗摩一怔。
就見邋遢男子眸子驟然變得如劍鋒般銳利駭人,一字一頓道:“可若讓我知道,你曾做過有對不起師尊的事情,我定會不顧一切找你算賬,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毗摩臉色微變。
他深呼吸一口氣,道:“師弟,過往那些年,我已經說過多次,在咱們太玄洞天,真正的叛徒是青棠!以后,你自會明白!”
說罷,他轉身而去。
“希望……如此……”
牢獄內,邋遢男子目送毗摩的身影消失,默默坐回石壁之前。
他叫白意。
在太玄洞天九大真傳弟子中排名第八,性情桀驁不羈,驍勇善戰,常有離經叛道之舉,天生好戰。
當年他拜入師門時,正是被師尊看中了那一股“斗戰如狂”的秉性。
而在他心中,太玄洞天就是他的家,師尊如父,師兄弟們如手足!
師尊曾常笑他,說他心思簡單如白紙,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可他并不在乎,在師尊面前,自己不就是個孩子嗎?
“師尊,弟子真想再見您一面,和您說說心中的苦悶……大師兄變了,小師妹也變了,大家……好像都變了……”
白意默默坐在那,腦海中想起過往的一幕幕,原本冷硬的臉龐上,有淚水無聲息地滑落。
離開牢獄,返回大殿后,毗摩當即喚來一名老仆。
“傳我的命令給那頭金翅大鵬,告訴他,用不了多久,這大荒天下就要起風了,讓他按照當年的計劃行事!”
毗摩吩咐道。
“是。”
老仆領命而去。
“風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師尊,徒兒這些年為了等您歸來,早已為您安排了一出好戲,且看看,咱們師徒之間,究竟誰輸誰贏!”
大殿中,毗摩眸光深沉,心中自語。
“一個名叫蘇奕的幽冥來客,冒充玄鈞劍主之名諱,進入大荒招搖撞騙!”
這樣一則消息忽然在大荒天下傳開。
短短一夜之間,就轟動大荒九州之地,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天下各大修行勢力,無不為之驚詫。
緊跟著,有關這蘇奕的消息被進一步挖掘出來,并在大荒天下到處傳播。
“此人殺害了玄鈞劍主第三弟子火堯,并操控了玄鈞劍主六弟子夜落的心智!”
“此人道行極端可怕,疑似還懂得玄鈞劍主所掌握的秘法和道術!”
“此人已被玄鈞盟列為公敵,誰若發現其線索,便可得到玄鈞盟的重賞!反之,若若敢進行包庇,則會被玄鈞盟進行清算!”
……一時間,大荒天下風起云涌,無不為此震驚和嘩然。
玄鈞劍主,一位稱尊大荒,劍壓諸天的傳奇,一位在劍道路上舉世無雙的神話人物,誰人不知?
縱使他五百年前忽然間離奇離世,可有關他的傳奇過往,至今還在大荒天下傳揚!
可如今,一個名叫蘇奕的幽冥來客,卻冒天下之大不韙,以玄鈞劍主的身份招搖撞騙,這無疑是對玄鈞劍主的褻瀆,更是對太玄洞天的大不敬!
這想不引發天下矚目都難。
而這樣的消息,也是傳入了太玄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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