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不冷,融雪冷。
午后的朝暉城,氣溫驟降,滴水成冰。
哪怕是罕見的晴天紅日,也不能給這座城市帶來溫暖。
一輛輛馬車,車輦從第三、第四城區的各處出發,急匆匆地趕往第二城區。
三十六道省主令牌。
三十六個頂尖的大人物。
雖然不知道省主大人又在搞什么鬼,但沒做人敢遲疑。
過去的幾年時間里,梁遠道很少發出省主令牌,但自從六年前朝暉城權勢滔天的皇室監軍因為對省主令牌不屑一顧之后一家七十二口神秘失蹤隔天尸體出現在城外亂葬崗之后,這省主令牌的淫威,就始終籠罩在了每一個權貴的心頭,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大多數有資格接到省主令牌的大人物,年歲都不小。
哪怕是因為身負精湛的武道修為,表面上看起來正值壯年,但實際上已經走過了各自漫長的人生路,見識過了人生旅途的絕大多數風景。
當車輦來到第二城區,逐漸靠近云夢營地的時候,他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意外之色。
原因很簡單,頂級大人物們習慣了深居簡出,雖然從各種情報中,知道云夢營地異軍突起,但卻并不知道如許細節。
想象之中,本該是破敗而又荒涼的第二城區,竟是已經不知道何時變得井然有序。
眼前的大地,雖然不具備園林的清凈,不具備老城的繁華,不具備勝地的幽美,但一種很難用辭藻來形容整齊,卻已經是撲面而來。
入眼可見一條條寬闊的路,平整而又筆直,縱橫交錯,十字相連,各大路口都有一尊白色石柱,上面篆刻著簡單的定時玄紋陣法,紅黃綠三種顏色,交替交換閃爍。
需得正面綠色時,方可往前通行。
紅色時,橫向道路可以通行,縱向需要等待。
有一些操控車輦的車夫,自持車中主人身份尊貴,而自己在城中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根本不理會這些奇怪的規矩,直接就闖了紅燈,便是有臂膀上佩戴者紅色標條、衙役模樣的流民過來阻攔,也被車夫幾鞭子就抽打出去……
不到一個時辰,云夢營地外面,一個早就修建好的廣場上,三十六家頂級權貴富豪們,多已經聚齊。
彼此之間也是陣營分明,親疏有別。
“發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
“傳聞有灰鷹衛,在昨夜被云夢營地的人給殺了。”
“林北辰這個小畜生,膽大包天,招惹了省主大人?”
“那他死定了。”
有人在議論著,相互交流著情報和信息。
到最后,大部分人得出了一個清晰的結論——
原來省主大人號令他們來此,是要來觀刑的。
今日,省主大人必定是要在這里,將林北辰公開處刑。
時間的流逝。
出現在云夢營地外面的人,越來越多。
許多并沒有資格接收到城主令牌的貴族、富豪和權勢人物,也很主動地趕來,一則是好好機會與大貴族的掌舵者們見面,沒有交情也可謁見攀上交情,一則是大致也預感到,今日會有大事發生,前來觀摩,不想錯過這樣的盛世。
一時之間,云夢營地外面,竟是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相比之下,云夢營地里面,卻是一片靜悄悄。
看不見人影。
只有營地大門口,身穿火紅色甲胄,身形纖小的北辰之錘倩倩和她率領的二百挖礦軍精銳,殺氣騰騰,煞氣森森,看起來異常引人注目,個個表情冷峻,從里到外都透露著一種生人勿進的信號。
等待的時光總是很煎熬。
哪怕是區區半個時辰,都是如此。
很多權貴人物的目光,聚焦在了營地中央那顆高達百米,一峰突起的古松之上。
如此至少有數百年壽齡孤直古松,城中少見,也不知道這個奢靡無度的紈绔腦殘,是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搞來,栽種到此處,浪費巨額的人力物力是必然的,但效果也未必好,樹頂搭建的亭臺和豪華大帳,沒有一點點的世家底蘊,沒有絲毫的豪族氣勢,反倒是將自己暴發戶的本色彰顯的淋漓盡致。
但不管怎么說,云夢營地乃至于周圍的景象,還是給了很多貴族一些意外和驚喜。
對于財物和土地的天生貪婪和直覺,令他們猛然意識到,原來這塊被他們忽視,只當做是放逐流民的垃圾場一樣的地方,其實也隱藏著不可忽視的財富潛力,落在林北辰這樣的破落戶敗家子手中,實在是太可惜啦。
既然這個小畜生,得罪了省主大人,那只怕是很快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謂龍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
沒有了林北辰,他麾下那些精兵強將,不管多兇悍,都是一群沒有了主人的野狗而已,不成威脅。
所以到時候,這偌大的云夢營地,還有這已經日漸改天換地的第二城區,都將成為一塊肥美的無主蛋糕,他們就可以盡情地享用了。
想到這里,一些人甚至有些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林北辰快點兒被處死了。
這時,遠處大隊人馬如潮水般涌來。
是朝暉城中的主力戰部。
三面番號旌旗風中招展,六七米長,冷風之中獵獵作響,猶如三條黑色的惡龍,在冬日的陽光之下張牙舞爪,獰惡畢顯。
其中一面旌旗上,寫著巍山二字。
巍山戰部。
旌旗下面一頭雷光虎戰獸上,寇中正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緩緩而來。
他的身邊,戰將簇擁。
其中就包括身騎白馬的小戰神公孫白。
除了巍山戰部之外,還有幻風、流云兩大戰部。
這都是省主梁遠道的絕對心腹戰部。
很顯然,他們響應了省主梁遠道的號召,率軍而來。
黑壓壓的軍隊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在距離云夢營地一里之外,呈凹扇形分散開來,將整個營地半包圍。
軍旗獵獵。
劍光寒寒。
接著兩千戴著鷹神面具的灰鷹衛,懸劍而至。
猶如兩千沉默的死神,行走之間,無聲無息,身上的灰袍仿佛是可以吞噬陽光,帶來一片死氣沉沉的陰影,散發出來的煞氣宛如實質一般,沖天而起,戴著暗紅色,超越了三大戰部三萬多的軍士。
再然后,一艘巨大華貴的人抬駕攆,猶如神明云車,氣勢凌人。
十名武道宗師級的宦官,抬著駕攆,如行云流水一樣飄來。
其上梁遠道肥胖巨碩的身影,如山巍巍,如魔森森,不動靜坐。
這一瞬間,所有人的心頭,仿佛是瞬間壓了一塊巨石,一下子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掌控風語行省無數年的人物,兇威無鑄,現身之間,猶如魔主臨塵,令所有人都感覺到窒息,各種喧嘩議論之聲戛然而止。
哪怕是平日里權柄極重的大貴族們,在這一瞬間,也不得不低頭,伏在地上跪拜。
只有云夢營地以北辰之錘倩倩為首的兩百挖礦軍,一個個依舊腰身筆直,按劍站立,屹立猶如不折的此天長劍,冬日寒風中站在營地大門口,顯得那么不合群,又那么神威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