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徐績在客棧里用過了晚飯,然后就早早的回到房間準備休息。
他坐下來后就開始思考張湯那樣的人,讓他去登州的真正含義是什么,難道真的也出于想要保護他的考慮?
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這寒冬臘月,寒意一下子就鉆進了徐績的脖子里,他冷的哆嗦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起身去關窗,走了兩步之后忽然意識到,窗戶怎么會開?
他下樓和手下人一起吃晚飯的之前,絕對沒有開過窗子,這么冷的天氣還是晚上,他不可能去開窗。
在這一刻,徐績的背脊忽然一陣發寒。
比起剛才冷風灌進脖子里的那股寒意還要冷一萬倍的,那風吹的寒只是肌膚之寒,而此時的寒意是從他自己骨髓里往外冒出來的。
“嚇壞了?”
他背后有人輕聲說了句話。
徐績立刻喊了一聲:“來人!”
他背后的人嘆了口氣道:“我都已經進到你房間了,你此時才喊人,不覺得有些遲了?”
徐績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從二樓窗戶就跳了下去。
他的武藝算不得有多好,但年輕,體質也不錯,所以從二樓窗戶跳下去并不會有多大的難度。
這般當機立斷,倒是讓屋子里說話的人稍稍有些驚訝。
“有趣。”
說話的人沒有急著追徐績,而是緩步走到窗口,兩只手扶著窗戶往下看著,臉上的表情之中透著幾分玩味。
徐績跳下來之后借勢翻滾了一下卸掉力度,可是在起身的時候,卻愣在了那。
他回頭看了一眼一樓大堂,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和手下人一起在那吃過了晚飯。
此時看過去,屋子里站著一個年輕男人,而四周的地上橫七豎八倒著的都是徐績的人。
從徐績上樓到跳下窗戶,根本就沒有多長時間,而樓下也沒有傳來任何呼喊之聲。
所以徐績心里驟然一緊,他知道自己的手下人在那個年輕人面前,連一點反抗的余力都沒有,甚至連呼喊都沒有來得及發出。
“大人,走!”
就在這時候,校尉羅就從黑暗中沖過來,一把拉了徐績的胳膊。
徐績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掙脫開。
羅就明顯楞了一下,再一次伸手去拉徐績:“大人快隨我走啊。”
徐績在剛才那一瞬間下意識的反應,是因為他不知道此時還能信任誰。
雖然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可徐績還是想到了許多......如果不是有內應的話,賊人怎么可能如此輕而易舉的繞開他的護衛?
“大人,還是回來吧。”
他手下的那隊江湖高手的首領焦俊緩步從客棧里出來,臉上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
徐績立刻就明白了。
焦俊道:“我們只是想請大人坐下來商量一些事,如果大人能看清楚現在的情況,就應該回來。”
羅就怒道:“焦俊,大人待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焦俊打斷,焦俊有些同情的看向羅就道:“你們當兵的人,是不是都這么傻?大人待我不薄......這種話你以后還是不要再說了,顯得你很白癡。”
羅就高呼一聲:“護送大人離開!”
他手下的精銳士兵在客棧外圍組成了防線,可是顯然就算是沒有焦俊和那些人里應外合,他的人也沒能發現進入客棧的人。
“這樣吧,咱們打個賭。”
焦俊笑著說道:“我賭大人不會跟你
走。”
羅就哪里還有什么心情理會他,喊過之后就再次伸手去拉徐績,想帶著徐績沖出去。
可就在他們倆剛要跑的時候,從黑暗中走出來一群人。
那些黑衣人不知不覺間,將羅就手下的老兵全都制服了,就這樣被人押著走了出來。
“大人,你看,他們對你真的忠心耿耿,每一個你也都那么熟悉,你舍得嗎?”
焦俊指了指其中一個士兵,手往下比劃了一下,那黑衣人立刻一刀將他控制的士兵捅死。
這一刻,徐績驚呼出聲。
“大人,走啊!”
羅就再次拉了徐績一下,他嗓子都喊的啞了,把徐績拉道到自己身后:“我為大人斷后!”
焦俊嘆了口氣:“果然是傻的。”
他再次一揮手,另一個黑衣人將他手里按著的士兵砍死,尸體在地上還抽搐了幾下。
“住手吧。”
徐績回頭看向焦俊:“我不走了,你放我的人走,我知道你們對他們也不會有什么興趣,他們都無足輕重。”
焦俊點了點頭:“確實對他們并無什么興趣,畢竟也只是勉強算作一群螻蟻罷了,大人愿意回來和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我答應你,放他們走。”
徐績立刻回頭看向羅就:“走!”
羅就搖頭:“我是大人的親兵校尉,我不會離開大人半步。”
“愚蠢!”
徐績道:“性命在你們眼里就那么不值得尊重嗎?你的兵,他們都曾經在刀山血海之中拼殺,能活下來容易?所有人都死在這,又有什么意義!”
他走到羅就面前,忽然一伸手將羅就的刀奪了過來,羅就沒有想到大人會奪他的刀,一時之間愣在那。
“焦俊!”
徐績把長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大聲說道:“只要你說話算話,我就留下來,你若是不肯放他們走,那我就不勞你們動手,我自己了結自己,你們要我還有用,要他們無用。”
焦俊回頭看了一眼客棧那邊,那屋子里的年輕人點了點頭,于是焦俊大聲喊了一句:“放他們走。”
那些黑衣人隨即松開手,一個一個的退回來,把徐績和羅就圍在當中。
徐績對羅就壓低聲音語速很快的說道:“如果你們能活著逃出去,想盡一切辦法回封州,告知封州的人,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事都不許輕易開封州城門,哪怕是我在城門外叫喊,也不許開。”
羅就一怔。
“速走。”
徐績說完這兩個字后,轉身朝著客棧那邊走過去:“我就站在門口看著,若你們耍什么花樣的話,我便橫刀自刎。”
焦俊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放他走。”
那些黑衣人再次把路讓開,給羅就打開了一條通道。
羅就的眼睛都有些發紅,一咬牙,轉身跑了出去。
他知道大人剛才說的話有多重要,無論如何他都要把話帶回封州。
黑暗中,羅就帶著他的手下人迅速的沖向遠處,有的士兵已經在一邊跑一邊哭。
看到自己的人消失在黑暗之中,徐績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然后握刀的手橫向一拉。
當的一聲。
一枚暗器飛來,直接將徐績的長刀打的掉在地上。
站在一樓大堂里的那個年輕人一臉不屑的說道:“真的以為你能要挾我們?我只是不想太麻煩罷了。”
說完后他就轉身朝著樓梯那邊走了過去,連看都沒有再多看一眼。
焦俊笑
呵呵的走過來,一把抓了徐績的衣服往屋子里拉拽。
“大人,我是真的看不懂你,你治理地方井井有條,安置萬民游刃有余,可是有些時候又顯得那么白癡。”
他一甩手將徐績扔進屋子里,徐績重重的摔在地上。
焦俊跟進來,一彎腰,抓了徐績的腰帶把人提起來,就這樣走上了二樓。
二樓窗口,那個一直看著的年輕男人笑了笑,走到一邊坐下來后說道:“徐大人好奇嗎?我們是誰?”
另一個年輕人道:“我們只是一直都在暗中關照著,也幫襯著你的人,只是你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我們控制了。”
之前在二樓的那個是謝行,在樓下的那個是謝止。
謝行抬起手往窗口指了指:“帶徐大人看看夜色美不美。”
焦俊拎著徐績到了窗口,把人扔在地上,然后又掐著徐績的后頸把人提起來。
他按著徐績往外看,手上的力氣極大,徐績根本無法掙脫。
就在這時候徐績聽到了一陣陣的呼喊聲,還有戰馬的嘶鳴聲。
不久之后,黑暗中,數不清的騎兵驅趕著羅就等人又回到了客棧外邊。
黑壓壓的,到底有多少騎兵在外圍封堵已經根本無法計數,他們以一種密集的陣型將羅就等人圈了回來。
羅就的人被擠壓著到了客棧門外,這里有燈火照亮,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大人!”
羅就抬起頭看向窗口。
徐績的眼睛已經紅的好像血都要往外溢出來似的,眼淚似乎都是淡紅色的。
羅就單膝跪倒:“大人,是屬下無能,害大人受苦受辱!”
他的話剛說完,一支羽箭飛來,射穿了他的后背。
緊跟著,無數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射向徐績手下親衛,那些曾經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老兵,一個一個的倒了下去。
當羽箭停下來的時候,地上,門板上,窗戶上,柱子上,尸體上......插滿了一層白羽。
焦俊笑了笑道:“大人,看起來是不是有幾分壯觀?”
徐績被按在那,身上的肌肉繃著,牙咬著,眼睛幾乎都要從眼眶里凸出來。
他嘴角都被牙齒咬出了血,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早晚會血債血償。”
“發狠?”
焦俊一甩手,把徐績仍在地板上,徐績重重落地。
“徐大人是不是以為,我們要控制你去封州,讓你騙開封州城門?”
謝行搖頭道:“哪里需要如此麻煩,我們想拿封州,還至于這么辛苦?在封州也是哄著你玩而已,是你自己把自己太當回事了,你在封州招募來的守城士兵是怎么招募來的?你看看外邊那些騎兵,他們的盔甲他們的弓箭眼熟不眼熟?”
徐績聽到這句話,猛的反應過來。
他看向說話的人,怒視著對方:“你們是謝家的人還是王家的人?”
封州城內,王謝兩家,平日里可沒少巴結徐績,把徐績都要捧到天上去了。
謝行道:“哪家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大人還會按照那位張湯張大人的要求去登州,并且由我們一路護送。”
他看向焦俊:“這一路對徐大人還要客氣些,畢竟還要讓人看呢。”
焦俊俯身道:“公子放心,我會辦的妥妥當當。”
徐績明白了,他們是要在登州殺張湯,還有張湯那一千二百人的廷尉黑騎。
今天家里事有些多,忙了很久,所以今天只能兩更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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