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叱他們冷靜下來之后其實也都能想的到,現在的羽親王還真的不敢馬上就對高院長如何如何,他還未出師,如果先動手殺了當世大儒,誰還會來追隨。
這種事本就名不正言不順,請高院長寫檄文還不是想變得正義一些。
李叱看向坐在院子里臺階上發呆的高希寧,沉默了一會兒后走到他身邊坐下來。
“很久很久以前,師父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李叱低著頭看著地面,地上的螞蟻正在忙忙碌碌,它們沒有目標,碰到什么算什么,但它們其實比人還要幸運的多,這世上之亂人才是螻蟻,螻蟻才不會滅絕,人卻有可能滅絕。
李叱輕聲說道:“周時候,皇帝突然病故,周夫子從外云游歸來,所有人都覺得夫子要爭皇位,可是夫子卻只想輔佐幼主,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輔佐幼主之心,有的人就想殺了周夫子篡位。”
他看了高希寧一眼后說道:“夫子就想到了一個辦法,在城中四處張貼告示,并且派人在城中大街小巷敲鑼打鼓,告訴百姓們,他正在和所有王公大臣們籌備幼主登基之事,讓百姓們安心。”
“夫子把要殺他的那些王公貴族的名字,排在最前邊,還說他們是最盡心盡力的人,夫子代表大周皇族對他們表示感謝。”
李叱看向高希寧說道:“羽親王不是要一個檄文嗎?那我就給他一個檄文,我已經寫好了一份交給余九齡帶馬行,到夜里能抄出來至少上百份,然后趁著黑夜張貼到各處。”
他笑著說道:“你安心,我不會讓高院長出事,我也不會讓你難過,我很在乎這個世界,因為活在這將來也會死在這,可你難過的時候我連這個世界都開始討厭。”
高希寧看向李叱,眼睛里亮晶晶的,她現在真的好想抱抱李叱。
第二天。
羽親王府。
羽親王正在吃早飯,他側頭問手下人道:“高院長答應寫檄文了沒有?”
手下人俯身道:“王爺,高院長答應了,但是說想寫好這篇要通傳天下的檄文非一日之功,他要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羽親王點了點頭道:“昨夜里派去的人,也沒有找到高希寧?”
“沒有,高院長的孫女一夜未歸。”
羽親王點了點頭道:“倒也無妨,派人繼續查找就是了,既然高院長已經答應了寫這篇討逆檄文,再等幾日就是。”
正說著,一名護衛急匆匆從外邊進來,手里拿著一張紙,他進門之后就單膝拜倒。
“王爺,城中有人四處張貼告示,在冀州府衙門外,四頁書院內外,還有多處都貼了。”
他把手里的紙雙手遞上去,有下人過來把告示遞給羽親王,羽親王接過來打開一看,臉色頓時變了變。
這告示的開頭四個字,正是討逆檄文。
這篇討逆檄文的大概意思是,大楚皇帝陛下被閹賊劉崇信左右,還有無數逆黨擾亂朝綱,以至于民怨沸騰,國將不國,羽王殿下深知百姓之苦,決意出兵,剿滅亂黨,匡扶社稷。
還說四頁書院高院長已經被羽王請到了王府中,要號召天下讀書人,共同聲討閹賊劉崇信,羽王對高院長無比敬重,待若上賓,將高院長視為恩師,這種氣度令人折服,也讓天下讀書人欣慰。
檄文中倒是有一大段是在贊美羽親王,說他禮賢下士,舉的例子就是對高院長
實在是太好了,因為害怕高院長被閹賊的手下殺害,特意把高院長請到王府里保護。
檄文一共千余字,討逆的內容大概四百字,關于高院長的倒是有五六百字之多,想告訴人們的就是,你看皇帝陛下崇信閹黨,而羽王殿下對讀書人禮賢下士。
羽親王看著這篇檄文,臉色已經難看的好像紙一樣。
百姓們會錯以為這篇告示是羽親王府的人貼出來的,是要告訴冀州百姓所有人,他楊跡形要舉起清君側的大旗了。
“派人去把告示都揭掉撕了!”
羽親王站起來喊了一聲,嗓音都有些沙啞。
“是!”
手下人連忙答應,立刻轉身去辦。
“是誰?”
羽親王啪的一聲拍了桌子,桌子上的餐具紛紛翻倒,有一只玉碗轉動了幾下摔在地上,一下子摔的粉碎。
“讓人去查,立刻去查,這個張貼告示的人到底是誰!”
羽親王的話音剛落,手下一名謀士從外邊快步進來,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先是俯身一拜,然后急切說道:“王爺,這檄文怎么這么快就張貼出來了?”
羽親王怒道:“根本就不知道是誰貼出去的,也根本不是高院長所寫!”
那謀士道:“臣下來王府的路上,百姓們都在說這件事,短短一個早晨就似乎已經人盡皆知,尤其是四頁書院那邊,昨日是旬假書院沒有人,今日一早學生們到了書院就全都看到了那告示。”
謀士看了羽親王一眼后說道:“這些四頁書院的學生們已經都知道高院長在王府里的事,他們......他們已經走上大街,喊著口號,支持王爺你舉兵清君側。”
羽親王的手再次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王爺息怒。”
那謀士道:“未必都是壞事,檄文里寫的是清君側,天下百姓對閹賊劉崇信已經恨之入骨,天下義軍卻沒有人敢先打出這等旗號,王爺率先打出來的話,說不定能號召無數人前來投靠。”
羽親王眼睛微微轉動了幾下,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后說道:“無論如何,這個張貼告示的人一定要找到,這種人決不能留......不過,先派人去追上剛剛派去揭告示的人,告示暫且留著吧......”
“是!”
那謀士俯身道:“現在城中百姓們都以為這告示是高院長所寫......”
他看向羽親王問道:“那高院長還寫不寫?”
羽親王道:“人留在王府,先把這告示的事查清楚再說,另外......”
羽親王沉默片刻后說道:“備車,我要去四頁書院。”
謀士立刻明白過來,他贊道:“王爺深謀,臣下自愧不如,此時去和四頁書院的那些讀書人們見一見,他們必會對王爺更為敬重,會死心塌地的效忠王爺。”
羽親王一愣,他要去四頁書院,本意是要壓迫那些學生們回去不要游行,可是謀士這話卻給他提了個醒。
“嗯......”
他應了一聲,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讀書人是天下之根本,是未來之基石,我自然是要親自去見見的,唯有讓天下的讀書人都站在我這邊,大事才可順利成功。”
與此同時,小院。
余九齡從外邊
跑回來,臉色有些輕松下來。
他看到李叱后說道:“我昨夜里帶著兄弟們分散出去,會寫字的留在車馬行抄寫,不會寫字的就跟著我去了城中一家書局,我們蒙面闖進去,逼著書局的人排字印刷檄文,半夜印了一千多張,后半夜已經把城中所有人可能聚集的地方都貼了。”
余九齡擦了把汗后說道:“放心,不會暴露身份,我們在書局說話的時候都故意用的外鄉口音,剛剛我從外邊回來,城里大街小巷全都在說這件事,還有就是你都想不到,四頁書院里那些馬屁精,居然組織起來上街游行去了,高呼口號支持羽親王舉兵清君側。”
李叱聽到這后也松了口氣,他笑了笑道:“這樣一來,羽親王就真的不敢對高院長怎么樣,他也會暫時順著咱們的告示去做事。”
正說著,葉杖竹從外邊回來,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那告示是你們貼出去的?”
李叱點了點頭:“是。”
葉杖竹道:“這是什么狗屁主意!”
李叱他們一怔。
葉杖竹忽然笑了笑道:“還挺管用的......我剛剛從王府里出來,王爺下令要好好對待高院長,決不許有人輕慢,而且羽親王已經趕去四頁書院見書院的學生們,他打算利用這些讀書人。”
李叱總算是真的能把這口氣松下來。
葉杖竹問道:“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李叱道:“如果我推測不錯的話,用不了多久,羽親王就會把高院長禮送回書院,而且還會與高院長一同召見冀州城里那些有名的文人墨客,讓他們給舉事寫文造聲勢。”
他看向葉杖竹說道:“如果三日內,高院長沒有被送回書院的話,我就準備去王府里救人了。”
葉杖竹搖頭:“王府之內,你想救人?你進不去,就算是進去了,你也出不來。”
李叱道:“只要想做,總會有辦法,我現在先馬行一趟準備一下......”
他看向高希寧等人說道:“不要出門,無論如何都不要出門。”
高希寧還沒有說話,夏侯琢的母親已經一把拉住了高希寧的手說道:“叱兒你只管你忙你的事,小寧留在這,我哪兒都不讓她去,現在不讓去,以后也不能讓她隨便去別的什么地方。”
說完之后還對李叱眨了眨眼睛,一臉老母親的那種小奸詐。
她那樣子,似乎是對自己這個干兒媳婦滿意的不得了。
夏侯夫人拉著高希寧的手說道:“是不是有些餓了,干娘現在去給你做些好吃的,你來陪著干娘說說話。”
“啊?”
高希寧都沒有反應過來,怎么突然之間就是干娘了?
夏侯夫人攥著高希寧的手就不肯松開了,拉著她往廚房那邊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有叱兒那傻小子都能做好,你就只管在家里休息,陪我,其他的事當然是男人去做。”
高希寧臉一下子就紅了,感覺自己臉上燙的厲害。
“你喜歡吃什么?”
夏侯夫人問:“別不好意思,只管對干娘說,干娘手藝好著嘞,什么都會做。”
高希寧紅著臉說道:“我......我都行,那個......那個......干娘做什么我就喜歡吃什么。”
夏侯夫人哈哈大笑起來,老臉欣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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