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帶著高希寧和孩子回到長安城皇宮里,可是御園這邊的案子還在查。
張湯帶著廷尉府的人,已經把御園里的人都仔細查問了至少兩遍。
沒有什么新的收獲,張湯也從中判斷出,這些人和那個神秘的刺客,不是同黨。
只能說那個刺客利用了這里的漏洞,假扮成了御園里的一名廚子。
以張湯審案的能力,他覺得這些人沒問題,就幾乎可以肯定這些人都是無辜了。
但張湯總覺得這里邊還有問題,這問題就是刺客下毒但不想毒死皇后和皇子,到底是為什么。
就在張湯思考這些的時候,連夕霧從長安城趕了過來。
他是主動請旨過來的,因為這御園也是他督造而成,這里出了事,他不敢有絲毫的推脫。
可說起來他才是真的無辜,這御園的修建名義上是他管,可是長安城建好之后,他就奉命去辦別的事了,期間他還率軍馳援北疆,根本就沒有一直留在這里。
御園這邊是他手下官員每日在這盯著,只是查驗的時候他來過而已。
連夕霧見過張湯之后,仔細問了問案子,然后他決定親自把這御園再仔細看一遍。
當初負責督造這御園的官員叫燕梅生,是個老實巴交的性格,做事更是謹慎,一絲不茍。
所以御園出事,他這樣性格的人也是嚇得不輕,請示過陛下后,帶著御園所有的圖紙也來了。
“禁軍和廷尉府的人,在方圓幾十里內搜查,一無所獲。”
張湯看向連夕霧道:“大人,這才不得已請示陛下,讓大人帶著當初建造的圖紙過來,仔細查查,這御園里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隱秘的地方,可供那賊人藏身,我始終覺得那賊人沒有逃遠。”
燕梅生抬起手擦了擦汗,緊張到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圖紙我都帶來了,張大人可以讓廷尉府的人和我一起來看,但這圖紙是國之機密,畢竟涉及到了陛下的安危......”
張湯點了點頭:“我懂,查看圖紙的事,我交給方洗刀方千辦和你一起辦,盡量不讓更多人接觸。”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燕梅生連連道謝,額頭上的汗是出了一層又一層。
如果不是張湯也早已調查過燕梅生,知道他性格如此,此時見燕梅生這個反應,多半還會懷疑他心虛。
圖紙太多,又繁瑣,方洗刀和燕梅生等人查了許久還是找不到頭緒,最終還是方洗刀想了個法子。
只查當初那些修建御園的工匠,有沒有建什么臨時躲避天災人禍的地方,忘記填補了。
一說到這個,燕梅生忽然間想起來別的什么。
“千辦大人,我想起來一些事。”
燕梅生道:“修建這樣的工程,要求極為嚴苛,對于土地的勘測也不只是這御園范圍之內。”
“為了保證御園里的建筑,不會因為地形地質而出現隱患,所以方圓幾十里,都要深挖采樣。”
他看向方洗刀說道:“幾十里內,有許多處當時挖出來的地窖,用于測試震動會不會坍塌。”
方洗刀立刻問道:“這些地方,圖紙上可都有標注?后來是否都填補了?”
燕梅生道:“這......大概,沒有都填充回去,因為當時覺得,也......也并無這個必要,而且,又趕往其他地方去做事,所以......”
他說到這又連忙補充道:“不過位置都有標注,我查查,我現在就查查。”
不久之后,關于當初勘測地質地形的圖紙被他找出來,方洗刀數了數,這測試挖掘的地方竟然有幾十處。
原本他對這方面的事接觸不多,此時看了這么久的圖紙,再看這測試挖掘的地方,才明白為皇家修建一處御園,需要多大的工程,需用多少人力物力。
方洗刀立刻去請示張湯,張湯聽完后,下令三名千辦,分別帶著黑騎去查。
同時派人去向禁軍大將軍夏侯琢稟告此事,因為這案子涉及到了禁軍,夏侯琢也必須知情。
夏侯琢沒有回長安城,這案子不破開,他心里也堵得慌。
聽張湯說完后,他決定帶著五百禁軍騎兵,親自去查看這些地方。
按照地圖,夏侯琢帶著騎兵找到一處地窖挖掘之處,可是卻根本沒有發現什么。
按照燕梅生的說法,挖掘這些地窖,是為了測震,御園中必然會修建密道,地下藏身處,這些地方九成九是用不到的,但必須要有。
一旦真的出現什么意外,這些地方,就是皇族中人用以藏身避難之所。
所以測震的時候,要求也極為嚴苛,按照御園中地下藏身處的標準,挖掘地窖,然后用木柱石墻在里邊做支撐,做好之后,再用重車,奔馬,來回在地窖上邊經過。
甚至還會用木架絞索吊起來巨石,再突然掉落下去造成震動,看看地窖的結構是否安全。
可是這些地方用完之后就沒人理會了,說起來也確實算是他們的疏忽。
關鍵是當時他們也太忙了,修好了御園,這批人又緊急調回長安去修建城內的一些建筑,比如雁塔書院的建成,也是燕梅生帶著人督造。
正因為這些,燕梅生后來還被升任為工部侍郎。
此時夏侯琢到的這個地方,按理說應該一眼就能看到個坑洞才對。
可這里看起來一覽無余,別說坑洞,地面上都沒有個裂痕。
可正因為如此,夏侯琢心里有些懷疑了。
“派人回去找些爬犁來,就在這范圍之內,一遍一遍的給我過。”
夏侯琢吩咐完后就下馬,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在他等著手下人去運爬犁的時候,又下令其他禁軍士兵下馬,一排排的整齊往前搜查。
結果還沒有等爬犁運回來,真的就被他們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一排士兵手臂挽著手臂的往前蹚著走,其中一名士兵忽然覺得腳下聲音不對,有些空。
他立刻喊了一聲,四周的禁軍士兵全都圍攏過來,不少人把兵器都拿在手里了。
夏侯琢看到不對勁就快步過來,他接過來一條長槊,用槊鋒在那發空的地方敲打了敲打。
這聲音就讓他知道找對地方了,他回頭吩咐了一聲:“去找干柴過來!”
他用那條長槊壓著翻板,等著士兵們收集干柴,不多時,下邊的翻板就動了一下,顯然是里邊的人有些坐不住了,急著要往外沖,可夏侯琢臂力那般驚人,一人壓著翻板,下邊的人想出來都不能。
等手下人收集過來不少干柴,夏侯琢朝著翻板下邊喊道:“若老老實實的出來,我保你們暫時活命,若不肯老實,那就先把火點了,你們誰也別想活著出來,被熏死的感覺,你們大概也都不想嘗試吧。”
這話說完之后不久,翻板下邊就傳來沉悶的喊聲。
“我們愿意投降,不關我們的事,不要放火啊!”
“求求你們了,放我們出去,我們不敢反抗,讓我們出去吧。”
夏侯琢示意手下人后退一下,讓弓箭手做好準備,一圈的羽箭瞄準了翻板這邊。
他后撤兩步,用槊鋒將那翻板挑開。
沒等多久,就有人從地窖里爬了出來,看那灰頭土臉的樣子,也能想到他們躲在這地窖里過的不怎么樣。
這些人一個一個的出來,身上都帶著一股子臭味,想想也能明白,他們在這躲著,吃喝拉撒都在這密閉的空間之內,不臭才怪。
這些從回蜀州來的山賊一個個的除了自認倒霉還能怎么樣,他們什么都沒干呢,就被人在這地窖里一鍋端了。
與此同時,長安城,大街上,徐績的馬車朝著未央宮的方向急匆匆的趕過去。
徐績此時心里真的是慌的受不了,他坐在那,感覺屁股下邊藏著針一樣。
他下意識的活動了幾下,還伸手在座位上掃了掃,忽然間臉色微微一變。
馬車的座位上放著一個棉墊,他剛才用手掃過去的時候,感覺棉墊下邊有東西。
在下邊摸了摸,抽出來一個信封。
徐績看到這信封的時候,腦袋里就嗡的一聲,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怕的不得了。
他之前上朝的時候也坐的這輛車,回家來的時候還是這輛車,可他卻沒覺察出坐墊下邊有任何異樣。
這信封上沒有字,干干凈凈,可徐績卻錯覺他在信封上看到了血跡。
手都有些發顫的把信封里的紙抽出來,徐績甚至下意識的閉了一下眼睛。
里邊有三頁紙,看起來這封信不少。
宰相大人,發現這封信的時候,是不是心里嚇得咯噔了一下?
這信的一開頭,就讓徐績感受到了藏劫和尚對他的嘲諷,深深的重重的嘲諷。
如果不出意外,大人你從蜀州帶回來的那些綠林山賊,大概已經被人找到了。
我讓他們藏身在地窖之中,只要廷尉府的人還沒有那么愚蠢,找到他們也不是多難的事。
這些人一旦被廷尉府的人抓了,大人應該明白,你這謀逆的大罪,基本也算坐實了吧?
如果大人不想今日就直接被陛下處死,或是被下獄查問,那最好現在趕緊想辦法,阻止廷尉府把這些人帶回長安城。
可是大人現在又分身乏術,還得帶著一個假的我去見陛下呢,大人你可怎么辦才好啊,我都替大人你發愁。
不過,我知道大人手里還有其他實力沒露出來呢,大人在冀州為節度使那幾年,應該沒少養死士吧,是時候用到這些人了。
如果我是大人的話,讀到這里就該派人去想辦法了,而不是浪費時間把后邊的話也看完,但我想著,大人你那么多疑,哪怕我告知你后邊的話沒什么用,你也還是會看完。
這些嘲諷的話寫完之后,接下來的兩頁多紙上,寫的都是徐績為何要謀逆的推斷。
這樣一封信,徐績怎么可能留住,他看完之后,手顫抖著把信撕的稀巴爛。
可是他還不放心,又把這些碎紙放進嘴里,就那么硬生生的嚼了吞咽下去。
“停車!”
徐績朝著外邊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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