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哥哥說的如此篤定,楊茹又問道:“那你打算怎么營救這位朋友?要不要請奶奶出面,找三法司要人?”
“找奶奶?傻丫頭你怕不是瘋了吧?”楊宗保笑道:“我這回可是臨陣脫逃啊。奶奶和父親若是知道了,非得來個大義滅親,先把我就地正法了不可。回來之前我已經想好,悄悄的來悄悄的走,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事情辦成。我麾下的左翼六個營均已安排妥當,目前他們暫時駐扎的石橋鎮,尚未發現什么敵情,等于還在二線進行休整,所以只要手腳麻利些,及時趕回去應該誤不了大事。”
蘋果擔心道:“現在戰場瞬息萬變,契丹大軍隨時南下,少將軍的兵馬可能明天就要奉命開拔,你這個主將不在,又能瞞得了多久?”
楊宗保滿不在乎的說:“所以我才要請你們幫忙啊。最好這兩天就幫我劫牢救人,然后我便火速返回軍中。”
“劫牢救人?!”聽到這個詞,楊茹和蘋果都大吃一驚,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趙亮問道:“楊公子的意思,并非要替你那位朋友打官司申訴清白,而是直接搶人?”
“趙兄有所不知,”楊宗保嘆道:“此番定下這樁冤案的,是知樞密院事陳堯叟。他在朝中位高權重,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都仰他鼻息,怎肯輕易翻案。若是想要救人,便只能先把人搶出來,暫時免遭那不明不白的一刀,然后再慢慢尋找證據,以求洗脫冤情罪名。”
楊茹急道:“就憑咱們幾個,也救不了那么多人啊!”
楊宗保從容道:“旁的暫且不管,我只想先救那位朋友。一個人而已,相對也容易很多。我都打探好了,朋友現在就關在刑部大牢之中,那里看守雖然比尋常縣衙嚴密,但都是普通兵丁,武功非常稀松,只要能趁其不備把人救出來,再往咱們家里一藏,多半也沒誰敢輕易上門來搜。”
趙亮心道:我滴個媽,這官二代也忒大膽了,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干。
只聽楊茹沉聲道:“非救不可嗎?”
楊宗保點點頭:“妹子,你是知道哥哥的,放著朋友蒙受冤屈見死不救,這輩子恐怕都會于心不安。無論怎樣,我都是要闖這一遭的。”
“那你準備了多少幫手?”楊茹又問道。
楊宗保兩手一攤:“我誰都沒找。自小跟我一起長大的那些玩伴,都是開封城里非富即貴的官宦子弟,讓他們放鷹打獵、嬉鬧斗酒可以,這種玩兒命的勾當,卻萬萬做不來。就連八千歲小王爺我都沒有知會,就是不想拖累他。至于說我的部下和府里的兵將,更不能調遣,免得再給父親多添是非。眼前話講到這份上,就看你們三位是否愿意出手相助了。”神筆屋&!最快更新
蘋果搶先答道:“我愿意聽從
少將軍調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可太好啦!”楊宗保喜道:“有咱們寧邊軍最厲害的斥候頭領親自出馬,此事已經成了一半!”
楊茹無奈的點點頭:“唉,那我也算一個吧。誰讓你是我親哥呢?我不幫你誰幫你?”說罷,她轉頭望向趙亮:“趙大哥,你愿意援手嗎?我哥哥絕非喜愛惹是生非的人,他也是為了義氣,不想看到朋友蒙受不白之冤。”
聽楊茹這么說,趙亮頓時感到非常為難。如果沒有小雅的事情,他一定會答應參與的。不就是劫牢反獄嗎?連周幽王他都敢綁架,這點小場面又算什么呢?可是,鄭盧雅此時同樣陷入危機,生死未卜,他來北宋已經快十天了,再這么瞎耽誤功夫,恐怕要誤了大事。所以,楊宗保這個忙,趙亮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從楊宗保的角度而言,與楊茹蘋果相比,他更希望能得到趙亮的助力。一來,照妹妹和蘋果所說,此人獨闖敵營,力戰遼軍,顯然是有勇有謀之輩,對自己的大膽行動肯定極有幫助;二來,既然趙亮是李二白的師叔,那定然還能請來其他江湖高手助拳,劫牢救人的把握則更加穩當。不過,楊宗保是一身虎膽、光明磊落的少年英雄,心氣兒也高,他見趙亮沉吟不語,知道對方是在猶豫不決,便不愿過多強求,于是灑然道:“趙兄切莫為難。宗保的事,盡管發乎道義,可也畢竟有違國法,犯著天大的忌諱。只我與妹妹蘋果三人,其實也足夠了。”
蘋果撇撇嘴,想說些什么,可最終還是忍住沒說。楊茹則頗有些失望,眼中帶著一絲不解和幽怨,看了看趙亮,話到嘴邊,同樣咽了回去。
趙亮心中歉然,想解釋一下,卻又不曉得該如何解釋,只好悻悻的朝楊宗保點了點頭,保持了尷尬的沉默。
轉眼間,屋里四人都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場面一度陷入壓抑的安靜之中。最后還是楊宗保爽朗一笑,說道:“咱們也別光顧著說話啦,反正今晚也不可能立即去救人。好久沒見你們兩個小丫頭,今日又有幸結識趙兄,豈能無酒乎?好妹子,哥哥此時不便露面,還是請你張羅些好酒好菜,我們四個就在這里推杯換盞,好好聊聊。”
楊茹答應一聲,轉身正欲往外走,忽聽書房門口有人道:“小姐,李二白和元寶兩位道長前來拜訪,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稟報趙先生。”
楊茹聞言一愣,旋即應道:“曉得了,你請道長們先在聽雨軒稍后,趙先生馬上就到。另外,讓廚房準備一桌小宴,送到書房這邊來。哦,別忘了囑咐他們,不要花雕,取上等的杜康酒來。”
門外的仆役口中稱是,快步離開。楊茹對趙亮道:“趙大哥請快去快回吧,你
還未曾用過晚飯,等會兒菜要涼的。”
趙亮向三人告了個罪,趕緊出了書房,沿著剛才來的路徑又回到了聽雨軒。此時,李二白和元寶也恰巧到此,看到趙亮連忙施禮。
趙亮好奇的問李二白:“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鄭仙姑有消息了嗎?”
“我們倆正是為此而來的,”李二白急道:“現在的情況有些緊急,還是讓師弟講吧。”
元寶略微一揖,說道:“額,師叔,事情是這樣的。我去前線找師兄之前,曾托一位生意上的老朋友幫忙探聽仙姑的來龍去脈。今天一回到汴梁,我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立馬就去找他。據他說,仙姑的案子官府催的很緊,可能即日便要開刀問斬啦。”
趙亮聽得心頭一驚,連忙道:“別著急,慢慢說,究竟是怎么回事,講的越細越好。”
元寶點點頭,繼續道:“鄭仙姑下凡之后,有了一個新的身份,是應天府穆家的女兒。不過我這位朋友打聽過了,她的確不是穆家老夫婦的親生閨女,而是前不久才剛剛收養的義女。穆家老爺原有一子一女。兒子穆青五年前戰死在宋遼戰場上,小女兒則自幼失散,杳無音訊。所以,他們老兩口便把仙姑當成了親女兒一樣看待。”
趙亮一腦門黑線,忍不住問道:“仙姑她現在不會是叫作穆桂英吧?”
“哦,那倒不是,”元寶繼續介紹:“她現在叫穆靈。據說穆靈文武雙全,非常能干,幫著穆老爺子打理家族生意,短短幾個月便做的風生水起,頗得兩位老人的喜愛呢。”
趙亮心想,那當然能干啦!北大經濟學的高材生,折騰古代這點事,想發財還不是手到擒來啊?他好奇的問:“所謂的家族生意,到底是什么買賣啊?”
元寶答道:“糧食,準確的說是軍糧,專門為前線各路大軍籌措軍需糧草,拿的都是朝廷的官銀,穩賺不賠啊。之前我也想做來著,可惜師兄說什么也不同意,不然的話,兩三個月就能倒騰幾千貫的利潤,夠師兄弟們吃上好幾年了。”
李二白氣道:“師叔讓你講仙姑的事,你怎么又扯到生意經上了?”
元寶回過神來,連忙對趙亮道歉。不過趙亮卻沒在意,而是被另外一個問題吸引了。他思索片刻,問道:“你說的這個軍糧生意,誰都可以做的嗎?”
“那可不行。若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這么賺錢的買賣豈不是要擠破頭啦。”元寶笑道:“想干軍糧買賣,得有朝廷發放的牌甲,成為指定的官商才行。弟子當初之所以會動這個生意念頭,是因為師兄在江湖上頗有威望,想著官府多少也得給他面子,說不定也能發弟子一個官商牌甲。不過,能符合朝廷條件要求的糧商并不多,一年多來,總
共也才發了十六個牌甲而已。仙姑所在的穆家,就是應天府唯一的官商。”
“我靠,原來如此!”趙亮反應過來,驚呼道:“鬧了半天,合著跟楊宗保說的是同一家啊。”
李二白和元寶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連忙追問其詳。趙亮不答反問道:“你可知鄭仙姑,也就是那個穆靈,因何事獲罪的嗎?”
元寶點點頭:“都打聽清楚了。一個月前,穆家老號給忠武軍送的一百車軍糧里,出現了大量的谷草和沙礫。當時部隊正準備向北方開拔,口糧里吃出這些東西,將士們當場就砸了鍋碗,鬧騰起來。忠武軍節度使勃然大怒,連夜派兵進入應天城里,封了穆家糧倉,逐個檢查,這才發現之前囤積在此的軍需糧草,統統被人用陳糧和沙子掉了包。那原本可是兵部用白花花的銀子,委托穆家從南方采買調運的新糧,準備送到前線打仗的啊。這一下,穆家商號無異于捅了天大的婁子。當晚,主管軍糧生意的穆靈,連同穆家老夫婦和親屬伙計,總共七十余口全部被抓,關進了應天府大牢。此事一直驚動到樞密院,上面發下話來,說大戰在即,此等偷換糧草、動搖軍心的大案,必須嚴厲懲辦,以儆效尤。刑部接到指令,只用了三五天的功夫,便定了穆家的罪。穆靈和穆老爺子問斬,其他人等,男子流配三千里,女眷充入官妓或轉入奴籍,穆家財產則一并抄沒,給忠武軍作為軍餉。”
趙亮沉聲道:“元寶,依你的經驗判斷,這件事果真是穆家干的嗎?”
元寶略作沉吟,答道:“師叔,說實話,我不太相信。”
“為什么?”
“原因有三個。”元寶道:“第一,軍糧生意,其實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而且獲利頗豐。通常的商人,能接到這樣的皇差,已經是心滿意足了,不大可能再冒著殺頭的風險,去掙昧良心的錢。既沒必要,也劃不來。第二,軍糧雖然存放在商家的私庫,但是每次入庫,都會有兵部或對應軍旅的人員在場核查清點,有些時候,甚至還會專門派兵看管,那么多糧食都以次充好的掉包,換成誰也不可能輕易辦到。”
元寶略微頓了頓,接著說:“前面這兩點,都是比較容易理解的原因,但凡接觸過這行的人,基本上都能想得到。至于說第三個原因嘛,則是我考慮的另一個蹊蹺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