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刻,算上白天的戰斗,整個遼國騎兵隊的戰損幾乎快要接近一半規模,但是竟然好像連一個宋軍都還沒能傷到。主將氣的差點吐血,把手下的隊長們一通臭罵。
不過,就算再怎么罵也都無濟于事,這會兒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休息,養足精神以便明日再戰。
知道了周圍并沒有宋軍大部隊的存在,剛才那只不過是小股敵人的襲擾,遼軍主將同時也稍微放了心,又訓斥了部下幾句之后,便吩咐他們加強警戒,抓緊時間睡覺。
既然將軍開恩,隊長們如蒙大赦,趕緊灰頭土臉的溜出了主帳,各自安排好巡邏崗哨,便也回去呼呼大睡了。
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整個營地才靜下來沒多長時間,那位主將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夢還沒做妥,外面又再次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混亂。
這一回的情況比上次更加夸張。先是幾處站崗的哨兵被人在黑暗中割了喉,然后從密林中沖出來五六個騎士,趁著夜色悄無聲息的闖進營區,緊接著狂飆突進,四下放火。但凡是察覺出情況異常,跑到帳篷外面觀望狀況的遼兵,都免不了被疾馳而過的戰馬撞得飛起,或者是被馬上的騎士一刀劈死。幾個來回之后,整個營區再次亂做一團,大批遼兵紛紛從夢中驚醒,滿眼都是火光刀光,頓時披著毯子抱著衣服,像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跑。
而這個時候,那些突然闖入的騎士早已殺出營地,揚鞭遠遁,隱沒在叢林深處了。
“他娘的,這覺沒法睡啦!”遼軍主將一聲怒喝:“敵方兵力不多,馬上組織人手,給我追!”
鎮靜下來的遼軍立刻聞風而動,派出多路兵馬,風風火火的鉆進了密林,四處搜索偷襲者的蹤跡。然而可惜的是,偷營的宋軍就仿佛是游回大海的魚兒,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任憑遼軍怎么查找,就是連片衣襟都撈不到。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前去搜捕追擊的隊伍才陸續回來。折騰了整整一晚上,遼軍早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說什么也打不起精神再強攻三絕山。
遼軍主將心想,反正對方的伎倆也不過如此了,山上困獸猶斗,山下小股襲擾,只要我扎穩陣腳,餓也能把守軍給餓個半死。于是他也不再催促手下進攻,轉而采取以靜制動的方式,干脆坐下來跟宋軍耗上了。同時,他又派出傳令兵,打算再去召些幫手前來助陣。
就這樣,接下來一連兩天,山坡下的遼軍都紋絲未動,安靜的就如同一群小綿羊似的。
趙亮看在眼里,越發感到不妥。援兵的蹤影遲遲未見,小蘋果也因為對方加強防范,無法在像第一天那樣輕易偷襲,真要這么拖下去,接下來恐怕真的需要殺馬充饑了。
相反,楊茹倒是樂呵呵的,整日里黏在趙亮身旁,或者眉飛色舞的給他講述天波府的趣事,或者一本正經的跟他分析眼下的敵情,絲毫沒有把受困三絕山當回事。
趙亮尋思,求援的事準保是出問題了,或者那兩個戰士半路遭遇敵人劫殺,消息沒送出去;或者附近的城鎮也正在發生戰斗,所以沒有能力派兵救援。
倘若果真如此,別說是營救小雅,自己能不能活著離開宋朝都成問題。想到鄭盧雅,趙亮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條門徑。盡管看上去有些不太靠譜,可總比什么都不做強。
他所想到的門徑,就是昏暗派的看門弟子——元寶。穿越到宋朝時,趙亮隨身攜帶了那個專門用來跟掌門令牌通話的小盒子,此刻就藏在他的腰間。
趙亮尋思,如果能把這里的消息告訴小元寶,再讓他通過什么飛鴿傳書的方式,聯系上掌門李二白,那么就有機會讓昏暗派的弟子們趕來救援自己。
至少,他們也能設法通知位于澶州的楊延昭將軍,喊他火速發兵救他的寶貝女兒。
趙亮拿定主意,借口上廁所方便,終于暫時甩掉了那個粘人的小妖精,躲進茅房里呼叫元寶。
片刻功夫,盒子上方出現了全息顯示屏,屏幕中露出一個圓頭圓腦的家伙,正是昏暗派里的生意專家元寶。只聽元寶驚呼道:“快,師兄快來看,我說的那位大仙又顯靈啦!”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尖嘴猴腮,留著兩撇小胡子的面孔擠走了小元寶,好奇的望著趙亮。由于距離太近,那家伙幾乎快變成斗雞眼了。
趙亮喜道:“我靠,李二白?你也在?”
聽到趙亮的聲音,李二白略微一驚,旋即連忙施禮:“水瓶大仙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別他媽拜啦!”趙亮急道:“你現在在哪里?開封府嗎?”
元寶把頭湊了過來,答道:“大仙,我們不在開封。上次您老頒下法旨,小道不敢怠慢,連夜急行八百里,將掌門令牌交還給了師兄,請他受命定奪。”
趙亮聽說他們仍在前線,頓時喜道:“那可太好了,具體位置在哪,快點告訴我。”
李二白恭敬回答:“弟子正在行唐縣的北寨駐扎,打算這幾天便去馳援被遼軍圍攻的真定府。”
“行唐縣的北寨?”趙亮精神大振,忙問:“你知道附近有一座北漢時期的烽火臺嗎?就在三絕山。”
“哦,弟子知道,”李二白點點頭:“不過那里已經廢棄很久了。仙長,我們離三絕山不遠,只有幾十里的路程。”
趙亮高興的險些跳起來,說道:“我滴個老天爺,道祖保佑道祖保佑,可算是遇上救星啦。二白老兄,你先不要去救援什么真定府啦,趕緊快來救救我吧。再晚一會兒,你們昏暗派的水瓶星仙長就要嗝兒屁啦!”
李二白和元寶聞言都不免大吃一驚,連忙追問緣故。趙亮胡編道:“我又下凡啦,這次是專門來搭救落難仙姑的。不過陰差陽錯,跟楊延昭的二女兒攪到了一起,此時被遼軍圍困在三絕山上。我被天庭暫時收了仙術,所以沒法突圍,你們速速來救啊。”
李二白聽出其中的危急,趕忙答應:“仙長莫急,弟子馬上率人出發,定然保得您老周全!”
趙亮轉念一想,又吩咐道:“還有一樣啊,等咱們見面之后,你倆千萬不準跟任何人提起我的真實身份,對外就說……對外就說我是你的師弟好啦。”
“那怎么能行?”李二白連連搖頭:“弟子淺薄,萬萬不敢僭越,還是……還是替我師尊打個彩頭吧,就說您是我的師叔如何?”
此時趙亮聽到楊茹正在外面喊他,趕忙道:“好好好,說我是什么都可以,只要先把小命保住就行。”說罷,他掛斷了通訊,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出了茅房。
“怎么了?何事如此焦急?”趙亮問道。
楊茹指指門洞方向:“趙大哥你快去看看吧,契丹狗的增援來啦!”
趙亮聽得心里一哆嗦,趕忙往軍堡烽火臺跑。等他到了平臺上面,放眼往外望去,只見遠處的山彎那邊,又出現了一支契丹騎兵隊伍,規模與之前那隊差不多,大概也在四五百人左右。不過,與先前的那些兵馬不同,他們可都是戰意昂揚的生力軍。
趙亮看的心中發沉,連忙大喊道:“全體戒備!敵人援兵一到,必然立刻攻城,準備戰斗!”接著,他又吩咐旗手:“趕緊給你們蘋果都頭發信號,讓她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絕對不能冒險襲擊敵人側后。什么時候出手,等我的命令?”
信號旗手聞言一愣,不明白趙亮作為一個伍長,為何有勇氣要都頭反過來聽他的命令。不過眼前局勢危急,他也來不及多做猶豫,趕忙吹響號角,然后向遠處的密林打出旗語。
情況果然如同趙亮所料,近五百遼國生力軍加入之后,山下悶坐兩天的遼兵頓時士氣大振。
轉眼功夫,他們便開始集結兵力,再次對三絕山軍堡發起了新的進攻。
這一回,趙亮再沒有搞什么鬼花樣,而是拉開架勢,在缺乏物資的情況下,利用堅固的堡壘,與契丹兵馬硬碰硬的打起了攻防戰。
所幸的是,地利優勢牢牢掌握在宋軍一邊。趁著這兩天敵人比較消停,趙亮帶著堡內二十幾名戰士,不分晝夜加固防御工事,連敞開的大門洞也已經被石頭堵了一多半。
憑借著以高打低的有利局面,宋軍將士們充分發揮出了弓箭的強大威力,給拼命仰攻的遼兵做了幾輪箭雨洗刷。這些人都是久經沙場的斥候老兵,放到現代那就是標準的偵察連、尖刀班,個個射術精湛、百發百中,打的敵軍叫苦不迭。
但是即便如此,悍勇的契丹人仍舊接連三次攻到了軍堡的大門前,險些越過石墻,沖殺進來。幸好每到危急時刻,宋兵都拼死抵抗,用刀槍、石頭和血肉之軀,硬生生把靠近的遼軍逼退,堪堪保住城門不失。
遼軍的援兵是在傍晚時分趕到的,天黑前大戰開始,雙方借著明月和火把的光亮,你來我往的打了一整夜。等到天色微明的時候,堡內的宋軍已經有十七人陣亡,包括趙亮和楊茹在內,幸存下來的人幾乎個個帶傷。
看著遠處山林間透出的晨曦,楊茹輕輕依在趙亮肩頭,忽然柔聲問道:“趙郎,你后悔嗎?”
我尼瑪?趙郎?疲憊欲睡的趙亮登時被這一聲昵稱給驚醒過來,心道:我去,昨天還是趙大哥呢,今天就立馬變成趙郎了?這個腔調,怎么好像思雪啊?
他不忍移開身體,免得令楊茹傷心,溫言安慰道:“別胡思亂想,咱們都不會死的。”
楊茹微微一笑,跟趙亮靠的更緊了些,說道:“你不用安慰茹兒了。三絕山離周邊的城池并不算遠,這么久都沒有援兵趕來,估計同樣是被大舉進攻的遼軍給拖住了。昨晚一場惡戰,咱們只剩下八個能喘氣的,其中還有三名重傷。就憑著你我五個殘兵,能擋住他們嗎?”
說著,她抬手指了指山坡下面。趙亮順勢望去,只見遼軍的營地此時已經是一片喧囂,大批契丹武士又在列隊集結,顯然是準備再次發動新一輪進攻。
看著如狼似虎,打算沖上來將自己生吞活剝的遼兵,趙亮心中升騰起一陣乏力的感覺。千算萬算,沒算到最后自己居然會犧牲在這個戰場上。回頭該怎么跟老媽交代呢?兒子沒給您老丟臉,英勇戰斗當了烈士,不過可惜是宋朝的?
楊茹不曉得趙亮此時的復雜心情,兀自喃喃道:“趙郎,茹兒不后悔。奴家有幾句心里話,想先對你說出來……”
最后的那幾句,楊茹說的好似蚊子叫一般,趙亮根本沒聽清楚,他不禁好奇的低頭望向楊茹:“你剛才說什么?”
楊茹滿臉通紅,嬌嗔的白了趙亮一眼,正欲開口,可是就在此時,遠處山林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鑼鼓聲,恰好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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