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把手伸進懷里,抓住時空通訊小黑盒,當即便打算往外掏,可是就在他的動作才做了一半,小黑盒子只露出一個角的時候,遠處的大道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聽到這個動靜,趙亮又將通訊設備放了回去,好奇的朝著那邊舉目張望。
片刻功夫,一支馬隊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十幾名身著晉軍服裝的騎士正朝這邊快速奔馳,為首的兩人,一個是位年輕俊朗的將軍,另一個則是披著大紅斗篷的美麗姑娘。
這隊騎兵轉眼便跑到近前,而且越來越慢,最后竟然停步在了趙亮的身旁。
只聽那名青年將領好奇道:“咦?這里已經是我們京口大營的駐地轄區了,行人來往一向都管制嚴格,怎么會有尋常百姓出現?”
端坐在馬上的美女也有些不解:“我爹爹坐鎮此地時,營區五里范圍內從來都是閑人勿進的,這劉叔叔治軍也未免太松弛了吧。”
那二人只顧著自說自話,趙亮在旁邊則聽得一頭霧水,他正在懵圈之際,馬隊中的一名校尉忽然大喝道:“喂,你是什么人?在這里做什么?!”
眼看對方語氣不善,趙亮連忙回答:“哦,我是淮泗那邊過來的流民,被北府兵誤認成逃犯抓了去,營中的主簿大人甄別清楚之后,知道我是個好人,于是就把我放了。諸位軍爺莫急,我這不正打算離開嘛。”
“逃犯?”美女略感詫異:“北府軍抓什么逃犯?真是好生奇怪。思源哥哥,你知道這事嗎?”
那位將軍搖搖頭:“不知道,至少我去接你之前,沒聽說過有什么逃犯的事情。”
趙亮聽到那姑娘喊對方“思源哥哥”,心中不禁一動:編號2303的穿越者,在現實世界的本名就叫作“陶思源”!
我靠,不會這么巧吧?!
趙亮連忙向前挪了兩步,離那位青年將軍更近了些,夸張的揚手抱拳,問道:“敢問這位將軍貴姓?”
青年將軍微微一愣:“我姓陶,怎么了?”
其實不用他回答,趙亮左手腕處的穿越者識別芯片已經在微微的報警了,很顯然,對面的這個人,正是他們此次行動計劃要鏟除的目標——2303陶思源。
趙亮心念一動,沉著答道:“果然是陶思源陶將軍,我可算是見到您了。之前北方胡族軍隊在淝水大敗而歸,那些逃兵逢人便念叨,都說陶將軍勇冠三軍,好似戰神下凡一般,打的他們魂不附體。您的威名,在我們淮泗那邊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啊。不瞞您說,我此番到這里,原本還想著有沒有機會投奔您的,沒想到居然就真讓我見到將軍了!”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趙亮的這番吹捧,雖說有些夸張,但是在陶思源聽來,卻是極為受用的,尤其還是當著自己心上人的面,不禁露出欣然之色。
不光是他,旁邊那位俊美的姑娘也同樣是笑意盈盈,連忙說道:“思源哥哥,你可太了不起啦,簡直是名震天下啊。爹爹果然說的沒錯,他在青年一輩中最看好的就是你!你的些見識和計謀,咱們整個北府兵的將士,沒有不佩服的。”
陶思源聞言老臉一紅,笑道:“鐘秀小姐過獎了,全賴謝大人提攜栽培,才有我施展所長的機會。”
趙亮聽他這么一說,立刻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小美女,正是北府兵的靈魂人物、名將謝玄的親生女兒謝鐘秀。只看他倆此時郎情妾意的樣子,就知道情報中心的消息不假,陶思源這家伙多半快要把這位豪門千金搞到手了。
只見陶思源轉過頭來,問趙亮道:“這位兄弟既然說想來投軍,跟隨于我,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又有何本事呢?”
趙亮連忙答道:“我名叫趙亮,自幼學過些拳腳功夫,而且會騎馬、會射箭。”
“你居然會騎馬射箭?”謝鐘秀大感意外,問道:“你是世家子弟嗎?”
趙亮知道,在東晉時期,整個社會里關于階層等級的觀念非常嚴重,凡事都要講究個地位出身。
只要你是世家的子弟,也就是所謂的士族,那么無論家族是否沒落,其身份都立馬高人一等。與之相反,倘若出身寒門,即便頗有本領,也很難受到別人的尊敬和重視,更不可能輕易獲得官職。
而趙亮說自己會騎馬射箭,這全都是寒門子弟無法接觸到的技能,所以謝鐘秀才會有此一問。
只可惜,趙亮一時間也編不出自己有什么高門士族的背景,只好搖了搖頭:“回稟小姐,我是普通人家出來的。”
聞聽此言,謝鐘秀不禁有些失望,只略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一旁的陶思源倒是并未太在意這個問題,只是略微有些猶豫道:“目前北府兵沒有正式招募新軍,除非得到大統領的首肯,否則幾個大營都不能輕易再接受新人……”
“思源哥哥多慮了,”謝鐘秀笑道:“雖然征兵需要我父親的軍令,但那也僅僅是針對大規模擴編而言的,像你這樣的將領,別說一個扈從,就是一下子增加十個八個親兵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覺得這個人還不錯,盡管收了他在帳下使喚,劉大將軍那邊我去替你講,想來他也不能駁了我謝家的面子。”
聽她這么一說,陶思源就算不想要趙亮也不行了,于是他只好對趙亮點點頭:“好吧,你若是誠心投軍,那便跟著我試試吧。轉過年來,大軍有可能即將北伐,到時候正是好男兒建功立業的機會。”
趙亮聞言大喜,連忙拱手致謝。陶思源轉頭吩咐一個手下,讓他拉上趙亮,兩人共騎一馬,然后便又繼續啟程,朝著剛才趙亮來的大營方向一路奔去。
沒用多大功夫,趙亮就跟著陶思源和謝鐘秀一行,再次返回了北府兵的京口大營。
到了地方,有人給他拿來一套軍裝,讓他先換上,接著又領著他在營區里四下逛了逛,最后才帶他去向陶思源親兵隊的隊長報到。
那位親兵隊隊長名叫魯光,看上去是一個賊眉鼠眼、態度傲慢的家伙。他聽手下說這是陶將軍新招攬的扈從,便和謝鐘秀一樣,先打聽了一下趙亮的出身。
當魯光得知趙亮不僅沒有什么家世背景,而且還是來自于淮泗邊荒的流民,連普通的寒門都不如,頓時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隨便給他安排了一個馬夫的職分就算打發了。
對于這種勢利眼,趙亮也懶得計較,反正不用真的在此干一輩子,馬夫就馬夫吧。他跟魯光施禮告退,然后便拎著木桶和毛刷,去馬廄那邊伺候戰馬洗澡了。
就這樣,趙亮在北府兵的京口大營里待了整整五天,也整整洗了五天的馬。他實在是搞不清楚,這軍營里面為什么會有如此多的馬需要洗澡,簡直比人都他媽愛干凈。
在這五天時間里,趙亮別說是抽空跟昏暗派聯系一下,或者想辦法去接近陶思源,他就連睡覺的功夫都非常緊張。而且身邊隨時還有北府戰士在,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去做洗馬之外的事情。
到了最后,趙亮差點產生出要當逃兵的想法,因為他實在是洗不動了,每天看見馬就忍不住要吐,甚至做夢都能夢見馬屁股。
就在他險些撐不下去的時候,親兵頭目魯光來了。他吩咐一眾馬夫,這兩天要加緊伺候好戰馬,后天一大早,陶將軍就要護送大小姐回建康,而劉牢之大將軍也會同行,所以,馬匹一定要喂飽睡足,洗刷干凈,全都精精神神的才行。
這個時候,趙亮早已經從其他士兵那里打聽清楚。原來,此次謝鐘秀是專門替他父親謝玄送一封信函給劉牢之,順便探望一下她的心上人陶思源。
前幾天趙亮在路上碰到他們,正是陶思源去江邊碼頭迎接謝鐘秀回來。待了這幾日的功夫,謝鐘秀要辦的事情差不多都辦好了,所以這才決定后天返回建康。
至于說劉牢之和陶思源為何與她一同前往,想必是跟謝玄書信中的內容有關。
由于陶思源在劉牢之麾下擔任的是參軍一職,相當于現在軍隊中的參謀長,所以他本身并沒有指揮太多的直屬部隊,唯有兩百騎兵,作為護衛常伴在側。
劉牢之是目前北府兵中職位僅次于大統領謝玄的主將,所以光是扈從親兵就高達三千人。不過,他這個人處事向來謹慎低調,而此番又是返回京城建康,所以也像陶思源一樣,只帶了兩百兵馬隨扈。
兩天后,這兩支護衛隊合共四百多人,護衛著劉牢之、陶思源和謝鐘秀離開京口大營,踏上前往建康的旅程。由于整個隊伍都是策馬驅馳的騎兵,所以走在路上浩浩蕩蕩,看上去頗有氣勢。
趙亮此時也分到一匹戰馬,全身盔甲裝束,跟在陶思源的護衛隊中,一起往東晉的都城建康進發。
從北府兵的大本營京口去建康,原本最方便的是走水路,沿著長江而上,不過兩三日光景就可抵達。
但是,北府兵的水師主力,眼下都掌握在另一位主將何謙的手中,劉牢之麾下并沒有那么多大型戰艦,可供幾百戰馬同時搭乘,所以他們沒有像謝鐘秀來的時候那樣坐船,而是選擇從陸路前往京城。
這樣一來,不僅要忍受旅途顛簸的辛苦,而且路程上也增加了不少。
為了照顧謝鐘秀,整個隊伍走的并不著急。他們早上自京口出發,到太陽西斜時,才行了三四十里的路,來到了位于京口西南方的高驪山。
甫一進山,劉牢之便提議,先尋個靠山背風、地勢平坦的地方,暫時安營扎寨,歇息一晚再走。陶思源也覺得在山里趕夜路不太穩妥,于是對主將的這個想法表示贊同,并立刻吩咐手下忙乎起來,在一處三面靠山的平緩地帶搭建帳篷、燃起篝火。
苦命的趙亮此時正腰酸背痛,沒想到還得繼續干活,不禁在心中叫苦連天,后悔自己當初為何要一時腦熱,巴巴的跑來給陶思源當這倒霉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