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并不曉得李淵和趙亮心里面的小九九,他見趙亮應允迎戰哥舒玄,而皇帝也微微頷首,顯然已經默許了,頓時不禁得意,笑道:“父皇,既然問事郎答應下來,那么兒臣回去便轉告哥舒玄,我大唐的高手隨時準備領教他的手段。”
“好,那就這么辦吧,”李淵同意道:“不管怎么說,他遠來是客,又在找回瓊臺鳳冠一事上立了功勞,我們也應該多加尊重才是。對了,他是來觀摩協助訓練新兵的,這件事你們最終商議的如何了?”
李建成作為總指揮,自然由他來介紹:“啟稟父皇,昨天我們和裴大人仔細研究一番,基本有了方略。”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雙手呈上。
旁邊的內侍承接過來,轉身安放在李淵面前。李建成趁著皇帝審閱的功夫,配合解說道:“此次練兵的兵源,分別來自京畿道的華州興德府、同州馮翊郡、商州上洛郡和岐州鳳翔府,以及關內道的慶州、涇州、渭州、延州,共計府兵兩萬零七百一十三人。各地兵馬在接到命令之后,可于五日內集結完畢。為了安置這些部隊,裴大人已協調兵部戶部,于城西延平門外,設置專門的練兵大營。”
聽太子提到此事,裴寂連忙道:“因為京畿重地要戒備突厥南下襲擾,所以物資準備一向充裕,兵部今日答復,說只要三天功夫,便能興寨扎營,置辦出四千余頂大小帳篷,以及兩座大型草料場。另外,戶部也計劃提調城南糧倉,先暫時解決兩萬大軍七天的吃食補給,其余的,則利用船運,由興洛倉提供保障所需。”
李淵一邊聽著二人的報告,一邊大略看了看奏折,然后合住本子,問道:“關于三隊分訓和校軍大試的安排,再給朕詳細講講。”
李建成答道:“昨天父皇下達旨意之后,兒臣便派人去知會了秦王和駙馬,讓他們開始著手準備。我們的計劃是,由齊王統率七千五百人,秦王統率七千人,剩下的都交給柴紹指揮。三路大軍同在一個營寨中住宿,訓練時,則分別在大營的北、西、南三面進行,大營的東邊面對長安城,故而不設訓練場。”
李元吉接著說道:“秦王、駙馬和兒臣作為副總指揮,各自挑選副手和扈從將校,按照太子的練兵手冊嚴格操演,東宮的馮立和薛萬徹二人則以巡官的身份,負責監督各部的執行情況,并隨時向太子稟報。”
“另外,老臣還建議太子,每日升帳點卯,由三位副總指揮向他匯報各部前一天的練兵進展,”裴寂略顯得意道:“這樣一來,既有助于整個練兵的效果一絲不茍,也能樹立太子殿下的威信。”
李淵點點頭:“嗯,裴卿此議,的確是老成謀國之言,朕完全贊同。剛才你們在奏折里說,練兵大概要持續兩個月,是嗎?”
“是的,父皇。”李建成答道:“兩個月的時間,基本上能將兒臣的練兵方略和訓練方法摸熟,待檢驗合格之后,便可以讓他們返回到各自的轄區持續操演,同時逐步在全國各州府推開。”
李淵問道:“你說的檢驗合格,是指校軍大試嗎?”
李建成微微點頭:“正是。原先兒臣打算用考核的方式來驗證集訓效果,不過父皇提出校軍大試,兒臣想了想,感覺更加穩妥。三軍較量,有利于將士們奮起競爭之心,訓練也會更為認真。”
李淵呵呵一笑,重新將奏折打開,又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校軍大試共分為四個主項,十八個科目,全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李建成恭敬的表情里,忍不住透出一絲驕傲,鄭重道:“啟稟父皇,都是兒臣琢磨的。”
“詳盡講來,讓朕聽聽。”
“遵旨,”李建成調整了一下狀態,認真介紹道:“校軍大試的四個主項,分別是體能、射擊、格斗和戰術配合。其中體能一項,包括五公里負重越野、四百米全甲折返跑、四百米障礙跑和計時引體向上。這些科目主要鍛煉將士們的體能和耐力。”
李淵、李元吉和裴寂都聽得連連點頭,而趙亮卻感覺郁悶無比:這不是現代部隊新兵連的基本訓練科目嗎?居然被這家伙搬到這里來了。還全甲折返跑?穿著鐵甲玩折返,你就不怕把古人累中暑嗎?
他這邊在心里暗罵李建成身上的穿越者胡來,對方卻在那邊繼續侃侃而談,又逐一介紹了射擊、格斗和戰術配合的各個分項科目,總體上也都是沿用了現代軍隊的方法,只不過針對唐朝的特殊背景,加了些調整和變化。
比如說射擊,現代世界指的是手槍、步槍、機槍和單兵火箭筒等槍械的使用,而唐朝府兵就只能是針對弓箭和弩箭的技法了。不過盡管二者的形式完全不同,但訓練的精髓卻萬變不離其宗,無非就是臂力、眼力、發射穩定性、抗干擾,以及在復雜環境下的武器運用這幾個方面。
李建成這個穿越者看來并非外行,他對于遠距離武器的訓練手段,幾乎可以說將現代人的經驗發揮到了極致,的確能夠通過更為科學合理的方法,在短時間內提升單兵素養。
同理,格斗和戰術配合兩個主項,李建成也因地制宜,把現代軍事理念融入到了古代訓練場上,雖然看上去顯得有些怪異和不倫不類,但是據趙亮判斷,這些格斗和戰術技巧同樣也可以令大唐府兵煥然一新。
聽完太子的詳細介紹,李淵輕撫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唉,朕戎馬生涯數十載,也算是精通兵法的,沒想到我兒的這番構思,竟然完全出乎了朕的預料啊,哈哈哈,長見識啦。太子,朕沒有看錯你!”
李建成聞言趕忙拱手施禮,謙虛了兩句,臉上卻盡是得意神色。
李淵笑了笑,接著又話鋒一轉:“只可惜啊,這其中還少了一樣,那就是騎戰之法。”
李建成微微一愣,旋即低頭道:“父皇教訓的是,兒臣在這個方面確實還沒有什么好的方略,叫父皇失望了。”
裴寂替他緩頰道:“陛下,其實這也不能怪太子。咱們漢人向來以農耕為主,自古就不善騎乘,馬背上作戰并非我們所擅長啊。”
“唉,話也不能這么講。”李淵搖搖頭,語氣溫和道:“正因為不擅長,所以才應該更加努力嘛。包括突厥在內的各個草原民族,往往就是利用騎兵來去如風的機動性,以及強大的沖擊力,天然克制我們漢族軍隊。而我們要對付他們,則需要構筑大量的堅備工事,投入更多的人員和糧草,并且多采取守勢才行。在這種情況下,一旦戰況陷入持久,局面便通常對我方不利。”
他略微頓了頓,又道:“從這個方面看,二郎就顯得更有遠見啦。天策府的玄甲騎兵,經他親手調教之后,無論是在對付竇建德、王世充的時候,還是在抵御突厥人的時候,都曾展示出非凡的戰力,這恰恰就是一種不懼強敵、敢于針鋒相對的體現。二郎手下的李靖、尉遲恭等人,也都是有名的騎將,作戰經驗極為豐富,你們回去可以再考慮一下,是否也讓秦王把他訓練騎兵的方略補充進來,彌補重步戰、輕騎戰的缺失。”
李建成鄭重的點了點頭,拱手道:“兒臣遵旨,明天散了早朝,便立刻去找世民商議此事。”
李淵開心的笑道:“這樣才對嘛。正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只要你們幾個能精誠一致,大唐江山豈有不穩之理?太子啊,提及此事,朕不免要多說你幾句,平日里切莫聽信身邊一些佞臣的蠱惑,做出不智之舉,傷了你們自家兄弟的和氣啊。”
李建成正要接話,旁邊的李元吉卻忽然說道:“請父皇恕罪,論起這個方面,兒臣倒想大著膽子,替太子皇兄講上幾句公道話。兒臣以為,最應該守好兄弟本分的,并不是太子,而是秦王。您肯定多少也有耳聞,他天策府上上下下,以往究竟有多么囂張,動不動便擺出一副功高蓋世的樣子,誰也不放在眼里。這口鳥氣,兒臣忍了也就忍了,可東宮畢竟是大唐皇儲,被他們如此作踐欺辱,又將父皇和社稷置于何地?”
“夠了!”李淵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沉聲道:“剛才朕也說過,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底下的人在挑撥搗亂。天策府內有這樣的人,東宮和你王府里也有。你說的那些,朕當然非常清楚,不過就是幾個打了勝仗的軍頭,仗著二郎愛護,便成天惹是生非。你們兄弟倆要擦亮眼睛,把賬記在這些不曉事理的家伙頭上,而不是記恨二郎。”
李元吉兀自不服,道:“父皇,難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您改立皇儲,不是李世民干的嗎?他自持有功,便覬覦皇位,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您為何還要偏袒于他?兒臣敬服太子皇兄宅心仁厚、謙和善良,看不慣世民這種目無父兄的人,您老若是不愿意聽,盡管責罰兒臣好了!”
此言一出,李淵的臉色當場就變了,裴寂瞧出情況不對,連忙打圓場:“齊王殿下慎言!陛下乃千古圣君,乾坤萬事盡在掌握之中,豈用您來妄議?若不是陛下了解齊王,知道您是一位性格耿直的皇子,恐怕早已因為剛才那番忤逆之言而降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