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邯鄲郡守趙雄飛的及時趕到,司寇府內史毛不均終究沒能對趙亮大刑伺候,更沒能當場逼著他認罪,總算是讓趙亮暫時成功逃過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劫。
趙雄飛與毛不均商定好,等趙國大司寇田墳康復回來,再一起舉行司寇府和郡守府的聯合審訊,徹底查清楚城南聶家命案的始末原委。
于是,本案目前最大的嫌疑人趙亮,只好被收押待審。
關于收押地點的問題,毛不均堅持要將趙亮安排在司寇府的大牢之中,理由有兩點,一者,人是由他帶回來的,自然應該關押在他的地盤;二者,司寇府總責全國大案,監獄看守的力量遠比邯鄲郡府要強得多,所以在沒有特殊原因的情況下,人犯還是盡量不換地方的好。
趙雄飛為此跟他磨嘰了半天,見毛不均態度堅決,也只好悻悻然的答應下來。
在這位邯鄲郡守的監督下,趙亮被司寇府的官差們押到了地牢,在經過一番七拐八繞之后,最后關進了一個昏暗潮濕的監室。
趙雄飛用巾帕捂著鼻子,略顯不滿的說道:“毛大人,就不能找個稍微好點的房間嗎?”
“郡守大人這話可真是奇了,”毛不均嘲諷道:“這是關犯人的地方,還能整出什么好條件?難道讓我把他當大爺一樣供起來不成?”
趙雄飛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至少也弄個單間吧?這里面現在還關著……一二三四……五,哎呦,這么多人吶。”
毛不均冷冷一笑:“沒辦法,近來作奸犯科的人太多,司寇府的地牢也不免人滿為患了。哎,我聽說,大人您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趙雄飛顯然不愿在此多待,但他還是不放心的問道:“這五個都是什么人啊?犯了何罪?”
“您問他們啊?這里面有殺人的,有放火的,還有意圖作亂謀反的,”毛不均淡淡說道:“反正沒一個好人。不過大人也不必擔心,依著案犯趙亮的罪行,恐怕比這五位更壞。”
趙雄飛不禁皺眉道:“哎,不均兄也不能如此說嘛。聶家一案并沒開始審理,故而無法確定真兇是誰,所以,說趙亮是那個犯下罪行的壞人,為時尚早。”
毛不均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沒有說話。趙雄飛也只好輕嘆一聲:“那就這么著吧。我回去之后,再專門派人去跟田司寇通個氣,由他來確定兩府會審的日子,到時候咱們一起問案。不均兄,趙某這便告辭啦。”
毛不均客氣的點了點頭,然后陪在趙雄飛身邊,一同離開了司寇府的大牢。等到那些人全都沒了蹤影,趙亮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間臭氣熏天的監房。
奶奶的,這條件,比起反穿局的小黑屋可差遠了。
十幾平方米的昏暗地牢里,滿是潮濕發霉的刺鼻味道,抬眼可見到處亂爬的蟑螂和臭蟲,墻角處甚至有兩只老鼠在專注的打著架,絲毫不理會旁邊還有六個大活人。
趙亮側了側身,借著牢籠外面微弱的燭光
,仔細打量另外五個家伙。
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蜷縮在墻根兒那里,低著頭不住地喃喃自語,從他衣服的破爛程度上看,這人要么本身就是個討飯的叫花子,要么就是來此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兩個年輕人抵足而坐,各自在手中握著幾枚石子,來回的進行交換,也不知道是在玩什么游戲。他們興致勃勃的邊玩邊笑,對于趙亮的到來毫不關心。
在最靠里面的地方,一個身材魁梧的人正背沖著外面橫臥于地,仔細留意,不難發現這人微微有些顫抖,不曉得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心中有什么恐懼之事。
唯一對趙亮有所反應的,是牢門附近的一個矮胖子,那家伙長相還算討喜,此時正笑呵呵的望著趙亮,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趙亮見那人一直盯著自己,不由得沖對方點了點頭,矮胖子見狀立馬來了精神,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湊到趙亮近前笑道:“在下衛國呂邦,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哦,我姓趙名亮。”
“哎呀,原來是趙兄,久仰久仰,”呂邦笑著拱拱手:“一看兄臺就是了不起的人物,以后還請多多關照啊。”
趙亮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沒來由的抬舉吹捧,不由得笑著反問道:“你怎么看出我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呂邦瞅瞅外面,壓低聲音道:“趙兄來此,居然一下子驚動了邯鄲郡守和司寇內史兩位大官,他們陪同你一起過來,豈不正說明趙兄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嗎?”
趙亮聽得啞然失笑:“虧你有如此眼力,那兩位官員竟然都認識?”
呂邦呵呵一笑:“不瞞趙兄說,我在主人身邊伺候之時,不僅見過他們,還一起喝過酒呢。”
趙亮知道對方多半是在吹牛,不過仍舊饒有興趣的問道:“聽你的意思,你家主人更厲害啊,不知是哪位呢?”
呂邦答道:“我家主人是邯鄲有名的大富商呂不韋,趙兄想必多少也曾聽說過。”
“我靠!呂不韋!”趙亮騰的一下挺直了身子:“你居然是呂不韋的人?!”
呂邦被他嚇了一跳,詫異道:“額……趙兄的反應未免太過強烈了,難道我家主人……得罪過你嗎?”
趙亮壓下激動的心情,擺了擺手說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你們呂大老板的名頭實在太響,所以我一時……一時高興,呵呵,高興。哦對了,既然呂不韋在邯鄲,秦國的那位公子……”
“你是說秦國的異人公子吧,”呂邦道:“實不相瞞,小弟我之所以被關在這里,也是因為他呢。”
“哦?因為嬴異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講講唄。”
呂邦輕輕嘆了口氣:“唉,其實也沒啥。我家主人與秦國公子是莫逆之交,所以有時候會趁著經商的便利,幫異人跟秦國那邊通些消息。這要是擱以前啊,算不得什么大事,各國在此的質子,都會通過各種渠道跟母國聯絡,而趙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并不追究。原因嘛
,很簡單,他們的公子也同樣派在其他國家做人質,因此大家常規操作,彼此心照不宣。”
說到這里,呂邦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外面,又接著道:“可是最近情況有變。秦趙兩國在長平陳兵百萬,眼看就要爆發大戰了,所以趙國對異人公子的防備之心也驟然提升。前幾天我奉主人的命令,去給公子送秦國傳來的秘密消息,沒想到被司寇府當場擒拿,幸好那消息是靠口頭轉達的,只要我不講出來就沒事,倘若是換成書信什么的,我家主人恐怕也難逃干系。”
趙亮奇道:“你抗住了沒招供?”
“那是自然,”呂邦神情倨傲的答道:“司寇府那群混蛋把小弟打的死去活來,可是我仍舊義字當頭,絕不會干出丁點兒傷害主人的事。”
趙亮用讀心術探知原委,忍不住笑道:“你少來了,明明是呂不韋花了大價錢,買通官差對你小子手下留情,才讓你躲過皮肉之苦,你還在這里賣乖。”
“哎呦喂,趙兄厲害啊!”呂邦被趙亮當場揭了老底,不禁絲毫不覺尷尬,反而還認真夸贊道:“這事兒都知曉?要么是消息靈通,要么是目光如炬,總之還是小弟那句話,趙兄了不起!”
他笑嘻嘻的往趙亮這邊靠了靠,打聽道:“哎我說趙兄,你是因為什么進來的?”
趙亮輕輕嘆了口氣,道:“唉,我是被人給坑了,誣告陷害才被抓到這兒的。”
“誣告陷害?”呂邦一聽就來了精神,忙問他:“究竟是誰害的你,跟我講講唄。”
趙亮感覺這個小矮胖子心地不壞,況且待在這牢里也甚是無聊,于是便把之前發生的種種都說了出來。
呂邦聽完氣道:“趙兄說的那個周縱,我也認識的。這家伙陰險狡詐,為了打壓同行經常不擇手段,所以在邯鄲商界里的名聲很差,我家主人特別瞧不上他。這回的官司,鐵定是周縱在背后搞的鬼!”
“我們李掌柜也是這么說,”趙亮道:“他之前告訴我,毛不均和周縱二人的私交甚好,八成就是在聯手報復我。”
呂邦點點頭:“李掌柜猜的沒錯!周縱和毛不均的弟弟是好朋友,毛不均的新宅還是周縱送的呢。”
趙亮無可奈何的說道:“毛不均是司寇府的內史,相當于最高檢察院的副檢察長。周縱平時花大力氣巴結他,想必就是為了有這么一天能用的上吧。”
呂邦雖然聽不懂什么是最高檢的副檢察長,但他為人機靈通透,也大致明白了趙亮的意思,開口寬慰道:“趙兄不必太過掛懷。李義老板是個忠厚人,我們和他做過幾回生意,知道他的人品,他斷然不會不管你的。既然周縱能花錢買通毛不均,李記皮莊當然也可以如法炮制,拿下更大的官。就比方說小弟吧,我家主人托朋友秘密送進來消息,說已經疏通了田墳大人的關節,只等他老人家病體康復,重新主持司寇府的大局,就立刻把我放出去。到時候我出去了,就馬上聯絡李老板,讓他也走走田司寇的關系,搭救趙兄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