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姓老者走后,也不過多時,很快便回來了,想來應該已經把那些與云笑天他們一同前來的家伙們全都安頓好了。
回來后,他站在廚房老朽的木門旁,看著灶前的一男一女之間奇怪的氛圍,一頭霧水,不知他們之間有著怎么樣糾葛的關系。
但少男少女的,又還能有多少別的東西呢?
無非是糾糾葛葛的男女關系罷了。
賈姓老者都一大把年紀了,心中一猜,自認為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賈姓老者會心一笑,爽朗的笑著,走了過去,哈哈笑道:“兩位小友,在這里是不是久等了啊?”
無論是云笑天,還是艾冰臺,都不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熱情,他們尷尬的笑了笑,抬頭答道:“沒有。”
兩人聲音齊出,重合在一起,好似約定好的一般,說不出的默契。又或者說,在一起生活的久了,不知不覺中養出了這么一層微妙的默契。
兩人相顧默然,發覺似乎更加的尷尬,又齊齊別開頭,看向旁邊無人處。可即使如此,他們似乎仍舊是一般整齊同樣的動作,在那賈姓老者的眼中,又是同樣的默契,讓他心中感到好笑。
在老者看來,定是這一對男女,不知鬧了什么別扭,正互相間正生著什么悶氣呢!并且,似乎并不想讓他這位外人看出來。
“你們以前做過飯嗎?”老者問道
為了避免出現之前的尷尬。
云笑天點頭。
艾冰臺搖頭。
他們之間的動作,終于變得不一樣了。
可在那賈姓老者眼中,只覺得這小兩口越發的很是有趣,無論做什么都那么的同步默契,偏偏還想瞞過他這一雙經過千錘百煉的老眼。
賈姓老者經過一番詢問之后,明白了,這兩位年輕人的情況。
這少年什么都會做,而那少女則是幾乎是什么都不會做。
他只好教艾冰臺做最簡單的事情,坐在灶火前撿柴燒火。
而云笑天,則是被他安排著可以跟著他切菜做飯。
其實,如若艾冰臺想要學,學會諸如切菜之類的東西,還是不難的,但顯然那賈姓老者并沒有這個興趣,似乎還是更想與云笑天走得更近一些。
灶臺前,總是熱火朝天,騰騰的熱氣,總是讓人汗如雨注。
忙忙碌碌間,老者露出慈愛的笑容,看著手中熟絡的云笑天,隨意的問道:“以前經常做嗎?”
云笑天還能說什么呢?
他一向老實,當然是開口答道:“我是個廚子。”
老者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仿佛遇到了什么大快人心的好事,笑道:“難怪了!刀工這么好,這么快!都快趕上老頭我了!”
接著,他又叨叨的開口道:“你原先的的師傅似乎也不錯啊!小伙子,和我學做菜吧!想不想認多一個師傅?”
一邊說著,老者眼中突然射出一道精光,直勾勾的看著他,好似只要他要是敢不答應,那他手上的刀可就不會跟他客氣了!
見他遲遲不答應,那賈姓老者似乎是嫌云笑天的智商可能跟不上,不明白他的意思,繼續厚顏說道:“我覺得,我就不錯,你說呢?”
云笑天看他這無賴的模樣,似乎他不答應,也就不用在這里繼續混了,只好磨磨蹭蹭的答道:“好……吧……!”
老者手上拿著菜刀,往云笑天肩上一拍,明晃晃的刀鋒在他的脖頸旁晃蕩,有些不滿的說道:“老子這一手的刀工,出神入化,便宜你了!怎么的,你小子好像還覺得自己吃了虧么?”
刀架在脖子上,云笑天哪敢說不,連忙道:“不敢,不敢,我很開心的!”
艾冰臺看顧著灶火,只是手上拿著一只燒火棍,不時扒開灰白的碳灰,把它們扒落到下方乘灰的小地窖中。雖然她以前沒干過活,但是一上手,似乎卻是順手的很,自然而然的就會了。本來,她就是那種幾位聰慧的人,很多東西甚至不用看都會,只是確實從沒有嘗試過罷了。
她聽到云笑天的回答,抬頭看了看他,心中暗道:“好一個慫逼!果然是只會欺負我!哼!欺軟怕硬的臭家伙!”
松開云笑天,那賈姓老者拿起一個水靈的大白蘿卜,扔入空中,手中的菜刀恍如銀蛇繞柱,在白蘿卜旁邊來回潛伏跳躍,糾纏著它,硬是不讓它掉落到地上。
“當”的一聲,菜刀斬入砧板,白蘿卜看似完好無損,也是應聲而落。
只見白蘿卜,穩穩地站砧板上,惟妙惟肖的模樣,卻正是此時云笑天目瞪口呆的模樣。
賈姓老者哈哈一笑,眼中冒著精光,對著云笑天和艾冰臺似是隨意,又更像是警告一般的說道:“我這么屌,你們可千萬別和其他人說!”
“哈哈……”
云笑天點了點頭,猛咽了一口方才還來不及吞下的口水。
艾冰臺也放下了手中的木柴,好奇的起身向這邊走了過來,她這時臉上浮腫消散了幾分,但是走動間臉上松散的贅肉仍舊一顫一動的。
這白蘿卜做的雕像,沒有一分的浪費,就連外皮也變成云笑天的衣裳,甚至似乎是連須發也纖毫可見,當真是可謂鬼斧神工一般的刀工。
云笑天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充斥著,這位貌不驚人的老者,“可真他媽的可怕啊!”
這里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怎么隨便出來一個廚房里的老廚,也強得這么的可怕!
看見云笑天和艾冰臺兩人大吃一驚的表情,賈姓老者很是滿意,盡情的享受著他們目光中的詫異和膜拜,臉上的得意之情毫不掩飾,活像是一個不經世事的老頑童。
賈姓老者淡淡說道:“我叫賈布甲,本來是這里的門房,一個人守著這空蕩蕩的山莊好多年了。誰知道,前不久這里被賣給了一個鐵匠鋪,我無親無故的,沒有去處,只好腆著臉繼續留在這里混日子順便討口飯吃。”
“你們叫我老賈就好了,實在不喜歡,叫我賈師傅也行,隨你們怎么叫。反正,所謂名字也不過是個代稱罷了,不重要的緊!”
“在咱們這里,我們只負責燒廚房里大伙的菜,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燒最好的菜。”
“你們懂的,我們就是傳說中的小灶,給我們自己人開的小灶。”
云笑天和艾冰臺點點頭,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當然是這個理了!
云笑天對此自是了然,他以前在初螺號的時候,他們火頭班的伙食暗地里永遠其實都是最好的,這是連船長有的時候也過問不了的。還在長身體的云笑天,更是受到了大家的優待,張老頭他們總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他吃。想到這里,云笑天心中不由一暖,心中想著什么時候,他也該回海鐵城一趟。
有的時候,只有離開了,才能夠真正的知道和明白什么才叫做思念。
“干活了……”
老賈推醒了神游中的少年云笑天。
老賈也并非真的想讓云笑天干活,叫醒了他,卻是讓云笑天他一直在砧板上練習他剛教的刀法。全不讓他干活,看起來卻是真心想要讓他學會自己的刀工,并且似乎非常的急迫。
云笑天得到的優待倒是惹得艾冰臺一肚子的怨念,只是她卻也是無可奈何,誰叫自己現在長得丑,在別人眼里,那天生就是要干活的苦命呢!
長得丑的人,怎么還能不干活呢!
可不像云笑天了,認真的洗凈了臉的話,倒還真有幾分像是個小白臉的模樣。
云笑天看著老賈干瘦卻讓人感到粗獷的身形容貌,無論如何也不覺得自己會像他口中死去多年的兒子,根本就完全不像。
更加不明白的是,他究竟是為了什么,要對自己另眼相看呢?
這位老者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有什么不同,一種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意識到的與眾不同。
難道……,真是因為自己長得比較帥?
可他只覺得自己長得平平無奇,雖不難看,但也不至于帥到直接的會讓人令人另眼相看的地步吧?
悶騷的云笑天,得了便宜,竟然開始糾結自己究竟有多帥!要是被艾冰臺和老賈知道,非得要被他們活活的笑死!艾冰臺不消說,云笑天在她所見識過的人物中,那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要是她知道云笑天心中所想,本來就對他沒有多少好感的她,肯定是愈加看不起和鄙夷。
老賈自然有著他的算盤,但絕不會是因為這樣無聊的原因。
不得不說,云笑天外表其貌不揚,看似忠厚老實,可內里有時也真是自戀的不得了,這是一種近乎天真的自戀。
“刺啦”一聲,雪白的蘿卜片滑進烏黑的鐵鍋,冒出陣陣的白霧。
老賈手腳麻利,嫻熟的一一添加各種相菜和調料,須臾間便有誘人的淡甜濃濃的蘿卜味清香溢出,似乎是瞬間就充盈遍布了整座不大的灶房。
艾冰臺手中的細枝條,不斷送進灶火,被火舌吞沒,助長它本就猛烈的威勢,火勢逼人,逸出灶口,橙黃的炙熱,不停地舔著灶臺上烏黑的青磚。
云笑天臉上這時流滿了汗珠,老賈所教的刀法不簡單,他仍舊不得要領,手中別扭,略有些心急,更是不肯這樣簡單的認輸,去求教老賈,只能青澀的在白蘿卜上運刀,卻差得還是太遠了。
鍋中的白汽,在灶房中四處打轉,遇到他的臉頰,化成汗珠,縱橫交布,緩緩的流淌,透明的晶瑩汗珠滑出水道,集聚后從云笑天圓潤的下巴處滴落。
時間已經不早了,正一點點的靠近著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