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面天碑,化作十方世界,陣陣天音嘹亮,浩浩蕩蕩,在整片平原上悠揚起伏,越起越高,越傳越遠……
緊接著,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在那碑冢間,竟蕩起了層層回聲,而且,回聲與原聲的節奏音調竟是出奇的一致,絲毫不顯雜亂,仿佛那不是回聲,而是那些石碑自己發出的聲音。
蘇恒俯首下視,眼眸微微瞇起。平原上的石碑或歪或倒,幾乎沒有直立的,因此,碑冢雖有很多石碑,但一眼望去,卻是一片空曠,又怎么會起回聲呢?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蘇恒振奮精神,更加賣力地催動十方世界術。十方世界光影輪轉,絲絲縷縷的世界源氣在其中盤旋環繞,縱橫交織,散發出某種蘊含著造化初意的偉力,努力地將天碑空間往真正的小世界轉化。
世界天音更加浩大,數重聲浪疊在一起,一層高過一層,一浪高過一浪,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孽龍般翻滾咆哮,怒吼著沖出碑冢,席卷整片平原,橫掃向更遠處的數十萬里水域。
碑冢外面,眾多鄰近的異獸聽到天音響徹,臉上流露出恐懼之色,卻又有著一絲猙獰,似是對這種無形中的力量既仇視又害怕。
嗡嗡嗡嗡……
天音吟唱,詮釋造化玄機,乾坤妙理。在某一刻,地面的眾多殘破石碑微微顫動起來,通體泛出一層朦朧的黃色光暈,猶如一籠輕煙迷霧,將碑體包裹在內。
一股古老的歲月氣息自碑冢中升騰而起,仿佛是塵封數十萬年之久的大碑天宮即將橫跨兩個時代,逆著歷史河流的秩序降臨這片時空,令人心驚膽戰。
天搖地動,斗轉星移,忽然間,所有石碑上的黃色光暈飄忽而起,如百川匯海般凝聚在一起,凝成一個大光團,與空中的天碑空間交相輝映。熾盛的光芒直耀九重,煌煌如天日懸空,高高在上,不可逼視。
“收!”
蘇恒一聲清喝,眾人齊齊收手,各自散開,驚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眼中帶著警惕和戒備。
蘇恒雖然收力,但那天碑空間卻不曾散去。下一刻,九十九面天碑突然破碎,化作一股支離破碎的世界光影洪流,伴隨著世界天音化作的嘩嘩流水聲,注入碑冢匯聚出的光團中。
轟隆隆!
霎時間,整個光團都隱隱大上了三分。
緊接著,鴿卵形狀的光團開始變化,上下不斷拉長,直至拉成一塊四四方方的模樣,方才停止。
一陣清風拂過,上面的光芒如煙消散,一面猶如白玉雕琢而成的天碑巍然矗立在碑冢中央,無數石碑拱衛著它,像是在恭迎參拜它們的“王”。
白玉天碑高有三十三丈,比其余的石碑高上七八倍,巍峨挺立,筆直如松,仿若支撐天地的脊梁,以不屈的傲骨托起整個大千世界。
在眾人眼里,它不像一面天碑,而是一把利劍,指天的利劍!
退,可中流砥柱,獨支萬古;進,亦能劍指八荒,平靖天下。
這是白玉天碑的意境。
眾人紛紛露出驚色,
,蘇恒率先走到天
碑前,葉軒等見其無恙,方才圍了上來。
“這就是天宮寶藏么?”楚湘鈴驚嘆。
眼前這天碑,分明也是石質,卻宛如白玉一般溫潤圓滑,通體完美無瑕,渾然天成,更是磅礴大氣,似有鎮壓一切的大威能。
一面碑,就能鎮住一個時代!
這樣的感覺油然而生,讓眾人深受觸動。
順著碑面往上看,天碑正面還纂刻著兩個大字,龍飛鳳舞,鐵畫銀鉤,一筆一劃,都如虬龍般蒼勁有力,但同時,也蘊含著某種難以言述的玄妙。
“密洲……”眾人疑惑,“這是什么意思?”
蘇恒心頭微動,表面卻是不動聲色,并沒有解釋的打算。
青兒和冷月舞也知道那兩個字代表了什么,但蘇恒不說,她們自然不會多嘴。
“蘇恒哥哥,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蘇恒繞著白玉天碑走了兩圈,而后抬頭看了看,沉吟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碑天宮的秘密,就在這面天碑上了。”
說著,他一只手徑直貼在碑面上,一道白光亮起,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傳來,將他往碑體里扯去。
突生異變,眾人都是嚇了一跳,誰也沒有想會發生這種事。青兒一聲驚呼,連忙抓住蘇恒的手臂,然而,還沒等她往外拉,天碑中傳來那股力量就蔓延到她的身上,也將她往里拉扯而去。
冷月舞見狀,以法力化出繩索纏向青兒腰間,奮力往外拉扯。然而,那股力量同樣順著法力作用到她身上,將冷月舞一同籠罩了進去。
白光微閃,三人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見。
剩余九人見狀,有人主動貼向天碑,緊隨三人而去;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殃及池魚;也有人猶豫不決,不知該怎么辦。但在下一瞬,白光霍然大盛,光波如潮水般席卷了整個碑冢,其余人無一例外,盡被天碑吞噬。
當……當……當……
中央帝洲,大碑天宮總壇,三道清揚的鐘聲敲響,悠悠傳向八方。
東邊八千萬里外,一座戒備森嚴的府邸內,一口懸掛的大鐘突然響動起來,聲聲鐘鳴如戰鼓擂動,越來越急促,催發人心,使人不自覺地隨之緊張起來。
“何人敲響天子鐘?!”
一道威嚴的喝問聲從內府深處傳出,密洲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盡皆跪拜在地,一道渾厚的聲音高呼道:“稟天主大人,無人敲鐘,乃天子鐘自鳴!”
沉寂片刻,一道流光沖起,于密洲府上空化作一名身披黃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氣息深沉厚重,有種不動如山的穩重氣質。虎目環視四周,威嚴的聲音如天雷炸響,“傳孤號令,密洲界上部一軍,中部三軍,即刻趕赴天宮總壇,聽候調遣!”
“謹遵天主大人諭令!”
傳令的府衛剛要離去,這時,剛停止的天子鐘又響了起來。
黃袍男子面色一變,“等等!”
府衛止步。
片刻后,
鐘聲停。
黃袍男子不說話,其余人也不敢出聲,正不解之際,那鐘聲又一次敲響,清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三次……”黃袍男子喃喃,隨即鄭重道:“天宮有難,總壇告急。傳孤號令,凡本教教眾,盡以傳送法陣趕回總壇,協同御敵,不可遲誤。若有避戰而逃者、不遵號令者、貽誤戰機者,皆以叛教之罪論處,殺無赦!”
言訖,黃袍男子直接撕裂虛空,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見。
黃袍男子借道虛空亂流,穿梭千萬里空間,風馳電掣地趕往天宮總壇。
趕到總壇后,黃袍男子徑往天宮主殿而去。此刻,已有兩人在殿外等候,面上帶著憂色,見黃袍男子走來,兩人上前。
“密洲天主!”
黃袍男子回禮,“振音天主!關龠天主!”
“兩位,總壇因何事敲響天母鐘召集我等?還連發三聲,可是有強敵來襲?”
振音天主是一名女修,與關龠天主對視了一眼,搖頭道:“不瞞師兄,我等亦不知曉。”
“你二人留守總壇,天母鐘也在你等的管轄之下,如今天母鐘響,你二人如何又推說不知?”密洲天主英挺的濃眉微微蹙起,面色不悅。
關龠天主無奈道:“師兄所言,皆合情理,只是這天母鐘,并非我二人所敲。”
“不是你們所敲,那……”話音驟止,密洲天主面露驚色,“莫非是……”
“除教主外,總壇內再無第三人有這個資格。”
“我等在此,便是等候教主召見。”
密洲天主默默無言,神情愈發凝重。
這時,遠處又有幾人陸續趕來,尚未走到近前,便有人遠遠呼道:“因何事敲響天母鐘?”
振音天主和關龠天主無奈,只得將事情原本又解釋了一遍。
繼密洲天主后,又有七人趕至主殿前,聽聞兩人的解釋后,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大碑天宮初立時,教主親封我等十大天主,八位天主鎮守八方,兩位天主留守總壇。相互約定:本教若有大事要召集各大天主共議,則敲響天母鐘,各大天主府的天子鐘哪怕遠隔億里,亦能隨之而鳴。”
“母鐘一響,四天主至;母鐘二響,八天主至;母鐘三響,教主與十大天主共聚。子鐘隨母鐘而鳴,其聲若緩,則是文事,其聲若急,便是武事……”
豐溢天主面色凝重,“而今母鐘三響,子鐘急鳴,必是有滅教大禍將至!”
眾天主皆是默然,半晌,歡喜天主看了緊閉的殿門一眼,疑惑道:“如今我等已然聚齊,教主為何還不召見我等?”
話音剛落,一道蒼老平和的聲音就在他們耳畔響起。
“各位,進來吧,咳咳咳咳……”
話語末尾,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聲。
與此同時,那厚重的殿門也緩緩打開,帶起沉悶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座大山在移動。
十大天主交換了下眼神,不曾猶豫,陸續走進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