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靈嘖嘖贊道:“好伶俐的丫頭,真是心細如發,嘴也夠甜,方才所言,頗合本座之心啊哈哈哈!”
峰靈大笑。
“謝邪君大人夸獎。”冷月舞盈盈再施一禮,笑靨如花,舉止端莊,謙恭有禮,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這把蘇恒看得一愣一愣的,吃驚地看著紅裙少女,張了張嘴,卻訥訥說不出話來。他有些發懵,天吶,這女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乖巧了?是我眼花了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有還有,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她方才說了什么?她居然在夸峰靈!不可思議,一向心高氣傲的冷月舞竟然學會了拍人馬屁!
蘇恒驚呆了。以他對冷月舞的了解,哪怕是天帝復生站在她面前,除非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尊崇和敬佩,否則她也會不假辭色,更別提拍人馬屁了。但現在,在峰靈面前,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簡直乖順得像只貓。
單看冷月舞這副作態,恐怕誰都想不到這位大小姐有多么刁蠻吧?
蘇恒風中凌亂了。
一旁的冷月舞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瞧見少年一臉的茫然和呆滯,銀牙暗咬,心中哼哼道:“臭家伙兒,真是個榆木腦袋!這花邪君跟你關系不一般,本小姐初來乍到的,如果不給他留個好印象,以后還怎么跟那個沐青兒爭?”
“呆瓜!木頭!本小姐這么委屈自己,還不是為了你嗎?你竟然還這副表情,真是氣死我了!”冷月舞用眼角余光狠狠瞪了蘇恒一眼,“哼,這筆賬,以后再跟你算!”
蘇恒被冷月舞瞪得一激靈,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可這依然不妨礙他心里一陣打鼓。
不管冷月舞心里怎么想,她表面上的姿態卻是做足了,又接著道:“只是,請恕月舞眼拙,雖然認出了邪君大人,但邪君大人身邊的這位絕代佳人,月舞卻是不識。”
峰靈和蕭暮云相視而笑。
蘇恒連忙上前介紹道:“月舞,云姐姐是峰靈的道侶,也是玉源山掌教之妹。”
仙宗掌教之妹?是邪教邪君的道侶?
冷月舞一下子愣住了。
但她很快就又反應了過來,對著蕭暮云甜甜一笑,“月舞見過仙子。”
冷月舞冰雪聰明,雖然知道眼前這名典雅女子多半也是活了幾千年的人物,卻并不以“前輩”來稱呼她,而是以仙子來敬稱。
只一個稱呼,就體現出冷月舞極高的情商和靈巧的機變能力。
蕭暮云對此顯然很是受用,哪個女人不怕被人往老了叫?她當初讓蘇恒叫她云姐姐,亦有個中道理,現在
在見冷月舞如此懂事,心中愈發歡喜。
先前少女與蘇恒相見時的真情流露她都看在眼里,單是少女不遠億萬里、橫跨兩大洲追尋而來這一點,就足以看出這是個癡情的人兒。
蕭暮云自己也是個專情女子,當即就被引發了心中的共鳴,故而雖是第一次見到冷月舞,卻對這個女孩喜歡得緊。
“你叫月舞對吧?不必多禮,快快起來。”蕭暮云上前挽住冷月舞的手,在少女略顯吃驚的目光中,將她扶了起來,拉至身邊,“你這小姑娘,聰慧懂事,倒是討人喜歡。你是與蘇恒共患難過的紅顏知己,花郎又與蘇恒兄弟相待,你也別這么認生,無需如此客氣。今后,你也和蘇恒一樣,叫我云姐姐好了。”
蕭暮云突如其來的熱情態度著實讓冷月舞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愣神,片刻后
,朱唇蠕動,檀口輕啟,冷月舞甜甜叫了一聲,“云姐姐。”
說著,她還不忘給蘇恒悄悄遞了個得意的眼神。
蕭暮云是什么人?功參造化,又兼女兒家最懂女兒家的心思,冷月舞的這些小動作自是沒逃過她的眼睛。不過,蕭暮云對此非但不惱,反而對這個真性情的少女越發喜愛了。
“月舞啊,你大老遠跑來永恒之界,背井離鄉的,這半年來吃了不少苦吧?一個小姑娘家,輾轉奔波于兩洲之間,肯定不容易,真是我見猶憐。”蕭暮云感嘆,一時間竟有種母愛泛濫的感覺,“所幸你現在已經到了這里,既然來了,今后就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一樣,把大伙兒當成自己的親人,知道嗎?如果有誰敢欺負你的話,你就跟我說,姐姐替你出氣!”
說罷,蕭暮云還用飽含深意的眼神掃了蘇恒一眼,帶著一絲警告的味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此刻,冷月舞內心的所有情緒都被拋在一邊,只剩下濃濃的感動。蕭暮云一番話,正說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是啊,一個小姑娘,只身一人,從東勝神洲到南瞻部洲,輾轉流離半年之久。這段時光里,有多少的辛酸苦辣,都不足為外人道,只有她自己在默默承受著一切。
為了追尋心中思念之人,她承受了太多。終于,她與他再次相遇,一個擁抱,似乎讓這一切都變得值得。但冷月舞不得不承認,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一股無法消磨的失落。
除了擁抱,他給不了她更多的東西。
他還是不能接受她。
冷月舞有些悵然,如果不是未來蘇恒的那句話始終在支撐著她的信念,或許她真的會放棄吧。
而現在,她感覺自己
遇到了一個最懂她的知己,她懂自己所有委屈和心酸,她也在努力給自己一個心靈庇護的港灣,想讓自己找到家的感覺。
這一刻,冷月舞從蕭暮云身上感受到一絲冷輕霜帶給她的情感。甚至還有些許特殊的感覺,是冷輕霜這個當姐姐的都給不了的。
那似乎是一種……母愛?
當這個想法在冷月舞腦海中萌生的時候,她一下子呆住了。
蕭暮云突然上前,將發呆的冷月舞攬入懷中。少女嬌軀一震,一股酸意涌上心頭,再難抑制,終于,她發自肺腑地呼喚了一聲。
“云姐姐!”
蕭暮云輕拍著少女的后背,不斷安撫著她的情緒。這一幕,真恍如一個母親在寬慰自己的孩子。
看著一見如故的兩人,蘇恒徹底傻眼了。
這是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她們是什么關系?在干什么?
少年一下子懵了。
峰靈也是第一次見蕭暮云這個樣子,但他比蘇恒更了解她,也讀出更多的信息。這位邪君大人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心中想到,“看這樣子,云姑多半是更喜歡這個女孩。青兒那丫頭雖然也很好,但卻是和云姑晚見了面。這下好了,除非這小子把兩個都娶了,若是只要青兒不要眼前這個,云姑都不會答應吧?”
“可是,以這小子的脾性,真的會同時接受兩個女孩子嗎?”峰靈狐疑地看了蘇恒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正因他了解蘇恒,所以才知道,這種可能性并不大。
“孽緣啊!真是孽緣啊!”峰靈暗暗感嘆。
蘇恒想得雖然沒峰靈那么全面,但
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當下,等著蕭暮云和冷月舞交談了幾句,他連忙轉移話題,將話鋒一轉。
“峰靈,我想我知道五大長老的計劃是什么了。當初太陰星上發生的事情,我們都想錯了。”
少年神色鄭重,認真的模樣有種不一樣的風采和魅力。談到正事,蕭暮云和冷月舞也停止了交談,靜靜傾聽兩人的對話。
“是,我也想到了。”峰靈眼眸微瞇,緩緩道:“如此精巧的連環計布局,必是邪王的手筆,五大長老雖然身份尊貴,卻還沒有這等魄力,膽敢將不死殿都算計進去。”
“連環計……連環計……”蘇恒嘴里反復念叨了幾句,“既是連環計,便需一環扣一環,每環都無失誤,方能奏效。可是,你既已識破此局,為何還要順了他的心意?”
峰靈淡淡一笑,不答反問,“如果換作你在我這個位置,或者是由你全權決定,你會怎
么選擇?”
蘇恒默然,半晌才嘆了口氣,“殺。”
“這就是了。”峰靈笑了笑,“從柳妤與你結怨那一刻起,后面的一切就注定了,邪王的連環計便從陰謀變成了陽謀。即使我們識破了他的計策,卻也不得不按照他的算計走下去,這才是邪王的厲害之處啊!”
“其實,我也可以不殺柳妤的。”蘇恒沉聲道:“如果留她一條命,或許就不會有后面的事了。”
“你也知道,那只是或許。”
峰靈一句話就讓蘇恒無言以對,“有道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柳妤雖不如你,卻也絕非一般人。讓一條毒蛇時刻潛伏著,隨時會暴起一擊,總不是件好事,還不如先把蛇打死。”
“你們之間的仇怨已結,就算你這次放過她,她也絕不會放過你。事情愈演愈烈下,她身后那傻小子指不定又會做出什么事,該來的矛盾終究會來,逃不掉,也避不開。”頓了頓,峰靈傲然道:“況且,我花邪君什么時候是怕事之人?不說不死殿主是否會攪入這個泥潭里,就算他摻和進來了,我又何懼之有?”
峰靈冷冷一笑,“他石子禎以為將不死殿拉攏到他那一邊的陣營,就有多大作用了?哼,界主之令誰敢違?到頭來,不還是得按照那三項考核標準決斷殿主之位?任你千般算計,最后也是徒勞。”
蘇恒默不作聲。他知道,峰靈話雖這么講,但這件事若真讓邪王成功了,峰靈又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邪王的力量加上不死殿,他們會面臨什么?
離界主規定的期限尚有九年半,這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以發生許多意外了。屆時,邪王只要稍稍使個手段,恐怕他們就得手忙腳亂地應付了。
不過,峰靈說的也沒錯,柳妤不得不殺,他們不得不按照對方的算計走,這就是陽謀的厲害之處。
對付陽謀,或許你可以不顧一切、堅決不按對方所算計的走,但這樣也會造成另一種結果,就是永遠被原來的某件東西所羈絆。比方說蘇恒如果不按邪王算計的那般殺掉柳妤,那邪王接下來的計劃就很難持續下去,可如此一來,柳妤也會成為一個逐漸膨脹的毒瘤,最終給蘇恒造成致命的打擊。
同樣的,若你繼續按照對方的算計走,雖是落了圈套,但前路無盡,也多了許多變數。只要有一個意外發生,興許就能打破陽謀所布置的格局,從而跳脫出來。
第二條路,風險更大,但好就好在,它不是一條死路。
未知的路,才有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