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千丈怪物,自然是蘇恒變化而成。
在四位佛子與怪物之王打得如火如荼時,他估摸著若是直接現身,哪怕將眼前四人盡數擒下,也不一定能從這群整天念叨“阿彌陀佛”的家伙嘴里知道冷月舞的下落。又出于種種原因,他對佛教并無惡感,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對這群人用搜神的歹毒法門。
思量再三,蘇恒決定假冒成怪物,讓這群佛子一并擒了去,如此,自然而然能見到冷月舞。
這個計策,較之尾隨跟蹤要高明得多,畢竟誰也不知道佛教佛子會有何等不為人知的手段,要是被他們發現了蹤跡,那就前功盡棄了。
當然,凡事皆有利弊,他這做法一般人是學不來的,萬一不能打破那蓮花封印,鬧了笑話不說,因此賠上性命可就虧大了。
修羅場一戰后,蘇恒的信念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巔峰,這四個半只腳踏入天仙大圓滿的佛子顯然不可能擋住他的腳步。不過蘇恒也不敢大意,就拿他們最后鎮壓怪物之王的一式來說,反轉之快,令人咋舌,似此能于瞬間扭轉戰局的手段,絕不可等閑視之。
蘇恒龍行虎步,若攜漫天風云而至,千丈魔軀懾人心魄,迎面對著扛扇佛子轟出一拳,勢沉力猛。
雷鳴陣陣,空氣中傳來急促的音爆聲。蘇恒厲行殺伐之際,神情卻是有些恍惚。
當初,在九蓮佛塔第二層時,他就曾假扮摩侯羅伽王中王嚇唬那群低智商的佛教護法第八部眾。此情此景,便有昔日那一幕的影子。只是那時候,他的身邊還有一個紅裙少女……
想到這兒,蘇恒嘴角不覺微微翹起。
對面,見得千丈怪物如此狂野,竟以肉身攻伐,扛扇佛子吃了一驚,他將雙掌并舉,豎二中指相柱,上節屈如劍形,二食指伸付二中指背,結一玄奧手印。
金色佛光大放,他的每一根手指仿佛都是由黃金澆鑄而成,若蘊降龍伏虎之無上勇力,徑直朝蘇恒推去。
蘇恒目光微閃,認出了這個曾于冷月舞手中大放光彩的佛門大手印。
金剛界自在印!
金剛界自在印與合掌印以及觸地印、期克印這兩大降魔印并列,合稱佛門十六大手印中最具攻擊力的四大手印,其中金剛界自在印更是以勇猛著稱。那扛扇佛子使將起來,雙眼圓睜,恍若一尊怒目金剛,顯得威風凜凜,更添幾分霸道。
用此印去打千丈怪物蠻軀恰好合適,在扛扇佛子這一擊下,縱是怪物之王也要被打個跟頭。
然而,他遇到的卻不是怪物,而是先天元磁真體的肉身!
蘇恒修為精進,他的肉身同樣水漲船高,硬撼斗戰之子的斗戰圣體就是最直接有力的證明。但見蘇恒一拳揮下,那足以威震諸天的佛門手印竟然只撐了兩個呼吸就被擊潰,隨后,蘇恒一拳跟進,直穿扛扇佛子胸口。
扛扇佛子雖驚不亂,在那尊鐵拳將臨之際,兩束白光射來,猶如兩條水蛇纏在蘇恒拳頭上。
定睛一看,卻是兩條雪白長眉。
下一刻,一股堅韌綿長的至柔之力就從長眉中回旋而出,一邊化解那股霸道陽剛的拳意,一邊鎖縛那只可怕的拳頭。
其難纏程度,
,較金索有過之
而無不及!
換作其他時候,蘇恒大可釋放出元磁真力,剛柔并濟,反將那長眉佛子甩飛出去,興許還能順帶著扯斷他的長眉毛,但現在卻是不行。
為防身份暴露,他不能使用那些招牌手段,這也是他一開始就選擇肉身攻伐的原因之一。
畢竟,就他所變的這副軀體而言,瞧瞧這身漆黑鱗甲,摸摸背后沖天骨刺,再加上那頂天立地的體型、丑陋猙獰的惡臉,怎么看都是個絕世猛男啊!誰會懷疑他肉身的戰斗力?
可即便如此,蘇恒還是收了三分力。
一只手被縛,蘇恒一聲虎吼,另一只手也抓了過去,要將長眉扯斷。
然而,隨著長眉佛子一抖眼皮,兩條長眉各自分岔,從中間又飛出兩條長眉,將蘇恒后來的一只手也纏住。
眼見千丈怪物雙手被縛,幾位佛子如何會放過這等機會?
他們配合能力極強,騎象佛子第一時間蹄踏長空而至,那佛子祭出一只布袋,拋在空中,袋口大開,無量佛光便從中照下,將蘇恒變化的千丈身體籠罩在內。
蘇恒只覺頭腦一陣昏沉,精疲力乏間,身體搖搖晃動,就要被收入布袋中。泥丸宮中立時唱起心經,阻擋佛力,蘇恒再甩身子,身后的蝎尾狠狠抽向上空,誓要將布袋底部戳出個大洞。
這時,同樣有一道鞭影掠來,橫擊蝎尾。
砰的一聲,蝎尾彈回,那白象猛地一個趔趄,收回的象鼻都腫了半圈。
騎象佛子搖搖頭,這如意兒能說會辯,佛根深種,往往能舉一反三,說出讓他們這些佛子都受益匪淺的道理,什么都好,可就是戰斗天賦平平,不免讓人遺憾。
見如意兒吃了個小虧,騎象佛子忙讓它老老實實歇著,自己則專注地催動布袋,要將蘇恒收進去。
與此同時,那半睡半醒、始終迷迷糊糊的佛子兩手舉起,伸了個懶腰,張口打了個哈欠。
“啊~哈~”
無形的音波傳蕩開,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力,傳入蘇恒耳中,竟讓他渾身一震,就如同被施了個定身咒般動彈不得。
騎象佛子抓住機會,布袋攝力大盛。那扛扇佛子也沖了過來,對著蘇恒腳下就是一扇子。
飛沙走石間,蘇恒連帶著腳下數十丈厚的土地都被拔了起來。
再有長眉佛子一運巧力,四兩撥千斤,終于配合著其他佛子將蘇恒丟了上去。
半空中,蘇恒驚醒,暗嘆哈欠佛子的佛術高明。那聲哈欠,較之六字真言也不遑多讓,且有奇效,讓人防不勝防。
方才著道,還真不是裝的。
眼看自己離布袋越來越近,蘇恒心念急轉,最后還是決定不多反抗。若是動用真本事逃脫,這出戲或許演得更足,可若是將這四人嚇跑了咋整?
一念及此,蘇恒也就順水推舟,假裝惶恐地讓布袋將自己收了進去。
不過,在最后一刻,蘇恒變化的千丈怪物頭頂三只螺旋尖角驀地亮起電光,散發陣陣毀滅性的氣息,猶如神雷天降,對著下方的光頭們狠狠劈去。
正是天龜的大崩滅雷光!
半月前,天龜便是以龜殼上的天紋輔以這大崩滅雷光,生生擋住了小獸的戮神之眸。由此可見,此術有何等恐怖的力量。
四位佛子見千丈怪物被收入布袋中,皆松了一口氣,不料對方竟會在最后關頭發出含恨一擊,四位佛子慌忙抵御。
可惜,他們低估了大崩滅雷光的力量,只一個接觸,四人就像是遭了天譴般,被活活劈下了高空。
待他們從坑底爬出時,一個個光頭焦黑一片,還在往上飄著青煙。
那白象最慘,它實力最弱,被這道雷劈得渾身都飄起了肉香。若非騎象佛子替它分擔了一些,它恐怕當場就得丟掉大半條命。
原來,蘇恒雖對佛教無惡感,但這群佛子帶走冷月舞卻讓蘇恒心中惱火。這最后一下,他已使了八成力,不劈得這群人個七葷八素,難出他胸中惡氣,這也算是一并替冷月舞解解氣。
四位佛子聚在一起,那笑呵呵的扛扇佛子再也笑不出來了,一張臉黑得跟從煤礦里剛爬出來似的,齜牙咧嘴道:“俗家有言:兔子急了能咬人。這怪物倒真厲害,我等師兄弟四人竭盡全力,也只是僥幸將其收伏。這最后一道雷光,險些沒讓我這腦袋瓜子開了瓢。”
其余三位佛子皆是無奈嘆了口氣。
那哈欠佛子睜開惺忪的雙眸,朝白象看了一眼,轉回目光,然后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白象也瞅他,隱隱明白了什么。
哈欠佛子連忙雙手合十,眼觀鼻鼻觀心,口中念道:“阿彌陀佛,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
白象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瞪眼看他。
哈欠佛子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此刻反應了過來,閉上眼睛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口中唱著佛。
白象倒是大度,見狀也沒有不依不饒地責問。
騎象佛子早已下了象背,此刻又收了布袋,別在腰間,道:“收了兩怪,此行已是圓滿,如今你我師兄弟幾人皆有所傷,不宜久留。若真再惹出個更老的,我們就得在夢里去拜見地藏王菩薩了。”
其余三位佛子點頭附和。
再沒了阻擋,四人一象架起遁光而去,一路上又避開幾道強大的氣息,奔向西南。
路上,扛扇佛子突然問道:“三師兄,你覺得六師弟追那魔女而去吉兇如何,是禍是福?”
騎象佛子想也不想就道:“世尊傳下偈語,既說六師弟有劫應在她身,那此行追去,如若渡了劫難,自是吉福,如若渡不過,也未必就是兇禍。”
扛扇佛子微微頷首,“六師弟才絕古今,佛法冠于我等十人之首,當是無恙。”
騎象佛子笑而不語。
小半個時辰后,四人在一座山脈按下遁光。
山上泉水順勢流下,匯成一條小溪,溪邊青石,有一白衣僧人盤坐其上,閉目養神,身旁,還有一頭黃金獅子靠在石邊打盹。
不遠處,一個穿著紅裙的冷艷女子在岸邊漫無目的地走動著,不時將腳邊的石頭踢入溪中,激起一片片水花。
似是走得久了,又或是踢得累了,女子便在岸邊蹲了下來,右手撐著雪白的下巴,放目眺望遠方,怔怔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