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丸宮中,元磁峰不再顫動,《超脫心經》的波動也逐漸平息,金光內斂,猶自微微閃爍著。蘇恒元神仿佛經歷了一場洗禮,通體混沌色愈濃。
元神并未破階,卻多了一種不一樣的氣質。在妖眼的感知中,它就像是一個高高在上、超然于世的神靈,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股超脫的意境,似乎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而且,混沌色元神通體道韻彌漫,恍若道之化身。但這落在妖眼眼中,混沌色元神的核心之處,竟對道韻有一絲絲的排斥!
這股排斥微乎其微,若非妖眼曾為絕仙之尊,眼力還在,根本發現不了。
妖眼大為驚詫,他活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況。
排斥大道,這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蘇恒的聲音傳來,妖眼回過神,烏光一閃,便遁出泥丸宮,懸浮在少年跟前。
妖眼眨動,看著蘇恒的眼神有些復雜。
先前蘇恒對妖祖所講的一番話他聽在耳里,驚在心里。這個小小的少年,竟然對自己的“道”如此堅定和明晰,哪怕他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仍是懵懵懂懂,走一步看一步,對自己要走什么樣的“道”想都沒想過,更遑論矢志不渝地貫徹執行。直到后來,他才走上了一條“極武之道”,變成了一個武癡。
而且,蘇恒的“守護之道”亦讓妖眼開了眼界,居然能讓《超脫心經》和道之涯同時震動,引發異象。他有種直覺,自己的“極武之道”絕對做不到這些。
見蘇恒詢問,妖眼仔細思忖了一番,似是在回憶,半晌才道:“傳說,太古和上古之間存在著一個歷史斷層。”
“太古,是一個不可考察的歷史歲月,甚至連它有多少年都不知道。從太古流傳到后世的,大多都是一些虛無縹緲的傳說,如那萬古一帝——紫霄帝尊。而這其中,就有關于道之涯的傳說。”
妖眼嘆道:“我原以為傳說也僅僅只是傳說而已,可既然妖祖都親口說這道之涯是從太古傳承下來的,那么這傳說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蘇恒凝神靜聽,聞言奇道:“是什么?”
小獸點了點腦袋,歪著頭靜靜等待下文,模樣十分乖巧,惹人憐愛。
妖眼看了他們一眼,道:“傳聞,上古時代,傳承了兩件太古異寶。誰能參透其中妙理,就能揭開太古時代的神秘面紗,窺測終極大道天機。就算不能,兩寶得一,亦有大氣運加身,可保得主修至仙道巔峰!”
“太古之秘,大道天機,仙道巔峰?”蘇恒眼中流露出一絲震撼,“那不是比神器還厲害?什么樣的異寶,竟有這種能力?”
妖眼沉聲道:“天之痕,道之涯!”
“天之痕,道之涯?”蘇恒愕然。
他身后這兩扇大門……或是大門后的世界,有這么大的來歷?
“尊者,這道之涯,究竟是什么?”蘇恒直皺眉頭,妖祖說“道之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讓他頗為無奈。
妖眼眼中烏光閃爍,沉默片刻后,道:“這兩件異寶是什么,除了它們的主人外,恐怕無人能說得清。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知道道之涯竟是這副模樣。”
蘇恒有些失望,亂武尊者曾為鳳凰族絕仙,地位崇高,連他都不知道,看來這真是個不能解開的謎了。
“道之涯的主人是妖祖,那天之痕的主人呢?也是一位天尊嗎?”
“是的,天之痕的主人,是公認的十天尊之首——熾天尊。”
“都是天尊……也是,天尊本為上古時代的巔峰強者,此等異寶不落入他們手里,還能是誰?”蘇恒喃喃,突然萌生奇想,“天帝沒有么?”
他可是清楚地記得,遠古天庭之主——天帝,正是蕩平了包括十天尊在內的所有抵抗者,才一統天下,將歷史的車軸推入遠古時代。
這樣一個強悍到極點的男人,太古異寶怎么會沒有他的份呢?
“兩件太古異寶出世時,天帝也是知道的,但他沒有去爭奪。”
“為什么?”
妖眼覺得有些好笑,“都是上古的事了,誰又知道天帝是怎么想的?”
蘇恒“哦”了聲,也不再糾結于此。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地道:“連尊者都不知道這道之涯是什么東西,我又該從何著手?難道我真要被困在這里一輩子?”
“至玄之寶,不看出身,不問來歷,不講道行,只求一個‘緣’字!”妖眼提點道:“妖祖寄重望于你,還以神器混沌衣相贈,欲助你渡過一劫。然而,彼劫又非此劫,因此,你絕對不會被困在這里,肯定是能夠出去的。”
蘇恒聞言一愣。
“方才你闡述自己的‘守護之道’,引發異象,心經放光,大門震動,想必此中必有緣由,你大可從此出發,試上一試。”
蘇恒恍然大悟,如夢初醒,驚喜道:“多謝尊者指點!”
少年走到兩扇大門前,大門宏偉,如欲參天,上面還篆刻著花草樹木、鳥獸蟲魚等自然之景,就像是一幅巨大的山水風景圖。
這似乎只是兩扇尋常的門戶,但蘇恒心里清楚,那是自己尚未摸清它的秘密。他看了那扇沒有動靜的大門一眼,便收回目光,把全部心神都放在這扇泛著白光的大門上。
他的出路,多半就在于此!
“我的道,我的路,我的守護……你的顫動,是在與我共鳴么?”少年伸手,大著膽子在大門上摸索著。
入手一片溫涼,猶如在撫摸著一塊美玉。大門看不出是什么材質做的,非金非石非木,并且阻隔一切神念探測。又或者,它根本就不是由這世上的東西鑄造成的。
蘇恒在心中自語:“道之涯,道之涯……此門所闡釋者,必離不開‘道’,那這‘涯’字又是何意?是盡頭?還是一種境界?抑或是其他?”
“道之盡頭,大道的盡頭,是在問修道幾何、何時方休嗎?如果是一種境界,那又是怎樣的境界?妖祖說,道可道非
,可我現在又該如何道出這個‘道’呢?”
蘇恒像繞口令般想著,他忽然覺得,平時耳熟能詳、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道”字,竟有無數層含義,數之不盡道之不絕,根本無法用言語盡數表達出來。
“道,道,道……什么是道?我走的路,我信奉的原則,就是我的‘道’。以此為出發點,由我這個人,去感悟天地的規則秩序,就是去尋求乾坤大道。人之道與乾坤大道結合,衍生出一個全新的‘道’,就是我的修真之道、我的守護之道……是這樣么?”
“一人有一條道,千萬人有千萬條道,道無常數,道不唯一……是否如此?對!一定是這樣!”蘇恒霍然抬頭,雙目灼灼地看著眼前泛著白光的大門,眼神逐漸堅定,朗聲道:“道可道非常道,我的道,我說它是對的,它就是對的。即便是錯的,于我而言,它還是對的!”
在妖眼詫異的目光中,蘇恒直接在門前盤坐下來,雙眼閉上,心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中。
對“道”的感悟。
“我道永恒,守護至真。道之涯的含義,其實無須參透,妖祖驚才絕艷,為天尊之尊,參悟了不知多少歲月,都不能明了,我又如何能在這么短時間內悟透呢?我要做的,不過是想明白自己的道罷了。”
“守護之道,引起共鳴的不只是道之涯,還有《超脫心經》。守護,超脫,兩者可有聯系?守護是一種超脫?抑或超脫是一種守護?又或者他們共同寓示了什么?”
“《超脫心經》是我的修行主經,守護之道是我的修行之道,可我卻從未將他們聯系在一起,實是汗顏。守護,超脫,與道何關?有何道意?”
蘇恒神游太虛,越想越深,漸漸癡了,整個人仿若沉迷夢境,不斷問自己,拷問自己的內心,尋求“道”的真諦。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泛著白光的大門突然降下一道神輝,將蘇恒籠罩在內。
小獸“哇”的一聲驚叫,妖眼也瞪直了眼睛。
在白光籠罩下,蘇恒頭頂出現了一幅幅光怪陸離的景象。其中,有人影縱橫,霸絕九天十地;有佛光普照,點亮八荒六合;還有一幕幕或激昂、或振奮、或慘烈、或悲壯的模糊畫面閃掠著,演繹一幅盛世悲歌的混亂景象。
歷史的長河又掀起一朵浪花,在漫天云雷中沖破瓊霄,席卷九重。
萌萌小獸瞠目結舌,縱使以它的食鐵獸血脈,在那些呼嘯山河的身影威壓下,也沒有感受到絲毫優勢。或許,那些人影,每一個都不弱于食鐵獸始祖!
妖眼通體都在顫抖著,他曾為絕仙之尊,眼界千百倍高廣于小獸,自然能看得出來,那是未來的預演!
如果大世的軌跡沒有出現很大的變數,命運的河流不曾逆轉,畫面中所呈現的,或許真的會實現。
可是,這樣的畫面,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少年身上?
是因為道之涯,還是此子本身?
妖眼看著陷入深度感悟狀態的蘇恒,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