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鳴說罷,蘇恒陷入了沉思。對柳逸飛這個人,他倒頗有幾分印象。
劍門大弟子,曾與影殺族人合作,憑影殺族的特殊手段進入金丹仙墟,于魂殿空間突現,趁蘇恒與龔塵松激戰之際襲殺而出。
猶記當初那神來之筆的一劍,驚艷了所有人,險些斷送了蘇恒的性命。所幸在千鈞一發之際,蘇恒神識突進,這才得以化解殺局,并奮起神勇,差點將其反殺。
兩人的第二次交鋒,則是在離邱山脈。蘇恒設局算計花城的眾多年輕高手們,倚仗移花接木術借力催寶,青龍再現掃八方,滅殺影殺族高手,卻將柳逸飛放走了。
柳逸飛雖然保了一條性命,但蘇恒看得出來,他很不服氣。對此,蘇恒也沒有將之放在心上,于他而言,他能擊敗柳逸飛一次,也能第二次第三次,他有自信,對方永遠追趕不上自己的腳步。
畢竟,柳逸飛的資質氣運比起火無天、虛太一這些人來,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后者,才是他真正的對手。
而據葛天鳴所說,柳逸飛在三年前才成就元仙,這更證實了蘇恒的想法。要知道,三年前的蘇恒,已然名動天下,即將步入玄仙境。這是近乎一個大境界的差距。
不過,柳逸飛能在三年內從半步散仙修至元仙境界,已經遠超常人了,想來他也是有自己的機緣。
“九霄閣下來的弟子……師父將我送至此處,欲讓我來奪虛太一的造化,這個九霄閣弟子,莫非就是虛太一?”蘇恒暗忖,“此人不讓柳逸飛動天泉山莊,當是夏仙受了楚煙的照拂,否則絕無這么大的面子。若說此人便是虛太一,倒也合情合理,很多問題都能解釋得開。”
見蘇恒沉思不語,葛天鳴心知他對此事起了興致,便接著道:“說起這柳逸飛,還有一件趣事,不知小兄弟可有興趣一聽?”
此話說出,葛天柱突然咧開大嘴,撓著光頭傻呵呵笑個不停,顯然是知道葛天鳴要說什么。
蘇恒不由一奇,“葛大哥請講。”
“柳逸飛當上百花城主后,娶了個夫人,你猜這城主夫人是誰?”
“城主夫人?”蘇恒微愕,葛天鳴既然有此一問,料想這城主夫人他是識得的。只是任憑蘇恒如何猜想,心里始終無合適人選,柳逸飛亦是心高氣傲之輩,哪個奇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然而,葛天鳴接下來說出的一個人名,卻無異于晴空霹靂,震得蘇恒不住發呆。
“如今的城主夫人,正是當初桃色宗的露月仙子!”
“是她?!”蘇恒霍然瞪大了眼睛,“這怎么可能?!”
桃色宗,修習人欲道,乃通過男女交合之事參悟大道。該宗上下皆為女修,煉采陽補陰之術,為求功成,一生不知道會和多少男人交媾,多是水性楊花之人,與世俗中的風塵女子無異。
露月仙子雖是桃色宗弟子,但起初并未接受男女合歡之道,還曾看中蘇恒的資質,欲托付其身以為庇護,卻被蘇恒拒絕了。只是在金丹仙墟一役后,她不甘人后,為求境界,身心盡陷污泥之中,空嘆一身好皮囊。
其身不潔,其心納
垢,縱使此女再不凡,焉能入得柳逸飛之眼?
蘇恒很清楚這位曾經的劍門大弟子內心有多么驕傲,他又怎么看得上露月仙子呢?
葛天鳴和葛天柱相視而笑,顯然早料到蘇恒會是這般反應,前者輕嘆一聲,道:“在絕大多數人眼中,露月仙子就是殘花敗柳的下賤之人,可這‘緣’與‘情’之二字,又如何說得清呢?”
聽出話中弦外之音,蘇恒疑道:“哦?難道其中還有什么故事不成?”
葛天鳴點頭,“三年前,柳逸飛率劍門之眾橫挑各大派,所向披靡,卻于桃色宗一戰中失利,在人欲道的詭譎手段下栽了跟頭,奮盡其威,才得以逃出生天,匿于深山。”
“然而,他雖暫時擺脫了桃色宗的追殺,但體內邪毒未解,毒發之際,欲火焚身,苦不堪言。且桃色宗欲毒不同凡俗,若不得女子元陰中和元陽,以釋欲火,勢必爆體而亡。”
“內有大患,外有追兵,柳逸飛不敢以重傷之身出去一搏,苦坐山中鎮壓邪火,卻無濟于事,終是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之際,那露月仙子卻尋來了,柳逸飛心想她要取己性命,而自己又無反擊之力,慘然一笑,心中絕望,卻沒想到,露月仙子竟解衣附來。”
“柳逸飛大感吃驚,只道對方是要榨取自己最后的價值,卻沒想到露月仙子非但不吸噬自己的元陽,反度元陰與他。如此一來,不僅解了柳逸飛的必死之局,還助他更進一步,再無人能阻。”
“一番云交雨合后,柳逸飛心中百味雜陳,苦思一夜,終是決定不復其恩,與露月仙子言,若她日后能安分守己,他愿與之結為連理。露月仙子欣然允諾。就這樣,二人結為道侶,也就有了如今的百花城主和城主夫人。”
葛天鳴說完,蘇恒已是目瞪口呆。葛天柱在一旁呵呵樂道:“此事至今,還有人在暗地里稱那柳逸飛為‘綠帽城主’呢。”
葛天鳴斥道:“二弟休得胡言!有道是‘寧娶從良妓,不要出墻妻’,露月仙子或是因看中柳逸飛有無敵之勢,欲尋一靠山依附,方才施以援手,但不管怎么說,她對柳逸飛有救命之恩亦是不爭之事實。柳逸飛感念其恩,能放下露月仙子以往的一切,與她重新來過,亦不失為大丈夫之舉。你不知‘情’之一字,即當寡言。”
葛天柱神情一滯,似是有些不服氣,但也沒頂撞自家大哥,只是嘴里不住小聲嘀咕著什么,讓人忍俊不禁。
“綠帽王?抑或大丈夫?這柳逸飛,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蘇恒微微一嘆,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只是搖頭苦笑道:“實不相瞞,若是設身處地,我都未必有勇氣做出他那等決定,終是難過心里這一關啊。”
葛天鳴、葛天柱點頭附和,表示理解。
葛天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搔腦袋,甕聲甕氣地道:“哦對了,還沒問過小兄弟,怎么不見沐姑娘?”
蘇恒心念一動,便知眼前二人多半是不知道三年前九霄閣上發生的事。
也是,這里地處邊緣,看似繁華,但與那些真正的大城比起來,說是窮鄉僻壤也不為過。而在花城的,九成以上都是凡人,修士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哪怕是曾經所謂的九大派
加起來,在真正的教派眼里,也如同土雞瓦狗,跟小孩子過家家沒什么區別。
可以說,花城就是一處凡人的國度,只是由一些低級修士來管轄罷了。
天凰神界神訣之爭后,蘇恒聲名鵲起,而后大鬧九霄閣,更是讓他的名聲達到一個頂峰,只要不是那些避世隱居、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隱士,還真沒有多少人不曾聽說過他的。
不過,他的名氣也只是在修真界中傳揚,在凡人國度中就沒什么了。就像九霄閣領地內的凡人,知道九霄閣,也知道九霄閣有個掌教,卻不知道九霄閣掌教叫什么。
修真界和凡人國度,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葛家兄弟雖是修士,但早已不再闖蕩,而是過起了平靜的俗世生活,又兼此地偏僻,沒聽說過蘇恒的事跡完全在情理之中。
蘇恒心中了然,也沒有和葛家兄弟炫耀的意思,只是簡單答道:“她很好,我們已經結為道侶了。”
“真的?那真是恭喜恭喜!”葛家兄弟連連道賀。
“哎,小兄弟與沐姑娘鳳凰于飛,已結琴瑟之好,我兄弟二人卻無一件像樣的禮物相贈,著實慚愧。”
葛天鳴面露羞慚之色。他雖然沒聽過蘇恒的事跡,但從對方先前劃刻白蝶玉佩那一手,便知其已然到了一個自己需要仰望的境界,故而在蘇恒面前,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能拿出手的。
“葛大哥說的哪里話,情意到了,何須在乎禮不禮的?你我幾人貴在交心,當無高低貴賤之別、強弱尊卑之分,不必因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而疏遠了朋友之誼。”
蘇恒淡淡一笑,意有所指。
葛天鳴聞言,立知蘇恒是看清了他內心的想法,而對方一番話,也是讓他頗為感動,“蒙小兄弟不嫌棄,我葛天鳴真是三生有幸,才能結交你這樣一位朋友。”
“大哥,你看,我不早就說過了嘛,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咱們就放開了,當他是自己人就是了。”葛天柱倒是直接多了,憨憨地笑了起來,“太好了,以后我走出去,也可以和人炫耀有個如此厲害的小兄弟了。”
蘇恒和葛天鳴大笑。
“對了,小兄弟,方才聽你所言,你只是路過百花城,但不知你此行欲往何方?我兄弟二人能否幫上什么忙?”
蘇恒也不隱瞞,道:“不瞞二位,我這次回百花城,是要再入一趟金丹仙墟。”
“金丹仙墟?!”葛家兄弟吃了一驚,眼中有著濃濃的驚色。
“怎么了?”
葛天鳴面露憂色,“小兄弟,如今的金丹仙墟不比以往,這次可不好進啊。”
蘇恒眉頭微挑,“是九霄閣來的弟子在里邊吧?”
“小兄弟怎么知道?”兩人驚訝。
蘇恒心中暗道了一聲“果然”,笑道:“都是老熟人了,我如何不知?現今他既停駐此地,我怎么說也該來找他敘一敘舊,喝喝茶,談談人生,聊聊理想不是嗎?”
白衣青年輕笑,露出一口白牙,陽光燦爛的笑容讓兩人心底莫名有些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