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九離部落正式成型、四處開疆拓土以來,大軍未嘗一敗,兵鋒所指,所向披靡,儼然有無敵之勢。
而這一次,前行軍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慘敗,無異于全軍覆沒。
這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部落高層被驚動,族長大夫人親自聚將開會,共商對策。
“鐵將軍,如你所說,土石嶺不僅景象大異于周邊,且藏有無窮無盡的蟻群,而你手下的三千人大軍,就是葬送在了蟻潮之中?”
帳中,狐女高居首位,旁邊是小狐貍和天狗,下方兩側站著各位將領,而重傷逃回的鐵大壯,則跪在兩列將領中間位置。
聽到狐女問話,鐵大壯慚愧地低下頭,不敢去看眾人,“回族長大夫人的話,正是如此。”
狐女聞言,沉吟道:“若是如此,這土石嶺倒真有古怪。”
“末將請罪!”鐵大壯高聲道。
狐女搖搖頭,“鐵將軍,此事罪不在你,如果情況真像你所說的那樣,那即便換作在場任何一人前去,恐怕都不能改變這個結果,因此,你無需太過自責。”
鐵大壯一愣,心生感激,拜服道:“多謝族長大夫人體諒、不殺之恩!”
“好了,你中毒不淺,且下去安心養傷,土石嶺蟻群之事,便交由我來處理。”
說罷,狐女喚來兩名士兵,將鐵大壯帶了下去。
隨后,狐女與眾將商議,該如何應對此事。
有人認為前行軍只是因為偵查工作出了差錯,以致眾人進了不該進的地方,建議大軍繞道而行,避開那等險惡之地,犯不著與那恐怖的蟻潮死磕。從蟻潮不曾進入密林這一點來看,它們似乎只是在守衛自己的領地,只要不去招惹蟻潮,雙方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也有人認為該設法殲滅蟻群,不管怎樣,都該為死去的三千族人報仇。
雙方各執一詞,意見始終不能統一。
狐女被吵得心煩,遂讓他們各自退去,擇日再議。
“小七,大白,你們怎么看?”
小狐貍嘀咕道:“那蟻群如此恐怖,我們還是能避則避吧,天下那么大,也不是非要那一塊地不可。”
狐女微微頷首,又看向天狗,“大白,你覺得呢?”
天狗想了想,反問道:“你們不覺得那蟻群有些奇怪嗎?”
“你是指它們生存的環境?”小狐貍插嘴。
“正常來說,蟻群多生活在陰暗潮濕之地,而土石嶺一片白地,天氣燥熱,并不適合它們生存,土石嶺周邊的密林反而才是它們最佳的棲居地,可它們偏偏就不選擇那里。這一點,確實很古怪,但這只是其一。”
狐女螓首輕點,表示贊同它的話,隨即又問道:“那其二呢?”
“其二,是蟻群的行動方式。”
“行動方式?”小狐貍不解,“行動方式怎么了?”
天狗立起身來,狗模人樣地抬起一只大爪子摸著下巴,“起初斥候先行查探情況時,蟻群非但沒有對他們發動攻擊,反而將自身很好地隱藏起來,直到大軍正式開拔,且深入了十幾里地后,它們才開始了全面剿殺,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小狐貍一驚,終于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失聲驚呼,“蟻群在誘敵深入!”
“正是如此。”天狗點頭,“這句話
聽起來很滑稽,一群螞蟻竟也會設計伏人,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這件事,我是絕不會相信的。”
狐女聽完,倒不是多么吃驚,先前她說土石嶺頗有古怪,亦是想到了這點。
“哇哦,大狗,你什么時候變聰明了,是不是跟蘇大哥學的?”小狐貍出言調侃。
天狗嗤笑道:“這么簡單的道理,連三歲小孩都能想到,就你長了個笨腦袋,一天到晚傻乎乎的,連小屁孩都不如。”
“你……你敢說我笨?!”小狐貍兩手一叉小蠻腰,瞪眼看天狗,威脅之色溢于言表。
天狗絲毫不懼,兩眼斜睨她,懶洋洋道:“那又怎么樣?你能把我怎么滴?”
出乎意料,小狐貍非但不惱,反而笑了起來,“大狗,你可能忘了,在這部落里,我現在可是族長夫人!兩人之下,萬人之上!你敢得罪我,擔心我讓人把你拖出去剁了燉湯喝!”
“你是族長夫人,我還是他們的啟蒙大師呢!”天狗同樣瞪眼,但明顯有些急了。
“啟蒙大師又怎么樣?你看他們是聽我這個族長夫人的,還是聽你這狗大師的。”
“你……你這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雞毛也好,令箭也罷,只要能讓他們聽我的話,都是好東西。”小狐貍嘚瑟。
天狗氣結,卻也知道小狐貍若是下了令、那些人恐怕真會把自己給拖出去,當下悻悻不敢言。
見小狐貍仍有不依不饒的趨勢,狐女阻住道:“好了小七,別鬧了,我們說正事呢。”
小狐貍縮縮頭,弱弱地應了聲。
“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么做?”狐女問天狗。
天狗想了想,也是拿不定主意,當下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去問問少主的意思?”
聽到天狗提起蘇恒,狐女臉上有些不自然,淡淡道:“不用了,這件事我自己能處理,用不著他。”
天狗和小狐貍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也沒說出什么反對的話。
狐女看了它們一眼,道:“你們可以走了,讓我今天晚上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做決定。”
很快,金烏西墜,月兔東升,隨著夜晚的來臨,因前行軍全軍覆沒的消息而喧囂的部落駐地漸漸恢復了平靜。
然而,在寂靜的夜色中,卻有一群不速之客,正在向這里悄然逼近。
終于,深夜時分,一聲突如其來的凄厲慘叫驚破夜空,就像是在平靜的湖泊中扔下了一塊大石,波瀾驟起,駐扎在這里的人們紛紛從夢中驚醒。
嘩啦啦!
與此同時,一陣怪異的流水聲傳來,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急促。當人們驚疑不定地出門察看時,頓時駭得魂飛魄散。
銀白的月光灑落地面,卻照出了一層黑色的“土地”,以密林深處為源頭,黑色的蟻潮如水銀瀉地侵襲而來,不過短短幾息工夫,便有數十人直接喪生在蟻潮中。
大小狐貍和天狗也被驚醒,當看到蟻潮的剎那,它們渾身都忍不住緊繃起來。
沒有猶豫,狐女直接下令,“撤!快撤!”
誰也沒有想到,蟻群竟會直接穿過密林,趁夜突襲部落,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驚慌的眾人根本不可能組織起來進行有效的對抗。
就這樣,雙方始一接觸,九離部落便
如前行軍那般不戰而走,開始了一場大逃亡。
“你們到我背上來!”
天狗跳到兩女跟前,大小狐貍也不猶豫,徑直上了狗背。
沒有了法力,她們與凡人無異,若是單憑自己的能力,她們很難逃出包圍圈。
天狗體型本就比凡狗龐大,足有丈高,此刻馱著兩女也毫不費力,當下看準了一個方向,四爪生風,呼嘯著朝外沖去,身影快成了一道模糊的黑線。
三轉兩轉,它們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原地,蟻潮爬動的聲音和人們的慘叫聲混合在一起,如鳶泣血,驚破長空。
這一夜,注定不會平靜……
翌日,初陽自山頭升起,溫暖的光線照在水面上,閃耀粼粼波光。
“嘭”的一聲響,水面炸開,一頭比老虎還雄壯的大狗從水底冒出,幾個狗刨劃到了岸上,渾身一個抖擻,長毛上的水花四處飛濺。
“奶奶的,一群屁大點的小東西,敢咬你家狗爺爺,淹不死你們丫的!”天狗回身看向后方的河流,嘴里罵罵咧咧,詛咒連連。
河面上,正漂浮著一層黑乎乎的尸體,正是附在天狗身上、被它帶入水里淹死的黑蟻。
大小狐貍從遠處走來,“大白,你沒事吧?”
天狗搖頭,“沒事,我能有什么事。”
“沒事就好。”狐女微笑頷首。
小狐貍打量了它兩眼,猶豫半晌,還是有些扭捏地謝道:“大狗,昨天晚上謝謝你救了我們。”
天狗大嘴一咧,學著小狐貍先前的話道:“我要是不救兩位族長夫人,那些人不還得把我抓去剝皮燉湯?”
狐女莞爾。
小狐貍有些懊惱地哼了聲,嘀咕道:“小氣鬼!就會記仇!”
天狗嘿嘿一笑,看向她們手中的幾株植物,驚訝道:“這是什么?”
“薄荷,美人蕉,彩葉草,還有樟樹葉等等。”
“這些是做什么用的?”
兩女對視了一眼,同時道:“驅蟻!”
“驅蟻?”天狗一愣,“你們剛剛離開了一會兒,就是去找這些東西?可蟻群那么龐大,單憑這些東西恐怕……”
“這些東西只是拿回去給其他人看的,讓所有還活著的人一起去找,只要有了足夠的量,我們就能以此來對付蟻群!”狐女發狠,語氣中已是帶了一絲怒意。
頓了頓,她又回頭對天狗道:“大白,你到離這里最近的一個部落駐地,調來援兵,讓他們一起來幫我們對付蟻群,我和小七去召集昨夜逃出的眾人。”
“好,我現在就去。”天狗點頭應了,轉身就要走。
“等等。”
“怎么了?還有事嗎?”
狐女黛眉微蹙,繞著天狗踱了一圈,最后看著天狗的眼睛,用警告的眼神提醒道:“記住,這件事你不許告訴他。”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我說了,我自己能處理好。沒他在身邊,我照樣可以做好任何事。”狐女強勢。
天狗知道狐女是在跟蘇恒斗氣,當下無奈道:“好吧,我記住了。”
狐女面容稍霽,“去吧。”
天狗不再停留,幾個跳躍,就消失在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