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空間中,忽有古木通天,貫穿世界。
時隔兩個多月,一行人再現人前。
城東一條街道上,蘇恒無視預料之中那些驚奇的目光,隨手將一名路人招至近前,仔細詢問了一番。
路人已經猜出眼前之人的身份,不敢說謊,只得如實相告,而對于蘇恒遞來的一張萬歸幣,他也不敢收,匆匆忙忙就擠入人群中。
“真看不出來,那大光頭還有這等城府和魄力,大白我真是看走眼了。改天見著那頭地獄之犬,定要問它要雙能穿透肚皮看清人心的眼睛。”天狗咂咂嘴,感嘆的同時神情復雜,有佩服,也有鄙夷。
回頭看了眼單腳立在自己背上的灰白色兇禽,天狗懶洋洋道:“雕老弟,到時候別忘了記得提醒老哥。”
裂天雕歪歪頭。
蘇恒瞇眼思忖,未及開口,前方路口人流分開,一名袒胸露懷的光頭大漢在一群氣息深沉的高手簇擁下大步行來,人未至,爽朗的大笑聲便先行傳來。
“哈哈哈,千盼萬盼,總算是將小友盼回來了。小友,你可真是讓某家好等啊!”
光頭大漢龍行虎步,走路帶風,無形中自有一股強大的氣場。這讓天狗暗暗嘀咕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待,進入安居平原前這家伙還是個土霸主,現在整個萬歸園都是他的,烏鴉跳上枝頭變鳳凰,也不過如此吧?
當然,這些話它注定是不能說出口的。
換作以前,它可以不把呂有為當回事,畢竟萬歸園規矩和封界者法旨震懾擺在那兒,對方總不可能不要命了跟它計較。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萬歸園與其他禁地不一樣,由于祖輩和封界者的關系,萬歸園自己制定的城規是受封界者默認的。換句話說,如果呂有為給他們使絆子,逼得他們觸犯了園規,那呂有為縱使出手擊殺他們以儆效尤,封界者多半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是足以令各大禁地之主都眼饞的特權。
也正因為此,如今的萬歸園還能在風雨飄搖中保持一方凈土。即便強勢自負如靈族大域子和仙道火無天這等人物,敢在暗墟古羅山殺個對穿,卻絕不會來萬歸園撒野。
一個發怒的巔峰至仙,足以橫掃他們所有人!
以前五大勢力相互制衡,呂有為無法一手遮天,但現在他在這萬歸園里還真差不多能為所欲為。以天狗的狡猾性格,怎么可能口無遮攔地為自己招來禍端?
因此,它只是在心里頭暗自腹誹。
蘇恒上前兩步,不卑不亢地和眼前這位梟雄見禮,開門見山道:“蘇恒不負所托,將萬歸令與店家帶回來了。”
見蘇恒未有食言的跡象,呂有為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拍了拍蘇恒肩頭,朗聲道:“這不礙事。走,小友先與某家回舍下一敘,某家為小友接風洗塵!”
蘇恒微微頷首,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哈,好!爽快!”
呂有為摸了摸光頭,隨即與蘇恒并肩而行,一行人跟在后頭。
不過,呂有為口中的“舍下
”,卻已不是萬歸第一棧,而是當初的萬薈軒,現在的呂府。
呂有為初登寶位,經歷過一場內斗的萬歸園不說百廢待興也好不了多少,為了更好地掌控這個禁地,呂有為自然是要將萬薈軒獨一無二的情報網抓在手里。方便起見,曾經的萬薈軒就成了他的大本營,呂有為坐鎮此地,就像是伏在大網中心的蜘蛛,可以輕而易舉地察覺到蛛網覆蓋范圍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再次跨入萬薈軒,江山不改,坐江山的卻換了一個人,頗有物是人非的味道。然而,蘇恒臉上卻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看不出任何異樣。
這讓呂有為更高看了身邊年輕人一分。
兩旁侍女紛紛施禮,一張熟悉的面孔一晃而過,蘇恒腳步不停。
呂有為在一處幽靜的庭院招待了他們,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番寒暄客套后,蘇恒直接將凌霄殿牌匾拿了出來,毫不留戀地遞了出去。
呂有為接過牌匾,寬厚的手掌在上面輕撫而過,一陣沉默。
都說萬歸令藏有大秘密,得之即可號令萬歸園,呂有為就真的不曾懷疑過么?他并未從眼前這塊牌匾上發現任何特殊之處,那它又是否真是萬歸令?如果是,如何確定?如果不是,那真正的萬歸令又在何處?
瞬間的念頭,呂有為腦海里浮現出一系列問題,但下一刻,他突然笑了。
因為這些,都不重要了。
萬歸令的本質是一件可以一統萬歸園的信物,而現在的呂有為在萬歸園已經是萬人之上,他不在乎得到的萬歸令是真是假,他只想利用萬歸園原住民深入人心的觀念,讓自己在這萬歸之主寶座上坐得更加名正言順,那就足夠了。
萬歸令有什么秘密他不是非知不可,反正他已經是萬歸之主了。
唯一能讓呂有為在意的就是這塊牌匾能否讓自己擁有和封界者開條件的資格。
能最好,不能的話他也不介意在這一隅之地當個獨尊之王。
剎那工夫,便是千百個念頭,呂有為將牌匾大大咧咧地放在一旁,臉上堆出笑容,和一行人把酒言歡。
既然蘇恒不曾違約,那他也懶得和這多智近妖的難纏家伙過不去。雙方兩清后,已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想摻和進那群年輕人爭王爭霸的泥潭中。
人投我以桃,我報之以李,蘇恒同樣沒提小男孩和董原的事,好像自己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如何一步步掌握整個禁地一樣。
雙方盡興而散時,蘇恒給了呂有為一疊厚厚的萬歸幣,做了筆各不虧欠的買賣。
隨后,一行人走出呂府,朝城西而去。
一路上,明里暗中不知有多少異樣的目光投來,蘇恒不理,青兒等也是視而不見。
唯有天狗抬頭豎尾,雄赳赳氣昂昂。
小天尊歸來!
消息如旋風,席卷十方,本就不平靜的暗流涌得更加劇烈了。
客棧有名,有鳳來儀,早已收斂渾身氣息的蘇恒對迎面而來的熱情店小二笑道:“好名。”
店小二撓撓
頭,嘿嘿一笑,“這不就是為了迎接像您這樣的貴客嘛。”
蘇恒微微一笑,與店小二貼身而過時,輕聲說了句:“賞。”
暫時當起管家角色的天狗不情不愿地從懷里掏出一張萬歸幣,抬頭看了蘇恒的背影一眼,略一猶豫,便將那張印有“一百”字樣的紙幣換成了“一千”。
店小二聽到賞字,本是喜笑顏開,但從天狗爪中接過那張紙幣時,登時一愣,又驚又喜,手上跟拿了塊燙山芋似的顫抖個不停,跟在蘇恒后頭道:“客官,不……不用這么多。”
蘇恒擺擺手,“無妨,剩下的就當我賠給你家掌柜的,辛苦他再擦一遍地板。”
“擦地板?”店小二愕然,環視四周,一頭霧水,這地板也不臟啊。
蘇恒并不解釋,抬步拾階而上。
店小二來不及思考其他,連忙跟了上去,畢恭畢敬道:“客官您這是要去哪兒?小的可以給您帶路。”
蘇恒搖搖頭,指了指樓下,笑道:“看,下面多熱鬧,你家掌柜估計都快忙得焦頭爛額了,你還是去幫忙吧,不用跟著我。”
說罷,他轉身上樓。
與天狗擦身而過時,后者咧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威脅道:“再敢跟著,老子就把賞錢收回來,讓你一根毛都得不到!”
店小二連忙將萬歸幣揣進懷里。
看著一行人走上樓,店小二皺了皺眉,雖然這不合規矩,但正所謂拿人手短,人家給了這么多賞錢,他也不好意思再阻攔。
“真是怪人,算了,還是和掌柜的說一聲吧。”搖搖頭,他小跑下樓,卻發現掌柜的早已在樓梯口看著了。
“掌柜的……”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擺擺手,“別管了,讓他們去吧,你忙你自己的就行了。”
店小二“哦”了聲,轉身才發現許多顧客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店小二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一行人走在樓梯上,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隨后,以蘇恒為首,一行人走到七樓上一個偌大的房間前。
房門緊閉。
蘇恒收斂的氣息一放,余者也不再掩飾。
輕輕推門,房門打開,上面的禁制被輕易化解。
迎面一團夢幻般的彩霧撲來,然而,不等蘇恒出手,那彩霧就自主涌了回去。
“蘇兄?”
一名灰衫束身、碧發披肩的俊朗男子與蘇恒隔門相望,臉上帶著一分錯愕,而那如夢彩霧則紛紛涌入他的袖中。
蘇恒微微一笑,“夢兄。”
夢妖回過神來,朝蘇恒身后望了一眼,連忙道:“各位請進。”
“多謝。”眾人一并進了屋。
房間內,除了夢妖外,還有幾張熟悉的面孔。當看到來人是蘇恒后,原本驟然劍拔弩張的眾人心弦一松,隨即朝蘇恒點頭致意。
這里,正是邪道眾弟子的臨時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