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歸園外萬里之遙,一片混亂。
輪回輪轉,一劍生蓮,七世琉璃劍洞穿魑魅魍魎,硬挑方砣手中的古瞳魔杖。
凌霜指天,玉兔拜月,太陰星與十二星相拱衛的萬千星辰彼此消磨,兩道曼妙的倩影就是天地間最靚麗的風景線。
獸吼震空,攖神二代展露鋒芒,戮神之眸開,世界因眼而生滅,步入準至仙境的小獸幾乎活撕了圣體榜上的都天太歲魔身。
靈族第二域子馭珠轟砸,人馬合一的薛言錫龍象劍力鎮壓吞噬。吞噬之子以一敵二渾然不懼,吞噬之力消蝕一切,這位防守有余攻擊不足的頂尖道子并不一味地采取守勢,忽地祭出一塊手帕,其上分呈九彩。
此帕有名,九色云光。
九色云光帕飛在空中,滴溜溜旋轉,每一束神光掃下都能在地面犁出一條大溝壑,冷森森不見其底。
薛言錫一邊閃躲,一邊恨得牙根癢癢,從九色云光帕上散溢出的氣息來看,他便知道這就是在安居平原時對方從他嘴邊截胡走的寶物。
“一個大老爺們,拿塊女子手帕出來勾引誰呢?”薛言錫分明羨嫉仇恨得要死,嘴上卻還是不遺余力地嘲諷。
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讓人忍俊不禁。
吞噬之子一手祭九色云光帕,一手拿黑色光圈,攻防兼備,聽得那酸溜溜的話,不茍言笑的臉上也是泛出一抹笑意,問道:“送你要不要?”
“不要。”薛言錫一口回絕,義正言辭,隨即還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娘娘腔?”
噬心子怒道:“不要你還跟我打個屁!”
“我不要就不能搶了?!”薛言錫瞪眼反問,而后轉頭笑瞇瞇地看向喬憐芝,“我搶過來再送出去,討美人歡心不行啊?萬一拐了個老婆回去那不是賺大了?鼠目寸光!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喬憐芝望向他,似笑非笑。
薛言錫靦腆一笑,“別這么看人家,人家會害羞的。”
座下凰馬一陣干嘔。
噬心子同樣無語,這小子打不過老子,是要把老子惡心死嗎?
喬憐芝早就見識過了這家伙的沒臉沒皮,聞言神情不變,淡笑道:“薛言錫,那這次搶了這塊女子手帕就歸我了?”
薛言錫假裝沒聽見,顧左右而言他,對著吞噬之子大喝一聲:“賊子休要逞強,看薛某斬你!”
雄赳赳氣昂昂,一騎絕塵,無比賣力地殺向臉色鐵青的噬心子。
喬憐芝皮笑肉不笑,遇上這家伙,不管是和他敵對的還是并肩作戰的,都得有一定的修養。養性功夫不過關的,恐怕當場就得被活生生氣出三缸血來。
曾與薛言錫并肩作戰、現又與其兵戈相見的噬心子對此深有體會。
二胡聲悠悠,夢妖與陸凝香在夢魘離幻天內一坐一立,無人再敢踏足夢境。
浮生若大夢,哪怕是靈族第一天驕陷入其中,一時半會兒也無法醒轉。
鳶翎雖是女流之輩,但作風之強勢頗有陸凝香的風范,兩度現身,拼得開天珠一記撞肩,付出琵琶骨碎裂的代價,又殺一人重創一人。
葉軒和江洛茗暗惱不已,若非靈族歸源術太過詭譎
難測,他們何至于如此被動?不說其他,就剛剛那次現身,七情石光芒竟是堪堪與其貼身而過。
只差一線!只差一線!
江洛茗古井無波的心境漾起一絲漣漪。
葉軒在虛空中直接盤坐起來,雙目緊閉,醞釀大勢。
再一邊,麒麟后人也與劍中小圣徹底較上了勁兒,兩大巔峰天仙生死對決的激烈程度,也只有蘇恒那一處戰場可以媲美幾分了。
妖族對上斗戰之子,盡管妖多勢眾,卻半點便宜也沒討到。
完全的一面倒。
場外,得以與萬歸園原住民們一起置身事外的天狗嘖嘖感慨:“妖族此番算是栽了,曾經古戰場魁首,這次估摸著差不多要墊底咯。”
蹭了蹭身邊的小狐貍,“喂,你說咱們算不算是吃里扒外?”
小狐貍白了它一眼,“這話你有本事跟蘇大哥說去。”
“呦,什么時候學會借勢壓狗了?”天狗嘿嘿調侃了一句,隨即笑意微斂,道:“小不點,不是狗大哥沒提醒你,我和雕老弟是死心塌地跟著少主了,這才可以不顧妖族身份,但是你不一樣。想想,九離將你托付給少主照料時,可說了以后會接你回去,如果她在這會兒出現了,各大派徹底打起來,你該怎么辦?”
小狐貍臉色微白,攥緊秀拳,咬牙道:“我會去幫她!”
“就你?”天狗不屑道:“憑你那點微末道行,恐怕一上去就是炮灰,純屬送死的角色,還不如好好呆在這兒,也省得讓人瞎操心。”
小狐貍眼圈一紅,青蔥十指緊抓著衣角。
天狗神色緩了緩,輕聲道:“真到了那時候,你別怪狗大哥心狠。”
小狐貍轉頭看它,“你會殺了我?”
“我會把你鎮壓,只要你無法參戰,也就無愧妖族了。”
“那九離姐姐呢?”
天狗沉默不語。
小狐貍看了眼戰場,倔強道:“我不許你那么做!”
天狗咧嘴一笑,“我怎么做,你管得著嗎?”
小狐貍氣極,剛要怒斥幾句,留下來和天狗一起照看小狐貍的裂天雕歪歪頭,“來了。”
什么來了?
天狗和小狐貍同時順著它的目光看去,下一刻,前者簡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真是烏鴉嘴!
遠處,兩道白虹橫架蒼穹,一只白凰在左,羽翼展開,優雅的曲線流光溢彩,宛如天外飛仙;一名白衣女子在右,身后有九條毛茸茸的純白長尾搖曳,勾魂奪魄,溫柔鄉里又暗藏殺機。
兩大高手疾掠過虛空,橫插入戰場,一翅斜斬斗戰之子,與戰槍槍身相碰,其力堪比龍象鎮獄、寶珠開天,竟將斗戰之子震飛了出去。
斗戰之子看著眼前睥睨八荒的白凰,不怒反喜:“妖族總算有個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可惜,你身上也有我神族血脈。”
白凰靈幻收翅顯化人形,一襲白裙拖地,姿容絕美,身姿曼妙,三千及腰白發更是將其襯托得宛如一位玉人,讓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小心呵護,卻又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不敢近看。
細長的睫毛輕顫,好似蝴蝶撲動,一雙
天生略顯迷離的鳳目流轉,望向闕起。這位仿佛鐘天地靈秀于一身的絕代麗人微微啟朱,聲如山泉叮咚:“鳳凰族靈幻,領教神族斗戰之子絕學。”
“好!好!”闕起哈哈大笑,既然對方已經表明了立場,他也不是啰嗦之人,這位妖神同體的準至仙,同樣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一金一白兩束流光沖霄,悍然對撞在一起。
狐媚眸子四顧,看到陷入圍毆的蘇恒,狐女一只腳伸出又收回,恨恨道:“一打四都打贏了,少個對手總不會反栽了跟頭死在這里!再說了,那沐青兒都不急,我著急什么?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狐女心里掙扎,忽然又看到喜憂參半的小狐貍,嘀咕道:“哼,他雖然不是我的誰,但看在他照料小七的份上,我就再幫他一次,就一次!”
狐女刀子嘴豆腐心,好不容易找了個心安理得的出手理由,心里頭頓時輕松了不少。然而,還不等她踏出那一步,前方又轉出一個人來。
“妖族來了援手,可也不能讓人覺得我神族無人了,嘿!”
話音剛落,一尊五帝印轟然砸下,與此同時,眾妖的法寶開始反戈一擊。
正是在安居平原中獨占兩大神物的天兵之子!
狐女面若寒霜,身后九尾齊出,若九道白虹貫穿日月,掃向那尊大印上五道宛如帝王的強大身影。
噗!噗!噗!噗!噗!
好比燒紅的鐵棍插入尺深的積雪中,裊裊煙霧縹緲升起。
九尾破五帝。
余誥面色微訝,顯然是沒想到連妖中皇族都算不上的九尾妖狐竟能一舉打破五帝印,但他并不以為意,手中一條紅繩如蛇纏繞,靈活盤旋不休。
紅繩上有烈焰熊熊,其名業火。
狐女對天兵之子早有耳聞,也知道那紅繩來歷,深吸一口氣,雙手如穿花蝴蝶翻動。
曾經有個白衣青年對她說,要想超越自己,打破常規,將不可能變成可能,就要走出自己的路。
她當時聽懂了,卻不知如何去做,但后來知道了。
誰說九尾妖狐不如皇族?她要憑一己之力改變整個青丘狐族的命運!
重明鳥和那些手忙腳亂鎮壓了自個兒法寶的眾妖剛要上前助陣,前方忽有海浪翻涌,漫天水靈之氣飆升間,一名冰美人攔住了去路。
重明鳥重瞳閃爍幽芒,率先出擊。
“阿彌陀佛……”
佛唱悠悠,一朵金色祥云自天邊而來,六個光頭,一獅一象。
其中,一名白衣僧人端坐優曇缽華上,眼觀鼻鼻觀心,手上卻多了一串以往不曾有的念珠。
此刻,那串念珠在其指間旋轉不停。
白衣僧人身后,一名紫衣小女孩滿臉憤懣,腮幫子鼓鼓,對著前者拳打腳踢。
白衣僧人紋絲不動。
紫衣小女孩走不出優曇缽華。
另一邊,一頭三首異犬緩緩行來,背上側坐著一名提花籃的目盲小姑娘。
十萬里外,面色祥和的慈悲仙子手托玉凈瓶,向萬歸園而去。在她身邊,天性活潑的仙宗掌教之女出奇的安靜,憂心忡忡地扶著一名氣息奄奄的素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