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身上,天狗登時一陣尷尬,訕笑道:“少主,你這說得也太嚇人了些,咱不能因為大白我老實就嚇唬狗呀。”
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它還是把那只大爪子收了回去。
“嚇唬你?”蘇恒挑了挑眉,“你不信?”
天狗咧咧嘴,看著蘇恒掌心的散神蟲,嘀咕道:“就這么點小東西,打著燈籠都找不著,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嗎?”
蘇恒搖搖頭,不予理會。
他知道天狗已經相信了,只是死鴨子嘴硬,想找回幾分面子而已,他也懶得揭穿它。
看了眼十丈外那翻滾肆虐、將梵天神光都吞食一空的灰霧,蘇恒沉吟道:“這散神蟲雖不是絕種的生靈,但自卷入近古諸教征伐大戰后,便罕顯蹤跡,料想離滅族也相差無幾,為何此地會有如此之多?”
入目所見,四野盡是灰蒙蒙一片,蘇恒估摸著,這地方的規模絕不會小,而一縷灰霧中就有數百只散神蟲,那這么大的地方,該聚集了多么龐大的一個數量?
“也許這里……正是散神蟲的祖地?”青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眾多大神通者融合古戰場時,把它們的祖地搬了過來,十萬年的繁衍生息,才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蘇恒點點頭,轉而對天狗道:“大白,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灰霧籠罩著安居平原,饒是“梵天”都只能護得十丈安寧,視線所及有限,神念又會被散神蟲所食,思來想去,還是讓天狗帶路比較合適。
天狗明了其意,抽動著鼻子在四處走動,每走幾步都要停下來默默感應片刻。繞完一圈,它的神色變幻不定,半晌才指了指一個方向,用不確定的語氣道:“走那邊吧?”
“好!”
蘇恒也不問緣由,領著眾人朝天狗所指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在灰霧中移動著,撐開的“梵天”好比插入水中的一把利刃,雖然劃過之后原地就會被無窮無盡的灰霧填充,但那灰霧也難抵其鋒,根本不能阻其分毫。
“這個地方,簡直就是最好的迷宮,如若不能尋對方向,可能一輩子都得被困死在這里。”小狐貍小聲咕噥著,想起了失落森林里的九曲回腸陣,揪了揪天狗的大尾巴,叮囑道:“大狗,你可得認準了路哦。”
“死不了你的。”天狗沒好氣地回了句,心里卻也有些打鼓。
走這條路,它其實并沒有多么可靠的依據,只是隱隱覺得這邊與其他方向相比有些不同而已。原以為蘇恒起碼會過問一下,不曾想他竟直接就按它說的來了。
天狗有些心虛,這若是讓自己帶錯了路,少主會不會扒了我這身狗皮?
蘇恒何其聰慧,這家伙一搖尾巴,他就知道它要放的是什么屁。但他卻不以為意,這個地方看起來就透露著詭異,走哪里不是走?哪怕只是天狗的一個直覺,也比什么都沒根據瞎逛亂撞的好。
起初,腳下的地勢還較為平緩,可到了后來,眾人都能感覺到自己正在往山上走,地勢越來越崎嶇,似是進入了一處窮山惡水。
“安居平原?這
是哪個瞎子取的名,誰家的平原長這么個鳥樣?”天狗隨口抱怨了一句。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本就覺得哪里不對勁的蘇恒腳步一頓,眼中有明悟的色彩閃爍。
“這里不是安居平原!”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讓人毛骨悚然,暫不理會眾人疑問的目光,蘇恒雙眸神光迸射,運目朝上望去,凝視良久,他才收回目光。
不等眾人詢問,他徑直道:“董原曾言,安居平原入口有一異寶監視,喚作澈明鏡,鏡面一開,可顯化入口景象,而他就是通過這種方式發現了月舞的蹤影。”
青兒螓首輕點,“是有這么回事。”
“可是你們看這四周,盡被灰霧籠罩,若無強光照射,伸手難見五指,縱是梵天,也只能撐起這十丈凈土。那澈明鏡為監察之用,必然高居九天,俯視大地,方能洞徹山河萬里。可若是如此,它又如何能視見這霧中景象?”
青兒斟酌道:“據董原所說,澈明鏡乃封界者所賜,想必自有奇效,要做到這一點,應該不是難事。”
“若單是如此,我自不會生疑,可是……”蘇恒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如果澈明鏡監察的正是這灰霧之地,董原不可能不知道散神蟲的存在,他為何不提前告知我等?”
青兒不說話了。
蘇恒皺眉思忖了片刻,道:“來此之前,董原便將他對安居平原的一切所知與我說了,可實際上,這安居平原對他們來說也是萬分神秘,他無法提供太多有價值的信息。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安居平原的入口、也就是澈明鏡所照之地,并無危險存在。而我們現在的境地呢?這是疑點一。”
“疑點二……”蘇恒朝四周望了望,“你們不覺得我們這一路走來,太過冷清了些?”
“不冷清啊,只要出了這十丈凈土,外面那么多散神蟲,一定熱鬧得很。”天狗嘴巴不消停,開了個冷笑話。
青兒搖搖頭,“蘇恒哥哥說的不是這個,而是和我們一樣進入安居平原的那群修士。”
不說沒注意,青兒這么一提,眾妖立時反應了過來。是啊,雖然他們最先動身,但后面肯定還會有人進來,所有人走的都是同一個門,沒道理到現在連個人影都碰不到,好像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們一行似的。
想到這兒,他們肌膚就有些發寒。
蘇恒笑了笑,“當然,也許是因為這個地方太大。但是,如果將三個疑點加在一起,那就絕不是巧合了。”
“第三個疑點是什么?”寡言少語的裂天雕插了一句。
蘇恒腳尖點了點地面,“那就是大白剛剛說的了,此地分明是座山,又有哪個瞎了眼的要給它命名成安居平原?”
眾妖面面相覷。
換作平日,這個小細節它們根本不會在意,可現在處處都透著詭異,容不得它們有半點大意。
“所以……”蘇恒眸光閃爍,下了結論:“要么這里不是安居平原,要么這里是安居平原的腹地深處而不是入口!”
“會不會是有人在暗地里下套坑我們?”天狗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個陰謀
蘇恒搖搖頭,“說不準。”
天狗長臉一垮。
青兒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既來之則安之,憑這散神蟲還傷不了我們,且行且看,再作計較。”蘇恒語氣平靜。
眾人應了,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不過,他們都提高了一分警惕。
一行人繼續前進,接連走了兩三個時辰,翻了好幾個山頭,非但沒有走出灰霧,周圍的光線反而愈發晦暗了。
看著已經侵至八丈外的灰霧,蘇恒再次攝來一縷,發現里面的散神蟲竟多達上千只!
掌心神火燃燒,將散神蟲焚成虛無,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天狗。
一向厚臉厚皮的天狗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去。
不過,眾人也沒有指責它什么,仍按著原來的方向行進。
又過了片刻,天狗耷拉的耳朵突然支棱了起來,對著左前方興奮地吠了聲,示意眾人往那邊走。
走進后,他們便看清引起天狗注意的東西是什么了。
一具白骨。
準確地說,是一具泛著淡淡金光的白骨!
忙活了大半天,結果只找到這么個玩意兒,天狗大叫晦氣,剛激起的興奮又蔫了,只覺得狗臉都丟光了,一世英名盡毀于此,當下唉聲嘆氣不止。
蘇恒蹲在白骨旁,認真凝視了許久都不曾站起身來,恍若一座雕塑。
“這白骨的主人……”
論智慧,青兒或許不及蘇恒,但論心思之細膩,她絕不會遜色。觀察了片刻,她有些錯愕地道:“好強的肉身,縱然死去,骨骼仍然晶瑩。能于此地不知多少歲月而不朽不腐,讓散神蟲都無可奈何,其生前修為恐怕……恐怕……”
“最少是不滅金仙!”蘇恒替她說出后面半句難以置信的話。
“不滅金仙?”眾妖愕然,這里怎么會有這等高手的尸骨?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應該是近古的高手隕落,被融合古戰場的大神通者順帶著移到了這里。”青兒琢磨著,如果說這是像他們一樣來此參加爭霸戰的各派天驕,她是萬萬不信的。
可是,如果是近代高手的尸體,哪怕他是不滅金仙,又是否真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放置十萬年而保留得如此完好?
蘇恒沒有說話,伸手摸了摸骨體,入手竟是一片溫涼,猶如在揉搓著一塊暖玉。
接著,眾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拿出儲物袋,直接往白骨頭上一套,就像人販子拐賣小孩一樣,動作嫻熟地將白骨兜了進去。
做完這些后,蘇恒才拍了拍手掌站起身來,見眾妖面色怪異,他眉頭輕挑,“怎么了?”
天狗一本正經地嘀咕道:“沒,只是看少主方才那套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專門挖墳盜尸體的呢。”
“造反了啊?”蘇恒笑罵,不忘在天狗腦門拍了一巴掌。
天狗咧咧嘴,也就是跟了這樣的主子,它才敢這么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