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言錫半晌無言,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沒有再勸的必要了。他知道,蘇恒心意已決,靈族與他,恐怕真的無緣。
而且,這里畢竟是永恒之界,他雖為靈族使者,但話也不能說得太過分。雖然眼前只有蘇恒一人,可暗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關注著這里。
靈族只讓一個小輩前來,永恒之界同樣不愿出動什么大人物,僅讓蘇恒一人接待,隱隱也表現出某種微妙的態度。
薛言錫不敢再說什么太過分的話,以免激怒暗中的存在,但他畢竟身負靈族使命,就這么回去的話,辜負長老們的期望事小,被其他人看貶那就無法忍受了。特別是最近十大域子排名即將徹底確立,若因此事而受到影響,那就虧大發了。
想了想,他道:“蘇兄,我受長老們重托,務必要將你帶回去。我能理解你,可若是就此回去,咱也不好交差啊。不如,你我打個賭如何?也算是你體諒我一下?”
蘇恒并未馬上答應,而是笑問道:“敢問此賭若何?”
“先天元磁真體名動天下,早先為了追擊斗戰之子那家伙,錯過了仙道大會,未曾一覽真體風采,頗感遺憾。此番有緣相見,若再錯過,未免可惜,不如你我就此來一場賭斗,你我切磋一二,我贏了,把你敲暈帶走,從此你就是我靈族之人,自主脫離永恒之界。你贏了,我自認倒霉,就此打道回府,咱們古戰場見,不知尊意若何?”
此話一出,雖是在詢問,但也是在向蘇恒下戰書了。
而這薛言錫的身份,同樣讓人驚異。
靈族十大域子,除了穩居首位的大域子外,其余九大域子紛紛下界試煉。其中一位,于九霄閣上死在蘇恒的青龍星宿神陣之中,另有六位在仙道大會上出現過,而剩下兩人,蘇恒卻從未見過。
據靈族所說,昔日兩位域子缺席的原因,是分別去追尋斗戰之子和命運之子的影蹤了。
這則消息一出,當時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斗戰之子和命運之子何許人也?乃是神族中最強大的幾位道子之一,而那兩位靈族域子敢去追這兩個狠人,其自身亦絕非等閑。
起碼,這兩位域子的本事不會在姬無涯之下。
回想起來,倘若當初這兩名域子不曾被斗戰之子、命運之子吸引了注意力,而是隨眾人一同降臨仙道大會,那仙道恐怕是毫無勝算。
蘇恒眼皮微抬,看了過去,薛言錫同樣在看他,那玩世不恭、有些不著調的神態下,有著毫不掩飾的戰意。
蘇恒笑笑,“這場賭斗,我贏了似乎并沒有什么好處,你輸了也沒有什么損失吧?”
“怎么沒有?!”薛言錫斷然道:“你要是贏了,此事一傳出去,說擊敗了靈族第二域子,那多威風?名就是利!我要是敗了,不僅丟了面皮,還得受族內長老的懲罰,這么委屈的事,還不算損失嗎?”
薛言錫憤憤不平,說到后面,話語幽幽,臉上更
是一副哀怨的表情,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蘇恒有些吃驚,“薛兄是第二域子?”
“呃……”薛言錫神色一僵,有些尷尬,訕訕道:“現在還不是,但不久后的將來肯定是!什么姬老二喬老二的,哪有我薛老二叫得順口?一個是那火什么玩意兒的手下敗將,一個是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片子,怎么能跟我堂堂英俊風流瀟灑倜儻才情雙絕的薛言錫薛某比?那倆家伙爭爭第三就好了,老二一位,沒他們什么事。”
蘇恒啞然,沒想到這薛言錫都沒說上幾句話,就開始暴露本性,自吹自擂起來了。
而他口中的姬老二,多半是姬無涯,那位喬姓女子,應該就是昔日去追尋命運之子蹤跡的域子了。
很顯然,薛言錫與此二人是同個級別的角色,三人正在爭那第二域子之位。
蘇恒暗暗吃驚。
靈族中,單是姬無涯那等天驕都有三位,實在可怕。而且三人爭來爭去都只字不提大域子之位,幾乎不抱念想,那這位大域子,又是怎樣一個存在?
蘇恒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如薛兄所言,這場賭斗倒是頗為公平。”
“這么說,蘇兄是答應了?”薛言錫眼睛一亮。
蘇恒微微頷首,“不過,未免傷了兩派和氣,你我還是點到為止。你若能勝我,不用將我敲暈,我自己隨你前往靈族。若我僥幸勝過一招半式,還請薛兄遵守諾言,切勿繼續糾纏下去。”
“好!一言為定!”
“絕不反悔。”
話音一落,兩人身體同時緊繃起來,一股玄妙的氣機在兩者間牽引流轉著,構建成一個特殊的場域。
四目對視,兩者間的虛空竟迸發金鐵交擊聲。橋下的流水像是結成了堅冰,瞬間靜止不動,風不吹了,葉不搖了,整個院落都沉寂了下來,唯剩那如金戈鐵馬般的殺伐之音。
這是雙方氣機的交鋒!
兩個人雖然不動,卻已經正式交手了,只是處于一種微妙的狀態。但能想象的是,氣機的平衡一旦被打破,迎接對方的都將是狂風暴雨般的打擊。
其實這一戰的賭注并沒有那么公平,蘇恒完全有理由拒絕這一戰,但他卻不能。
一來,他需要用一場勝利來堅定自己的立場,宣示自己的態度,不僅是向靈族,還是向界主。
界主讓他一個人迎戰靈族,一方面是料到對方只有一人前來,且所為何來;另一方面也是想趁機考察蘇恒的態度,看看他是否會因為自己自然生靈的身份而懷有異心。因此,這是蘇恒表決心的時候,是選擇與永恒之界一刀兩斷、轉而投向靈族,又或是與靈族徹底劃清界限、為永恒之界效力。
二來,則是因為蘇恒的傲氣和信念。
靈族域子下挑戰,他必須接!不接,不僅弱了氣勢,還會影響信念。強者恒強,真正的無敵之心,是不懼任何挑戰
有此兩點,在薛言錫進入這個院落的那一刻起,雙方的一戰就不可避免了。
那匹愛學驢叫的馬晃了晃大腦袋,打了個響鼻,直接拋下薛言錫,沒心沒肺地躲到一旁看戲去了。
平靜毫無預兆地告破,隨著河中一道道水浪炸飛上天,在空中結成水云,再如天女散花般鋪蓋而下,薛言錫反手一掣,斷裂闊劍立執在手。
把劍環繞周身一旋,卷起千萬道劍氣,如龍卷風呼嘯翻滾,綻放凜凜寒光。薛言錫一手執劍柄,一手抵劍身,將半個門板寬大的闊劍往前一送。
一道清脆的響聲傳來,聲音不大,卻將薛言錫震得虎口發麻。而在闊劍另一側,化身白光的蘇恒重現真身,手中銀槍一抖,如龍擺尾,槍頭搖曳變幻,刺出千萬點寒芒,從十方籠罩向闊劍身后的人。
薛言錫抬頭,雙眸神光燦燦,瞳孔中竟顯化出兩柄劍影,隨著他目光一個瞪視,那劍影陡然噴出,滴溜溜懸浮于前。隨后,兩道劍影一道沒入他的心口,一道融入闊劍中,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
緊接著,薛言錫持劍橫掃,原本寬大的劍身再次暴漲,變得有城門那么大。他那偏矮的身材抓著這么一把大劍,頓時形成鮮明的對照,顯得分外滑稽,但蘇恒卻沒有半點笑意。
別人使劍,多是劈、刺、挑、抹,犀利而輕靈,千變萬化,難以捉摸。而薛言錫使劍,卻像是把劍當成一把大扇子呼來呼去,寬大的劍身猶如一座小山橫沖直撞,以與其笨重體積毫不相符的極速將混亂天槍的攻伐盡數接下,并將之狠狠掃飛了出去。
一股股巨力不斷從槍尖傳來,蘇恒悶哼,本想以落神羽直接將對方打落塵埃,突然心念一動,起了好勝之心。
“這把斷劍頗有些古怪,不知比起我那無憂劍來又如何,正要試上一番。”
說做就做,蘇恒把天槍猛地一收,與此同時,薛言錫的攻勢也如影隨形逼來。城門大的闊劍橫陳蒼穹,遮天蔽日,帶著一片壓抑的恐怖陰影碾壓而至,欲將蘇恒直接拍成碎泥。
蘇恒無言,這到底是把鐵劍,還是把大錘?
闊劍即將落下,劍下的蘇恒卻是不閃不避。忽地,他的瞳孔驟起變化,不再清澈深邃,而是變得金光燦燦,猶如黃金熔鑄而成,帶著睥睨一切的俯視姿態,冷眼看來,那不包含任何情緒的冷漠和威儀,真如神衹臨塵。
他的頭發也在變化,金紅相間,隨風飄動間,宛如一團跳動的火焰。金色的鎧甲多了一絲絲鮮紅的紋理,猶如鮮血勾畫篆刻而成,充滿鐵血殺伐的意念,就好像是一位剛剛經歷過尸山血海的將軍從戰場歸來。
霎時間,蘇恒氣質大變,冷漠無情,鐵血殺伐,目空一切,睥睨天下。
與此同時,他的手中驀然多了一把六尺青鋒,紫紅色的劍身微泛冷光,若有鮮艷的玉澤在里面流動,紅得像血,紫得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