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道目光匯聚于身，兩個執掌命運之力的年輕男子遙遙相對，燭火飄搖，照亮兩張神態不一的臉龐。
半晌，先前與蘇恒大戰的藍衫青年微微一笑，淡淡道:“你終于來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慕云楓。”
慕云楓？
聽到這三個字，人群立時有些騷動。
昔日，凌天宗派出兩名弟子參與天凰神界神訣之爭，數月后，兩名弟子盡皆位列至尊榜，從此一戰成名。其中之一，是星辰王蘇恒，而另外一個，就是逍遙王慕云楓。
慕云楓雖然沒有蘇恒那么大的名氣，但因其掌握命運之力，也受到了許多人的關注，甚至有人懷疑他就是命運之子。只是后來有消息傳出，說這種假設已被證實為假，這才讓他的關注度降了下來。
這雖然是幾年前的事了，但在場還是有不少人記得，此刻一聽“慕云楓”三個字，他們頓時恍然，怪不得此人也掌有命運之力，原來他就是凌天宗的慕云楓。
如此一來，誰是真正的命運之子似乎就有了定論。只是眾人仍然不解，命運之子為什么和慕云楓一模一樣？是有人在假扮另一個人，還是兩人天生就是如此？他們彼此之間，又是什么關系？
這些問題，都是未知之謎。
“他是慕云楓……”靈幻看了看慕云楓，又看了看和蘇恒大戰的藍衫青年，眉宇間同樣帶著一絲迷惑，驚疑道:“那他又是誰？”
這個問題，或許除了他們本人外，沒有人能給她答案。蘇恒和青兒雖然知道得更多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就算我不來找你，你早晚也會去找我的，不是么？”看著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慕云楓的神色竟是異常的平靜。
“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藍衫青年有些感慨地點點頭，悠悠道:“你說的不錯，我遲早都會去找你，了結你我之間的事，這是我們不可改變的宿命。”
慕云楓聞言，皺眉道:“我掌命運之力，豈能反為宿命所縛？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不可改變的，縱使是命運，也不例外。”
“能不能改變，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一切自有定數，豈是言語就能更改？”藍衫青年搖搖頭，似是有些惋惜地嘆道:“只有順從命運、融入其中，才能明悟命運之妙，踏足命運之道，借命運之力為己用。妄圖改變定數者，是觸禁忌，任你神通無量，也終成畫餅。這個道理，你到今天還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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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楓沉默半晌，沉聲道:“命運之子，執掌命運，而不是命運的奴隸。”
“三千大道，命運第一。一切的一切，都是命數，是定數！你能違逆三千大世界的鐵律嗎？！”藍衫青年神色一厲。
慕云楓搖搖頭，不再與對方爭論，轉而道:“古戰場爭霸戰后，你跟我回去。”
“去凌天宗？沒問題。”
“不，是去影殺族！”
藍衫青年剛剛有所緩和的神情登時一僵，隨即冷笑道:“你想把我交出去，為自己洗脫罪名？”
慕云楓看著他，眼神漸漸冷了，“你該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藍衫青年聞言大笑，譏誚道:“我做的，不就是你做的么？這有什么區別呢？”
“你是你，我是我，我叫慕云楓，你不叫慕云楓。”
藍衫青年止住笑聲，難得露出肅穆之色，鄭重道:“你說的對，我不叫慕云楓，我是知命，但那同樣不是你的名字。”
“是或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是一個全新的個體。這一點，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了。”
見對方還要反駁，慕云楓擺擺手，“多說無益，我就問你一句話，跟不跟我回影殺族？”
知命眼眸微瞇了起來，“如果我說不呢？”
慕云楓面無表情地看他，語氣冰冷，“那我會把你的腦袋提回去。”
知命仰天大笑，但笑著笑著，眾修士的臉色就變得古怪起來。
因為那笑聲到最后，居然變成了女聲！
接著，在眾修士愕然的目光下，知命形貌變化，眨眼就變成了一名眉目如畫的妙齡女子。
這個和慕云楓一樣掌握命運之力的，原是個女人！
不過，慕云楓卻是神色如常，似是對此早有預料。
雖然變回了女子之身，但她看起來還是和慕云楓有些相像，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一奶同胞的親生兄妹，只是他們對彼此的態度，卻隱隱透露著敵意。知命笑聲漸歇，冷哂道:“現在的你，有這個能耐嗎？”
“他一個不行，那再加上我呢？”
知命話音剛落，一道聲音便頂了過去，蘇恒跨坐黑白小獸上前，與慕云楓并肩而立。
微偏過頭，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的神色都格外復雜。
自上次凌天宗一別，兩人已有近五年未見，這期間，世事變幻，禍福無常。如今重逢，物不是人亦非，曾經的同門師兄弟越走越遠，甚至走向了對立面，著實令人唏噓。
“紫幽若說，你殺了一眾凌天弟子？”這是慕云楓開口的第一句話。
蘇恒轉過頭，目光眺望遠方，“是。”
“你能放過紫幽若，為什么不能放過他們？”
“因為我沒有放過他們的理由。”
慕云楓神情一滯，沉默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點頭道:“是的，你已經不是凌天弟子，除了紫幽若之外，其他的都是陌生人，縱然殺之，也合情合理。”
話語微頓，他語氣莫名地道:“可我還是凌天弟子啊。”
蘇恒無言，半晌才道:“既與凌天徹底了結了恩怨，那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做的。蘇恒行事，從不后悔，你我一戰，或許不可避免，但不該是在今天。”
說著，他轉頭望向知命，其意不言自明。
慕云楓想了想，終究沒有拒絕，“好。”
沒有過多的言語，兩人很快達成了共識，暫時走到同一戰線。兩股氣息聯合在一起，頓成驚濤駭浪之勢，沖霄直上，席卷九重！
“天仙大圓滿！”蘇恒心中一震，不禁多看了慕云楓一眼。
在慕云楓祭出與知命相同的九彩火燭、并將對方一擊化解時，他對慕云楓的境界就有了大致的猜想，可當猜想得到證實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慕云楓的修為進度，絲毫不比他慢！
與此同時，慕云楓也為蘇恒展現出的實力感到吃驚，特別是他騎著那頭食鐵幼獸的時候，一人一獸的聯合威勢堪稱恐怖，讓他都有一種心悸感。
他無法想象，兩人若真決一死戰，將會是何等的慘烈。
兩人各懷心思，而在對面，知命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慕云楓，凌天掌教命你誅殺此人，你非但不遵從，反與他狼狽為奸，是置掌教之令于何地？在你眼里，還有沒有凌天掌教這個人？你該當何罪？！”知命厲聲斥責。
“嗯？”慕云楓手中折扇一合，用懷疑的目光審視她，皺眉道:“你怎么知道這件事？”
知命神色一僵，旋即冷哼道:“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總之，你現在正在違逆掌教意志，你不殺他，是否也
想和他一樣背叛宗門？”
“少在那兒扣大帽子！他怎么做，與你這人妖何干？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就算是要殺我，你也看不到了，先送你往生！”
蘇恒一聲厲嘯，騎著黑白小獸就殺了過來，強勢得一塌糊涂。
聽到“人妖”兩個字，知命氣得臉色鐵青，那面骨鏡與九彩火燭一同祭出，要將蘇恒打殺于此。
慕云楓原本還在思忖知命是如何得知凌天掌教給他下了秘令，可轉眼間，兩人就打了起來，當下也沒時間多想，立即加入戰場。
“那九彩火燭就是命運之神，你多加小心。”他對蘇恒傳音警示，把手一揮，一團朦朧的霧氣迅速擴散開，籠罩了整個戰場。
這是慕云楓有意為之的，很顯然，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們的對決。
這讓期待這一戰的眾修士臉色跟吃了個死孩子一樣難看，仿佛有幾百只蟲子在心里亂爬，著實癢癢得難受。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抬頭看著那處朦朧的虛空，等待一場巔峰對決的結果。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一聲尖叫驚破長空。
“不好了！大陸開始消失了！快跑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修士霍然驚醒，扭頭一看，駭得亡魂皆冒。
只見在南面方位，一道橫斷天上地下的巨大黑幕如颶風襲來，所過之處，黑暗籠罩四野，將寥廓的大地盡皆覆蓋。山川破碎，水域崩流，那里像是有一頭自太古沉睡至今的洪荒兇獸覺醒而來，吞噬一切。
而現在，那道黑幕正在向這里快速逼近。
人群頓時大亂，幾乎是看到黑幕的第一眼，他們就能確定……大陸消失帶來了！
他們再也顧不得誰勝誰負了，一道道遁光紛紛架起，往北面飛去。
鵬鳥最后看了戰場一眼，便振翅遠去；遭遇圍攻的眠棺士趁亂棄棺而走，看得兩女目瞪口呆；北斗七子奮起余力，以秘術遁去；就連三位禁地之主也走了。
他們雖是此地的原住民，不怕大地消失帶，但他們掌管的禁地卻不在這里。若是他們于此消失，就無法回來了，屆時三大禁地內部就是群龍無首，勢必會大亂，后果不堪設想，因此，他們也不敢留下來。
“青兒，我們快走吧。”藍雨來至跟前，就要帶青兒一同離去。
青兒始終凝視著天際的朦朧戰場，堅定地搖搖頭，“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蘇恒哥哥，絕不能再和他失散了，他沒出來，我就不走！”
裂天雕也沒有走，而是繞在青兒身邊盤旋個不停，口中發出急促的厲叫，顯得分外焦躁。
藍雨柳眉微蹙，卻不知該如何勸她。
小胖子、靈幻和狐女也已來至，本想說些什么，但看到青兒決然的態度，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們知道，這時候，恐怕只有蘇恒能帶走她了。
精靈女王帶著天狗、小狐貍來到跟前，對青兒道:“沐姑娘，你是公子最在乎的人，只有你安全了，他才不會有后顧之憂。”
“我就是要他有后顧之憂！”青兒目光不離戰場片刻，倔強道:“我不走，蘇恒哥哥就一定會出來；我走了，他可能就真的出不來了。”
眾人愣住，而后紛紛沉默下來。
另一邊，一直不曾動作的靈族域子也坐不住了，墨軒急道:“喬姐，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喬姓女子深深地看了戰場一眼，螓首輕點。
三人瞬間消失，偌大的天地，只剩青兒幾個人還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