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驢爹爹?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無語,又有點想笑。這“熊孩子”,絕對是他爹親生的,坑起爹來一套一套的。
果然,小男孩話音剛落,另一道氣急敗壞的男聲便響了起來。
“你這瓜娃子,怎么跟你爹說話呢?禿驢?誰教你這么叫你爹的?”
小男孩稀里糊涂就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立時覺得委屈極了,大聲辯解道:“孩兒怎么了嘛?是外面的狗叔叔說您是禿驢,孩兒只是傳達它的話,這還有錯嗎?”
此話一出,眾人神情一僵,不約而同地看向天狗,后者一張黑臉頓時拉得更長了。
“狗叔叔?誰家養的狗沒拴好,放出來亂咬人,還教壞小孩子?今天若不給個交代,看老子不剁了它的舌頭油煎蘸醬吃!”
男聲繼續叨叨,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近前。
眼看對方就要出來,蘇恒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店老板脾氣是不是有些沖了點?沒見到客人面就這樣罵罵咧咧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難道對方平時也都是這么做生意的?
他也不回避,下一刻,里屋簾子掀開,一個光頭大漢牽著小男孩走了出來。
“來來來,讓老子看看,是……”
話音戛然而止,光頭大漢眼中精光一閃,原本擺著的臭臉瞬間就斂去了,轉而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笑呵呵道:“幾位客人看著面生,想必是遠道而來的吧?萬歸園歡迎幾位光臨。”
突如其來的態度大轉換,讓眾人有些沒反應過來,就連那小男孩都懵圈了,不知道自家爹爹是不是中了邪。
意識到眾人的反應,光頭大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這不……一開始不是不知道是遠方來的客人,還以為是隔壁哪個混蛋故意教這小子來埋汰我的,所以才……嘿嘿,嘿嘿,各位不要見怪。”
眾人作恍然狀,蘇恒抱拳道:“店家客氣了,方才之事乃是個誤會,大白并非有意冒犯,是令郎年紀小,不曾理解話中之義,以致誤傳罷了。”
“哦……”店老板摸了摸光頭,看了一臉晦氣的天狗一眼,便知曉個大概,隨即狠狠瞪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自知自己說錯了話,當即低下了頭。
“幾位客人遠道而來,路經小店,不知有何需要啊?”說話的時候,店老板目光已是將眾人全都掃了一遍,不覺在蘇恒和青兒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以他多年的眼力,自然能看出眼前這對氣質絕佳的青年男女的不凡,而這,其實才是他態度轉換的最大原因。
當然,這絕不是因為他怕了兩人,而是因為這樣的人來,一般都有大買賣。
話剛問完,蘇恒還沒回答,店老板就覺得對面的幾道目光有些異樣。那對青年男女還好一些,至于其余的,全都朝自己裸露在外的雙臂和锃亮的光頭瞟啊瞟的。
那里,分別刺著幾幅紋身。
店老板也沒有怪罪的意思,似是早已習以為常,接著,他反倒向眾人炫耀了起來,“左青龍,右白虎……”
又大大咧咧地將胸前衣衫一掀,“中麒麟……”
再指了指后背,“南朱雀……”
最后抹了抹滑溜的光頭,洋洋得意地道:“北玄武!五大神獸護體,萬劫不侵,長命百歲!”
眾人眼神古怪,小男孩則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角,店老板驀然醒悟過來,連忙糾正道:“錯了,是壽與天齊,長命萬萬歲!”
眾人徹底無言,眼前這對父子絕對是親生的,敢情這小男孩都是從他爹那里傳承的逗逼特質。
雖然有點搞笑,但店老板這樣子,反倒讓人覺得更容易親近。
蘇恒微微一笑,“沒想到,店家還是個……風雅之人,有這樣的喜好。”
風雅之人?
眾妖差點笑出聲來,青兒也是俏臉微紅,暗想蘇恒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眼前這粗漢子能和風雅之人扯上半個元幣的關系嗎?
他們卻是不知,蘇恒這也是無奈之舉,他一時半會兒實在想不出合適的好詞來形容對方,故而才昧著良心用此來湊合湊合。所幸看對方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多半也不懂那是什么意思,雙方也就沒那么尷尬了。
這時,就見店老板連連擺手,謙虛道:“哪里哪里,小友謬贊!謬贊吶!”
那副不懂裝懂的姿態,看得眾妖憋笑憋得辛苦。
蘇恒咳了聲,眾妖這才有所收斂,前者打開正題,道:“在下此番前來,是要向貴店買一個消息。”
“是關于……”
“關于一批人的。”
“哦?是誰?”
“佛教弟子。”
“佛教?”店老板微微皺眉,撓了撓光頭,道:“這可有點不好辦啊……”
蘇恒估摸著對方是想趁機抬價,但這時候只要能打聽到消息,其他的都無所謂了,當下道:“價錢不是問題。”
孰料,店老板卻是搖搖頭,“這不是價錢的問題。”
蘇恒感到意外,“那是……”
“是某家也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蘇恒和青兒對視了一眼,有些不相信,“他們不在這萬歸園中嗎?你們是這里的主人,既有售賣消息的能力,那對城中的一切了如指掌本應是基本要求,怎么會不知道?”
店老板有些赧顏,解釋道:“實不相瞞,幾個月前,的確有幾名僧人來到這里,某家還是親眼所見。但不久后,那群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銷聲匿跡,誰也沒有再見過他們,更別提知道他們的行蹤了。”
“他們是否離開了此城?”青兒插了一句。
店老板搖搖頭,“應該不會,某家這店就在這里,他們要是出城,某家不可能不知道。”
蘇恒眉頭深深皺起。
原以為要找到佛教弟子不是難事,不想事實竟要比預料中艱難得多。
一群大活人,怎么會憑空消失呢?
做不成生意,店老板也有些惋惜,看了看蘇恒和青兒,略一猶豫,道:“看兩位氣度不凡,某家可以給兩位一個建議。”
蘇恒眼睛一亮,“店家有何指教?”
店老板道:“本店雖也售賣消息,但這只是個業余服務,并非個中行家。兩位真想找人的話,或許可以去城中的萬薈軒看看,那里是專門經營這一行當的,某家這邊不知道的,那里面的人也許會有答案。”
蘇恒聞言,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展開,由衷感謝道:“多謝店家指點,請問這消息……”
“誒,某家剛剛不是說了嘛,
只是給兩位一個建議,并不是將之當成消息賣給你們,所以小友也不必給某家什么酬勞。”
店老板擺手阻住了蘇恒,哈哈笑道:“萬薈軒的事,你們遲早會知道,某家提前告訴你們,其實也只是借花獻佛,借此與兩位結個善緣罷了。”
蘇恒這才不再堅持,他也不是扭捏之人,抱了抱拳,道:“既如此,在下先行謝過,今日之事,在下記住了。”
“哈哈,好!好!”店老板爽朗大笑。
隨后,蘇恒向店老板告辭。店老板見他行色匆匆,也沒有挽留,親自將眾人送到門口。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街道拐角處,小男孩扯了扯店老板的衣角,仰著頭問道:“爹爹,前幾次幾個大哥哥大姐姐問咱們要東西,您也沒讓他們拿什么寶貝出來交換就給了,這次您也是這樣。我們家以后是不是就不是賣東西的了,而是……是……那什么善堂啊?”
“善堂?”店老板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巴掌拍在小男孩后腦勺上,“瓜娃子,你看爹爹像是個喜歡吃虧的人嗎?”
小男孩摸了摸后腦勺,搖頭表示不像,但仍不明白自家老爹為什么要這么做。
店老板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囑咐小男孩以后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不然就脫了褲子打屁屁。
“我都十一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還喜歡打那里啊?”小男孩小聲嘀咕,面色紅彤彤的。
店老板瞪眼,“十一歲咋了,一百一十一歲你也是我兒子!自家崽子的屁屁給爹看了你也害羞?”
小男孩噘著嘴,覺得很委屈,卻不敢頂嘴。
店老板這才作罷,讓他在這里繼續看店,自己則是轉身要回里屋。
經過一排柜子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有些奇怪地看向角落的一盆奇花。
“咦?這株倚欄聽榭怎么長這么快?跟吃了大補藥似的……”他嘀咕了一句,摸著光頭想了想,隨即笑道:“嘿,人的運氣順了真是干啥都吉利,種朵花都能開得這么旺,這準是喜兆!嘿嘿……”
他自言自語著進了里屋。
與此同時,離此一個街口的一處偏僻之地,蘇恒閉著眼,默默感應著什么。片刻后,他睜開眼,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右手在虛空抹過。
接著,眼前便出現了一幅畫面,顯示的正是店老板和小男孩的對話場景,包括他們的談話內容,都被蘇恒清清楚楚再現了出來。
“好哇!這死光頭竟敢打我們的主意,活膩歪了他!”天狗第一個跳腳,義憤填膺地開始指責,最后感嘆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古人誠不欺我!”
小狐貍看了它一眼,鄙夷道:“好啦,大狗,你先別激動嘛。雖然那店老板可能有些算計,但就目前而言,他并沒有什么對我們不利的跡象,還幫了我們一個小忙,我們不能妄下定論。”
“你個小東西懂啥?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這是古來不變的至理,等人家有所動作,說不定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天狗反駁。
“噫……膽小鬼!”小狐貍辦了個鬼臉。
天狗還想說些什么,蘇恒擺手道:“好了,你們不用吵了。小七說的對,目前還不能確定那店老板是否要對我們不利,我們也不能胡亂推測,還是先看看吧。而且,就算他想算計我們,也不敢在這城里動手,你們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