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恒的言辭當中,兩人能感覺到眼前這位與那位九霄閣弟子的微妙關系。
雖然不知道二者是如何結怨的,但葛天鳴還是提醒道:“小兄弟,據說那九霄閣下來的弟子神通廣大,厲害無比,此番又有柳逸飛相助,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蘇恒從來沒把柳逸飛放在眼里,對他而言,真正有威脅的只是虛太一一人,但他也不口出狂言,只是虛心應了,表示自己會多加注意。
葛家兄弟暗嘆不已。六年不見,曾經的少年長大成人,且成就不凡,已經能和九霄閣這等龐然大物教出的杰出弟子爭鋒了,著實是天縱之資。
他們也只能如此感嘆了。
三人敘舊,不提。隨后,蘇恒在葛府中落腳了一天,翌日清晨,便向葛家兄弟辭行。
看著白衣青年離去的背影,葛天鳴嘆道:“今番一別,或許再無相見之日了啊……”
離開葛府后,蘇恒徑直往北而去。昔日十大城主合力開啟金丹仙墟,便是在那城北廣場上空,以他如今的修為,雖無須借十城主之力,但也得找對地方才行。
再次來到這個熟悉的廣場,蘇恒放開神念,探視十方,很快就發現了隱藏于虛空斷層間的一絲異樣氣息。他沒有猶豫,法力繞體,隔絕氣息,腳步一轉,整個人憑空消失不見。
蘇恒突然消失,不曾引起絲毫騷動,即便是先前看到他的人,也是神色淡然,視若無睹。看那樣子,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有個人從自己眼前憑空消失,又像是被人抹掉了原來的記憶,將蘇恒遺忘。
這般怪象,如此手段,令人驚嘆。
身形在虛空中穿梭,及至某一刻,蘇恒右手一揚,撕開前方的虛空,一步踏出。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暗紅色的天地,墨云如鉛,大地若血,始一踏入,一股充滿慘烈意境和歲月味道的洪荒氣息便撲面而來。蘇恒眼前一亮,此情此景,正是金丹仙墟無疑。
為了以防萬一,方才穿梭虛空時他便以神光掩蓋樣貌,此時立于空中,整個人恰如一輪天日,普照萬里血色蒼穹。
目光掃動,環視四周,蘇恒冷笑一聲,“這金丹仙墟,未免太安靜了些。”
但見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滾滾黃沙,眺望遠處山林,方見一點暗綠之色。眼前所見,雖無甚異之處,只是和當初相比起來,如今的金丹仙墟卻無半聲禽鳴獸吼,未免惹人生疑。
蘇恒微微閉目,默默感應著什么,半晌睜眼,嘴角掀起一抹笑容,認準一個方向,迅速遠去。
金丹仙墟不可謂不大,但對現在的蘇恒來說,想橫穿過整片地域也不會耗費太大的工夫。不多時,前方的地平線上驀然多了一個黑點,隨著蘇恒的靠近,那黑點也漸漸放大,近了,便能看出那是一株枯木。
一株比山還高的枯木!
站在樹頂,甚至可以俯視小半個金丹仙墟。
這株枯木,樹身走金紋,正是有猴族圣樹之譽的金絲楠木!
昔日金丹仙墟出口提前開啟,外
界修士與仙墟原住民展開混戰,地點就是這里。而今第二次降臨此地,蘇恒神念一動,眺望遠方的雙眸霍然一亮,慧眼噴霞,幾欲勘破三十三重天穹,望穿一十八層幽冥,洞悉一切秘密。
“好濃的妖氣!好重的殺氣!”
話音未落,后方突現兩點寒芒,一黑一白兩道光束成雙龍絞柱狀,交織著激射而來。殺光所過之處,虛空紛紛潰滅,還有一股不小的吞噬之力在其中流轉,共同孕育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氣息驚天。
蘇恒眸光微閃,感應到黑白光束上熟悉的氣息,他就識出了襲擊之人的身份。
“何人膽敢擅闖仙墟?豈不知仙墟已被劃為禁地,擅入者死嗎?!”
一道渾厚有力的質問聲緊隨黑白光束之后而來,很顯然,對方是想給蘇恒來個下馬威。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他們的預料,面對黑白二色殺光,前方那個籠罩在熾盛神光中的闖入者似乎并沒有防御的意思,而是放而任之,似是要生生承受這一擊。
來人忍不住驚異,隨即便駭然看到,他們引以為傲的黑白殺光射入神光里后,竟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不曾掀起半點波瀾,便已告破。
來人大驚失色,情知來了個硬點子,心里不由一突。轉念一想,又不愿弱了氣勢,接著又是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閣下何人,可否一露真面目?”
“陰陽二老,你們不認得我了么?”護體神光中傳出淡淡的輕笑聲。
前方虛空被破開,走出一老一少兩個人來。老者披麻衣,著布履,手拄木杖,躬背佝僂,面白無人色,目光平和中帶著一絲陰郁,好似那重病之人,將入黃土。那中年漢子則是身材魁梧,面如重棗,雙眸銳如蒼鷹,利比冷箭,好似要擇人而噬,兇煞強悍。
兩者一內斂一鋒銳,對照鮮明,顯得格外矛盾與復雜,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相似,又或者說是共同的地方,令人訝異。
此二人,正是蘇恒的舊識,曾追殺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老熟人”——陰陽二老!
聽到蘇恒叫出他們的名字,陰陽二老心頭咯噔一跳,形貌粗獷的陽老仍以那陰惻惻的聲音道:“閣下識得我二人?”
與此同時,他那鋒銳如刀的眸子也在緊緊盯視著蘇恒,試圖看穿這個神秘人的底細。
“二老于在下可是有天大的‘恩情’,我又豈敢相忘?山水有相逢,如今我等有幸再見,真是緣分啊!”
“天大的恩情?”陰陽二老眼眸微瞇,他們聽出眼前之人似是在說反話。陰老音調一高,厲聲道:“你究竟是誰?何必在此裝神弄鬼,敢以真面目示人否?”
“那就要看二位是否有這個本事了。”護體神光中傳出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陰陽二老臉色陣青陣白,從先前蘇恒露的一手,他們便知自己不是對手。若非后邊有靠山撐著,他們早已扭頭就跑,怎敢多廢一句話?此時蘇恒再發難,二人不進,而是向后疾掠出百丈。
兩人速度極快,幾乎在蘇恒話音剛落的時候便與之拉開了距離,顯然是早有準備。隨后,陰陽二老齊喝一聲,“萬妖
陣!”
轟隆隆!
嘯聲方落,腳下大地猛然一震,劇烈搖晃起來。天地間驟起妖風,烏云蔽日,蒼穹將傾,地表一陣蠕動,只聞一聲爆響,地皮嗤啦被撕開,山搖地動間,一個長達數十里的大裂谷驀然生出,猶如大地之痕。
大裂谷深不見底,似是溝通著九幽世界,陣陣黑風冷氣自其中不斷吹出,令人脊背生寒。可轉眼間,鬼氣又變成無窮的地火水風翻涌上來,只一個席卷就將蘇恒包裹在內。
妖風動蕩,兇氣滔天,一座蛋殼形的光幕大陣瞬間成形,將蘇恒困在其中。
被大陣困住,蘇恒眼前景象陡變,天沉地暗,暮氣沉沉。而在大陣的封鎖光幕上,旌旗飄揚,分立在一個個陣眼上,旗桿周圍,更是有一頭頭妖獸游離巡視,不斷向大陣注入自己的力量。
旗面招展,揚起無盡黃沙,鋪天蓋地,不見天日。而在漫天黃沙中,有一只巨大的妖蜂正奮力扇動著輕薄的羽翼,一對血紅的瞳孔散發著野性的氣息,死死凝視著陣中的蘇恒,不遺余力地釋放出自己的妖力。
“吼!”
嗤啦!
虎嘯雷鳴齊震,道道強光閃耀,驚顫了虛空,只見前方有一道龐大的陰影投下。定睛再視,原是一頭紫電繚繞的黑虎于黑云中踏出,一路帶著電芒灼燒出的火花奔騰而來,勢不可擋,震得大陣光幕都在隆隆顫動。
煙塵沖起,火星四濺,又見一桿旌旗底部,虛空如山石泥土一般翻動,一只穿山甲從中鉆出,抬起交細的頭部,對著大陣噴出一道凌厲的神力光束。
砰砰砰……
轟鳴聲震蕩不休,如雷鳴,似鼓吹,無邊聲浪綿綿不絕,排山倒海而來,若有千軍萬馬一齊奔騰,震得人氣血沸騰。卻是一棵鐵樹在搖晃著驅干,以數十根粗大的樹根釋放妖力,補充進大陣中。
更有……
入目所見,俱是妖影。在大陣陣眼處,足足有二十四頭強大的妖獸坐鎮,及至他處,還有無數低級的妖獸以量補質,幫助催動大陣的運轉。
此陣名萬妖,確是實至名歸。
萬妖陣啟動,成功將蘇恒囊入陣中,數不清的妖獸滴水匯成河,它們的力量通過大陣被全部凝聚在一起,足以撼動玄仙!
陰陽二老雖已成就元仙,但和玄仙仍是有著不小的差距,萬妖陣運轉,雖然不是針對他們,卻也令二人心驚膽戰。
“有此陣在,必可誅殺此獠!”
然而,就在這時,大陣中突然傳出一陣大笑,其聲颯然豪放,絲毫聽不出有半分慌張。
“強作鎮定耳。”二老冷笑,心里卻不禁有些打鼓。
“都是些老熟人嘛。”
陣中長笑再起,緊接著,一只神力大手驀然探出,彈指間破滅萬妖陣重重光幕,無視所有妖獸的妖力攻擊,長驅直進,如入無人之境。其勢如崩,不可阻擋,萬千妖獸,竟不能滯其分毫。
“這怎么可能?!”
在陰陽二老的驚呼聲中,大手徑直探下,將其中一頭妖獸緊緊抓住,再不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