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染芬芳,皇天傾作土。花落花開自有時,陰陽造化譜。盛時何足夸,敗時何能主?覽遍紅塵知休戚,月下問榮枯。”
月夜下,左月夕踏歌而行,雙手微屈,呈牽執狀,若拿著天上的那輪圓月。月見花開,重重云霧中,捧出一輪印刻他面容的玉盤來,左月夕借月和月見草為載體,施展枯榮之術,大袖輕揮,一道道神光唰唰飛向秦挽之。
秦挽之知道厲害,不想硬接,閃身避過,那匹練徑直下落,沿途掠過兩名正在激烈打斗而不及躲避的弟子,打在下方的大地上。一瞬間,兩名弟子和大地都沉寂了。
無形力量在其中運轉,但見一邊大地生機盎然,如洞天福地;一邊大地貧瘠不堪,似幽冥死土。兩者相倚相生,轉瞬又是另一幅場景,福地變死土,窮極化生機,兩番景象竟對調了過來。
如是又閃耀變化了幾番,那片大地竟突然消失了,露出地下深深的黑坑。
兩名邪魔弟子則更是早早化成了飛灰。
此是左月夕的枯榮之術,以枯榮之力殺敵,一個不慎,幾是觸之即死!
見得這幅光景,秦挽之心中也是一驚,但他無懼,雙手展動,施展開天魔力,一拳一腳,大開大合,若開天辟地之無上神魔,掌握推動諸天星辰運轉的力量,震塌了虛空,轟向左月夕。
左月夕拈花而立,手中月見母株一搖,便要再度借來月華之力。但就在這時,他眉頭卻是一皺,抬首望去,九天圓月上他的容貌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冰藍色的冰魄桂樹。
望了遠處的青兒一眼,左月夕低語道:“汐月玉體,確有玄妙之處,著此女前來,便是為了克制我么?”
淡淡一笑,“可惜,她終歸弱我一線。”
左月夕將手中月見母株一拋,祭在空中,朦朧月光散發間,它仿佛化成了第二個月亮。在它的清輝照耀下,無數有花無葉的月見草憑空而生,形成花海,片片花瓣切割過虛空,猶如最犀利的神劍,留下道道白痕,從十方上下攢射向秦挽之。
秦挽之身體一抖,張口一嘯,吐出一枚紅彤彤的寶珠來。
寶珠鮮紅如火,燦若朝陽,散發無量毫芒,猶如在黑夜中平添了一輪天日,其威煌煌,如淵如獄。在寶珠周圍,虛空更是紛紛開裂,狀若被打碎的瓷瓶,碎痕遍布,似是無法承受寶珠的力量。
“開天珠!”
秦挽之輕叱,將寶珠打去。
一聲巨響,轟然有聲,伴隨有萬丈紅光璀璨,月見花海紛紛被一股似能開天的巨力摧毀,無數花瓣化作泥土,被打落塵埃,不復神性。
左月夕神色略有變化,念頭一動,又是無窮花瓣生出,無窮無盡,而他本人更是執起那月見母株,翻身近前,朝秦挽之當頭打來。
秦挽之以開天珠相迎,恨不得將月見母株打成粉碎,但月見母株卻化為至柔,借力卸力,躲避鋒芒。
兩者一剛一柔,打得難解難分,漸成僵局。
這一刻,左月夕無比慶幸此番有玉靈珊同行,若非如此,他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偷空往另一處戰場看去,他仍心有余悸。蘇恒安排汐月玉體前來,是打算將他往死里整啊
!幸好,她被玉靈珊擋住了。
玉靈珊冷著小臉,手執兩柄紫心魔鐮,與青兒、冷月舞相戰在一起。
她像只狡猾的小狐貍,情知左月夕與秦挽之勝負難分,也不著急拿下眼前兩人,而是慢慢和對方耗下去。
青兒和冷月舞倚仗各種玄妙神通,在短時間內或許能與最強天驕一戰,但時間一長,敗勢必露。哪怕她們兩個聯手,若是死斗下去,也難改結局。
因此,玉靈珊一點都不著急,而是慢慢損耗對方的力量。
并且,她一手心魔之術無影無形,念頭一動,那些邪道弟子便心魔叢生,一個個跑到青兒和冷月舞面前,二話不說,徑直自爆開來,將兩女逼得連連后退。
煙花綻放,玉靈珊開懷笑了,臉上的表情天真無邪,機敏靈動,俏生生一個鄰家小妹妹的可愛模樣。但這副純真笑容,卻讓所有人都心底發寒,似是聽到了死神的歡笑。
這是個集天使和惡魔于一身的妖女!
心魔之術,詭詐無雙,最不懼比自己道行低的人圍攻。只要一個念頭,她就能借敵方的力量為己用,反制衡敵方。玉靈珊這般手段,曾讓慕云楓都頭疼不已。
冷月舞無奈,端坐虛空,手結佛門說法印,渾身綻放無量佛光,普照十方,將眾弟子籠罩其中,助他們降服心魔。
但這次不比以往,玉靈珊道行高冷月舞一階,此時又是全力催動,縱使佛術再玄妙,也難以壓制魔由心生術。不時間,還是有人大吼大叫著自爆。
有人想遠離這里,但魔道弟子們如何肯答應?就把眾邪道弟子堵在這里,配合玉靈珊進行殺戮。
玉靈珊也不一下子把邪道弟子盡數殺光,而是隔一會兒殺一個,以此來分散兩女的心力。她看出來了,眼前的兩人是狠不下心放棄這些弟子。
玉靈珊心中冷笑,若是換作自己,早就懶得管這些弟子死活了,先殺了對手才是王道。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般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反作繭自縛,早生我幾年,也是白活。”玉靈珊作了評價。
面對魔由心生術,青兒和冷月舞也是束手無策,她們能保自己不失,卻護不住其他人。
玉靈珊會和左月夕同行,這是出乎計劃之外的。若不然,這些弟子根本就沒必要跟過來,自送性命不說,還幫了倒忙。
這也是一個變數。
冷月舞主要以佛光鎮壓眾弟子心魔,幫眾弟子抵御魔道弟子的進攻,偶爾偷空對著玉靈珊拍出佛門大手印。如此一來,攻擊玉靈珊的主力,便成了青兒。
小丫頭肅穆著臉,身后顯現異象。
一輪朦朧的明月自海平面上冉冉升起,高居九天之上,月輝流轉,在水中倒映出千萬層月影。點點冰藍色的光雨自圓月上灑落,像是下起了一場藍雪,紛紛揚揚,滴滴成串,于青兒身邊累積凝聚成一棵冰魄桂樹。
冰魄桂樹高有三十余丈,長長的枝椏延伸而出,宛如一頂冰藍華蓋,將青兒罩在下方。枝葉輕輕搖晃,有清音微鳴,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將她心中衍生的心魔盡數鎮壓。
掃除了后顧之憂,青兒不再顧忌,掣動手中九天玄玉劍,水藍色的夢幻光澤流轉,
劍威凜凜,寒氣三千丈,冰封萬里川。
小魔女以手中魔鐮急架相迎,慧黠的大眼中閃爍異彩,不時看向青兒手腕的寒冰玉鐲,眼底閃過一抹忌憚之色。
在她眼里,那寒冰玉鐲與玉劍恍如一體,殺機暗藏,已然對她造成極大的威脅。而這,也是她久久不曾下必殺之式的原因之一。
同樣的,青兒也在忌憚小魔女眉心的那道紫色印記。
小魔女沒把握在不付出太大代價的情況下斬殺青兒和冷月舞,兩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殺死對方。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不想冒險死磕。
因為玉靈珊的出現,這處戰場暫時成了一個僵局,必須等外力來打破。
與此同時,毒煙嶺的戰斗,已然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黃霧騰騰,八十面天碑屹立八方,封天印地;星光浩浩,神射星相彎弓搭箭,一點寒芒射毒蠱。更有血海翻天,琥珀之刀蕩平寰宇,震懾幽冥,一道匹練劃下,直接將一尊蠱傀儡連人帶蟲劈成了兩半。
嚴屹倚仗蠱傀儡之力,在付出兩尊蠱傀儡的代價后,終是讓他尋到了喘息之機。他不惜耗費本源,燃燒生命力,強行鎮壓蘇恒的法則之力,斷臂重生,奮起精神,與兩人戰在一起。
大袖連輝,一片黑影遮天蔽月而來,伴隨有陰霧森森,毒氣裊裊,冷風颼颼,好不兇惡。
定睛一看,卻是無數異蟲毒物翻騰而來。
有長翅蜈蚣,粗如手臂,身似縛繩,二十一對赤足齊動,密密麻麻,攀爬過虛空,沙沙響動,更有一對顎足,開闔有聲,噴發毒霧,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有斑斕彩蛇,頭如烙鐵,又生犄角,身體盤曲,儼然有城門大小,蛇信焰焰,呼呼有聲,鱗甲森然,冰冷凜冽,三角雙目直視而來,仿佛看進人的心底去了。
更有異種蝙蝠,無毛禿鷲,八頭甲蟲,六爪蟾蜍……
諸如此類,多不勝數。
這些毒物一股腦井噴而來,勢如洪水,不可阻擋。但蘇恒卻沒有祭出避毒珠,而是將天碑空間微微收攏,護體神光神彩大放,以此來阻擋毒物。
顧予安亦是應接不暇,成千上萬只毒物沖來,他只得把血琥珀往身旁一蕩,血海立時掀起,將周身化作一片禁地。
嚴屹面色一喜,心中一陣激動,犧牲數十年來積攢的蠱蟲為代價,總算讓他尋到了脫身之機。
他也不去管兩人,遁光一架,就要遠揚而去。
可就在這時,頭頂虛空驀然有金光閃過,嚴屹本能抬頭一看,頓時見到一個神情冷漠的金甲少年立于前方,手執混亂天槍,朝他天靈狠狠刺了下來。
“縹緲毒夫,今時今地,就是你的末路!”金甲少年冷聲呵斥,模樣與蘇恒一般無二。
嚴屹對蘇恒的戰神化身也有所耳聞,見此光景,不禁大駭,豈料蘇恒竟有這等魄力,竟不知于何時將戰神化身隱于暗處,空將地仙真身暴露人前!
倘若方才嚴屹不曾逃跑,而是孤注一擲,反殺向蘇恒,那蘇恒就危險了。
嚴屹不覺悔恨,但現在明白也來不及了。戰神化身迎面顯形,全力一槍刺下,他根本沒有任何躲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