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戰場世界壁壘外,光暗并存的寂靜空間滿是喧囂,一個大戰場,八個小戰場,十六名臻至仙道巔峰的圣仙高手,喋血天外。
兇禽九嬰九頭已斷其七,汩汩鮮血從被截斷的長脖切口不斷涌出,根本止之不住。換天劍意可翻山海,能換乾坤,即便九嬰神通廣大,一時也無法完全化解眼前那個同階對手給它帶來的劍氣法則。
換天劍主同樣不好受,九嬰所噴水火,并非凡物,而是可與黃泉之水相提并論的北極玄冥重水、以及稍次朱雀神火半籌的元陽真火。兩種截然不同屬性的力量完美融合在它的體內,一經釋放,水火共濟,猶如末日降臨。
換天劍撕天裂地,無窮劍氣席卷而出,數百回合的大戰,終是劈掉了對手的七顆頭顱。
九頭去其七,九嬰的攻勢自然大降,但換天劍主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手中立志要超越指天的換天劍已經出現了七個缺口。
七個缺口依次排列,一個比一個大,因斬九嬰第七顆頭顱而出現的第七個缺口幾乎折斷了整個劍身。
換天劍主心中長嘆,這把換天劍最多再斬九嬰一頭,恐怕就得當場崩斷。而最后能否滅殺九嬰,恐怕還得憑借其他的手段了。
一番慘烈大戰,兩人氣息都有所萎靡,但各自又是目露兇光,死戰不退。
再者,他們也已經沒有了退路。
換天劍主若退,讓九嬰騰出手來,準備了二十多萬年的努力付諸東流不說,小檀界也必將受到大千的瘋狂報復,他又能躲到哪兒去?
九嬰若退,換天劍主直接劈開世界壁壘降臨古戰場,以神壇和秘術召喚三界大羅,吞并古戰場,再以此作為跳板虎視大千,那他們就是大千的罪人,是要被世人戳著脊梁骨罵一輩子的,遺臭萬古不說,甚至還會被逼得以死謝罪。
因此,他和它都沒有選擇。
圣仙死戰,天外染血。
忽地,一抹白茫茫的刀光自那個雞卵狀大球中劈出,徑直沒過了世界壁壘,直斬換天劍主。
換天劍主急忙變招,換天劍如蛇游走,劍身與劍尖擺動間,同時格擋刀光與水火。
一刀落下。
劍吟聲悠遠,換天劍主眼皮騰騰直跳,殘破的換天劍刃上,赫然又多出了一個小口子。
盡管那小口子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要知道,那可是劍主耗費無數心血用神鐵千錘百煉才鑄成的圣仙級神兵啊。
此刻,劍主執劍,而來人竟只是一道刀芒劈下,換天劍就變成這般模樣。倘若刀身本體與劍身相觸,結果又會如何?
換天劍主不敢再想下去。
兇禽九嬰眼尖,見狀同樣心神震動,不過驚訝歸驚訝,身經百戰的它如何會放過這等大好時機?剩余的兩顆頭顱齊張巨口,不遺余力地向外噴吐水火。
八根威嚴的龍須隨風搖曳,如長鞭猛甩向前,一對青翼裹起萬千風刃,配合雨點般激射而出的鱗片怒卷而至。
換天劍主一氣不得出,連退十萬里。
刀芒如影隨形,好似附骨之疽緊貼而來。背后顯化青龍擺尾的蘇恒速度快到了一個極致,根本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手中虎魄殺刀劈風斬浪,格擋萬重劍光,刀刃本體豎斬而下,終于與換天劍碰撞在一起。
一道清脆的金屬交擊聲,換天劍主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這一刀,竟劈開了七成劍身!
還沒來得及肉疼,對面那個身披青甲的年輕人又是一刀揮出,后面又是一刀,再是一刀
刀勢連綿如秋雨,不死不休。
換天劍主心底一沉。
以他的道行眼力,自然知道眼前的對手并非那種老怪物,而是真正的年輕后輩,一個本不該入他法眼的小修士為何會突然爆發出如此恐怖的戰力,他手中的殺刀和身上的青甲又是從何而來?
他不知道,但這一切種種卻給他傳遞出了一則信息。
他們的準備并非天衣無縫,有大千高手早已察覺到了這里的一切。
換天劍主面沉如水,他忽然想起元尊者曾對大千世界給出的四字評價。
外弱內強!
換天劍主猛然一驚,對了,元尊者呢?
他能想到的,九嬰同樣想到了,柳暗花明,這頭兇禽高興得仰天長嘯,只是聲音如嬰兒啼哭,實在稱不上多么霸氣。
它翻身加入戰場,與那位在古戰場中風頭極盛的小天尊共戰換天劍主。
蘇恒厲行殺伐,終于在現身后說了第一句話:“那個自損道行的家伙死了,尸骨無存。”
換天劍主眼角抽搐。
蘇恒第二句話:“第二個死的是你,然后是其余七大圣仙,最后是小檀界。”
第三句話:“三界大羅想要降臨大千,那是癡心妄想,萬年之后,大千必將反攻三界,以還今日大禮!”
說罷,蘇恒不理會換天劍主變幻不定的眼神,再度陷入了那種忘我的斬刀境,一片片刀海籠罩向換天劍主。
殺了元尊者后,他從菩提圣道樹上得知了他應該知道的一切,也知道了自己手中的這把虎魄殺刀,是能斬圣仙的大殺器!
一個不滅金仙,僅是牛刀小試罷了。
刀勢滾滾,再現修羅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有劍折于天外,一顆被削得只剩骨頭的頭顱墜下高空,中途又被幾道刀芒絞成虛無。
蘇恒嘴角溢血,九嬰僅剩一頭。
一人一妖稍作停歇,便殺向其余戰場。
原本僵持的戰局被打破,牽一發而動全身,大千高手像滾雪球一樣擴大優勢。
隨著第二名異界圣仙的隕落,僅剩的六大圣仙不得不含恨退走。
咚咚咚……
腳步聲越來越急促,聲音也越來越大,甚至傳到了天外。
蘇恒和八位封界者面色凝重,齊齊降臨,落在大音普羅神壇前。
菩提圣道樹樹身傾斜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弧度,隨時都有可能被折斷。
盡管它是佛主圣物,也經不起數位大羅如此壓迫。
蘇恒轉頭朝萬歸園的方向望了一眼,默然無言,再看向幾乎半只腳踏出藍幕的恐怖巨影,心中波瀾漸消。
蘇恒突然開口道:“幾位前輩,此番事了,這屆爭霸戰也該收官了。”
“我等愿聯名作保,管教小友無后顧之憂。”封界者同時點頭,隨即面色一肅:“有勞!”
蘇恒搖搖頭,“此是我逆天改命,應有此劫。”
輕輕一嘆,又回頭望了眼萬歸園,蘇恒終于不再猶豫,腳步邁出,踏歌而行。
“宇宙鴻蒙辟洪荒,萬古時運起蒼莽。永恒長生逍遙路,一世修真半生苦。天降百災地來劫,人難加身不停歇。一朝有逆命不濟,塵歸塵來土歸土。”
“蒼生已忘初心起,千爭萬渡為道役。憐我世人眼迷離,一術運劫解玄機。天欺我來我欺天,劫欲害我我轉劫。凌道之上俯天下,三災九難皆云煙。”
歌罷,把手一招,菩提圣道樹飛來。
身體無限放大的蘇恒頭頂天腳踏地,一步踏上大音普羅神壇,左手高舉菩提圣道樹,右手虎魄殺刀斜指向下,身上披掛的混沌衣和青龍甲同時光華大盛。
白衣青年仰首望天,一聲清喝:“來!”
八位封界者交換了下目光,八道神力洪流同時爆發,灌入蘇恒體內。
蘇恒渾身氣息不變,身形也不見變大,卻有一層石皮從他腳底蔓延,向上攀附至整個身體。
畫面定格,血肉之軀化作一座不能說不能動的冰冷石像。
虎魄殺刀、菩提圣道樹和一甲一衣不曾離體,而是隨之石化,變成了石像的一部分。
千丈石像腳下,大音普羅神壇光芒驟暗,最后消失成虛無。神壇破滅,藍幕自然也是那無根之浮萍,顫抖著化作云煙。
耳畔傳來一聲讓八位封界者都膽寒的不甘怒吼,但聲音的主人終究沒能降臨到這個世界。
一切落幕,蒼穹之下,唯剩一座石像孤單而立。
那一襲白衣不再如雪,那一對清眸猶自堅毅,他的目光望向天外,但無形中的眼神卻似乎在下垂,溫情凝視著這片蒼茫大地上蕓蕓眾生中的她。
他曾以虎魄一刀,斬金仙殺圣仙。
他今以一人之身,封堵三界!
青月仙子潸然淚下,遠眺著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雕像,口中含糊不清道:“蘇恒哥哥,青兒等你回來。”
冷月舞瞪大了明眸,眼圈紅紅的,可硬是不讓自己落下淚來。一對纖手緊握,她神情恍惚地喃喃:“我曾求你不要趕我走,如今你這臭家伙兒怎么就自己走了?你這負心漢,又要留下我們兩個人了,本小姐什么時候才可以再見到你?應該不會等下輩子吧……”
小獸無力趴著,口中嗚嗚低咽。
小狐貍早已泣不成聲。
天狗仰頭望了望天,又俯首看了看地,只覺得一對眼睛不知道該放哪兒好,嘴里不住地小聲念叨:“今天天氣不怎么好,老刮風沙,年紀大了,反應也遲鈍了,一不小心就被沙子進了眼睛,雕老弟,你要不要給老哥吹一吹?不然老哥我眼睛澀得厲害。”
裂天雕垂首不語。
凰女靈幻輕聲道:“都說你這人言出必踐,一諾千金,當初與我相約登臨大道巔峰后再把酒言歡,你還會守約么?”
狐女紅著眼,攥著拳頭,“青丘狐族會在我手里興旺的,你還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絳珠仙子低眉看掌心玉凈瓶,“這次回去,南海仙子,就不只是南海仙子了。”
六位佛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白象黃獅神情恭敬,目送小天尊。
斗戰之子握緊戰槍,看了看石像,又看了眼青兒和冷月舞,心中暗道:“你若死,那份人情,我會還在你女人身上。”
薛言錫拍了拍凰馬大腦袋,神情微黯,搖頭道:“吃不到白玉龍象肉咯。”
沈晚溪目光呆滯,一旁的甄胖子拿肥手抹著眼角,“上次見面時我和你說,萬道盟為了進入古戰場參加試煉,與九大流派高層訂下協議。而且,在試煉中排名第一的天驕還能向萬道盟提出一個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萬道盟都不會拒絕。你那時候雖然沒說什么,但我知道你為了藥圣的那枚丹藥,已經將試煉第一人提前劃入囊中,可你現在……”
話未說完,甄胖子又掬了一把似是永遠都流不盡的淚。
萬歸園內一片寂靜,眾生靈心思情緒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