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蘇恒終于明白了,所謂完整的十方世界術,其實并不是某種統一的法門,而是因人而異,由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去創造不一樣的世界之術。
原來的十方世界術,不過是為他提供了一個基礎,一個發展的起點,而后面的修煉方向,卻要他自己去開辟!
就好像是……去無中生有,去開辟一個全新的小世界。
“從心出發,由內而尋,心的本質就是世界的本質……十方無極世界,即是梵天……”冷月舞輕聲喃喃,咀嚼其中的涵義,驀然間,腦海深處的某些記憶逐漸覺醒,讓她的臉色有了變化。
在遙遠的從前,有一株佛蓮在八寶池內搖曳著,也曾聆聽過相似的佛音。
蘇恒對世界的領悟,竟是有了幾分佛意。
“是因為那道智慧佛光么?”想起蘇恒與佛主可能存在的某種關系,冷月舞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場中,至真羅天音回蕩不休,引得十方皆動。
迷霧退散,如撥云見日,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在不遠處,一面與先前一模一樣的白玉天碑巍峨矗立著,只是正面纂刻的“密洲”二字此時卻變成了六個字。
東方無極世界。
而在白玉天碑的背面,也多了幾行大字。
高岳絕幽嶺,中道有妙言。羅天空洞章,飛造登九玄。足躡云綱行,俯眄上皇真。奉戒升虛無,吟詠靈寶篇。
正是東方無極世界的至真羅天音。
與此同時,蘇恒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種對這片空間的掌控感,他成了這里的主人!
“成功了!”
眾人哪里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當下各自欣喜,就連沒有情感的江洛茗嘴角都掀起了一抹笑意。
但隨后,他們心里又是一沉。
七日,僅僅用了七日,蘇恒就領悟了世界奧義,破解了梵天十極陣,通過了駝背老人對他的考驗。這等天賦資質,讓他們生出深深的忌憚。
這樣一個人,日后若是為敵,將是一個無比可怕的對手。
蘇恒同樣松了一口氣,但他并未得意忘形,稍稍平復下心緒,搖頭道:“尚未完全破陣,不過也成功了七八成。接下來,還得往其余九個空間走一遭,才能徹底掌控這梵天十極陣。”
眾人恍然,不過也不擔心,領悟了世界真義,圓滿了十方世界術,接下來的事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蘇恒哥哥,我能看穿此陣本源了!”青兒雙目神光湛湛,突然欣喜歡呼。
緊接著,她又發出一聲輕咦,“蘇恒哥哥,這個大陣里除了我們之外,好像還有其他人……”
聞聽此言,所有人都是一驚,紛紛看了過去。
“還有其他人?”
“是的。”小丫頭認真點頭,“雖然我看不到他們的人,但能通過大陣變化感應到他們的存在。這些人似乎……似乎可以在大陣中自由穿行。”
眾人面色凝重起來,能在駝背老人的梵天十極陣中自由穿行?來人究竟是誰
?他們又是憑什么做到的?
蘇恒略一思忖,很快作出決斷,“青兒,你先帶我們去他們正在前往的空間,先截住這些人,屆時一切自明。”
眾人紛紛附和,表示贊同。
都走到這一步了,倘若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半路截胡,那豈不是得冤死?
青兒點頭應了,旋即指引著眾人飛速往這片空間的某個方向而去。
有蘇恒在,一行人自然暢通無阻,順路又掌控了東南方無極世界與南方無極世界后,他們終于在下方無極世界中與陣中的另一群人遭遇了。
這一刻,蘇恒平靜的眼中驟起波瀾,如海潮奔涌,翻騰不休。
同樣的,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對面一群人也是一陣驚愕,顯然是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其他人。
而在看到人群最前方的蘇恒后,當中有些人臉色漸漸變了,神態各異,有凝重的,有敵視的,有愧疚的……種種不一,復雜無比。
兩方人馬都是一靜,氣氛有些詭異。蘇恒的目光直接越過眾人,落在其中的一男一女身上,最后鎖定了那名褐發的黑臉大漢。
沉默片刻,他率先開口,“你還是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黑臉大漢沉聲道:“是,因為我想來,所以我來了。”
“可是你不該來的。”
“古戰場,是英雄俊杰的末路,也是天驕崛起的天途,不在血與亂中爆發,就在血與亂中滅亡。厲某一生,不曾懼過任何人,從前是,將來是,現在更是!而這些人中,也包括你……真體蘇恒!”
蘇恒眼瞼微垂,不再多語。
“世事難料,命運弄人,相別三四載,小師弟可還認得師姐?”大漢身旁,那名素衣女子開口了。
眾人看去,此女姿容俏麗,身段窈窕,頗有幾多顏色,但比起尋常女子的柔弱來,她的身上更多了幾分逼人的英氣。寬松散漫的裝束,隨意束著的青絲,為其更添幾分颯爽英姿。
面對眾人的目光,她絲毫無畏,略顯凌厲的秀眸雖無凜凜寒光,卻有一股獨特的懾人鋒芒。
冷月舞不認得大漢,卻見過這名女子,當下在青兒耳畔低聲道:“凌天宗紫云一脈的二師姐,紫幽若。”
青兒聞言一怔,隨即螓首輕點。
蘇恒眼皮微抬,看著紫幽若,平靜道:“紫姑娘,我已不再是凌天弟子,你我便無須以同門之禮相稱。紫姑娘與我曾是舊識,我又如何會記不得了?”
紫幽若聞言一滯,一時無言以對。
雖然她性格爽朗直接,但在蘇恒和凌天宗之間的恩怨上,她也不知該如何表態,又該以什么樣的方式面對這位曾經的小師弟。
沉默半晌,蘇恒又道:“他們怎么樣了?”
紫幽若知道蘇恒指的是誰,道:“君凌師弟尚未達到進入古戰場的資格,便獨自出宗歷練去了。晴雪那丫頭一直把你當成追逐的目標,日夜勤修苦煉,九霄閣上的事情發生過后,師尊就把她收入門下,成為紫云一脈的……五師妹。”
“五師
妹……”蘇恒兩眼有些發熱,是五師妹,而不是四師妹,這代表了什么?
說明玄真真人還念著他這個弟子。
“晴雪師妹資質中等,但在師尊的教導和自己的努力下,也于不久前成功破入玄仙境。至于柔兒那丫頭……”紫幽若笑了笑,“那丫頭資質還在晴雪之上,可惜不太用功,目前還在沖擊元仙境。”
蘇恒微微頷首,目光在凌天宗眾人間掃過,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紫幽若隱約能猜到他在找誰,遂道:“慕云楓也來了,但他沒有和我們一起走,而是選擇了獨行。”
“他去哪兒了?”冷月舞追問。
紫幽若目光移來,見是冷月舞,道:“昔日,我同慕云楓一齊前往影殺族,對于令尊的死,我深感惋惜,也能理解你對他的仇恨。但請你聽我一句話,慕云楓這人雖然偶爾會有些不著調,但我敢保證,他絕不會是兇手,真正殺害令尊的,另有其人。”
冷月舞柳眉微蹙。
這番話若是放在以前,她根本聽不進去,但在當初蘇恒的勸導過后,她開始更加理性地思考問題。因此,紫幽若說完,她才沒有立刻翻臉。
就在這時,對面人群中又走出一名男子,星冠羽袍,溫文爾雅。此人目光在蘇恒身上稍作停留,臉上有毫不掩飾的敵意,隨即又看向冷月舞。
“月舞,數月前聽說你在邪魔兩道的試煉上出現過,我還不相信。如今看來,你果真墮入了邪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對于你這一作為,族內長老們又是如何震怒?”
冷月舞冷哼,毫不在乎地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自己的事情,由我自己做主。族內長老震怒,與我何干?那個沒有人情、充滿功利的骯臟地方,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
羽袍男子眉頭大皺,語氣變冷了,“族內培養你十多年,你就是這么報答的嗎?”
“培養我的是我父親!而不是現在掌權的那些人!”冷月舞也來了火氣,怒道:“父親為族里勞心勞力那么多年,他前腳剛走,族里后腳就把輕霜姐姐囚入冰牢,他們又何曾對得起父親?!”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冷輕霜有此下場,皆是事出有因,而非長老們之責,月舞,你莫要胡攪蠻纏。”
“我不管什么家不家規,但終有一天,我會回去,親自把輕霜姐姐救出來。”
男子眼中乍起寒光,“你這是在挑釁家族威嚴,大逆不道!”
冷月舞臉上掛起寒霜,“白飛羽,記住,你現在姓白,不姓冷!打從你改換姓氏隨妻加入無極門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族內嫡系了,頂多算個外戚。你若真這么愛護家族,又豈會改換門庭?自己都是如此,又何來資格指責我?你說我加入邪教,邪教又怎么了?總比族里好百倍千倍!”
白飛羽神色冷漠,“月舞,你受賊人迷惑了,中毒不淺。”
“你是在說我么?”
不等冷月舞回答,一道高傲的聲音突然響起,白衣青年偉岸的身影擋在冷月舞跟前,冷眸斜視,帶著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態,俯視白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