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奇坤一邊撫須,一邊點點頭,微笑說道:“爾等好有福氣,可以上夜學。”
“什么是夜學?”劉勇揉了揉額頭,不解問道。
雨奇坤圍著他轉了幾圈,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打量他一眼問道:“汝上過幾年學?”
“小人只上過一二年學。”劉勇不好意思回答說道。
雨奇坤若有所思打量他幾眼,和藹地問道:“這個不是汝的本意吧,是家境不允許嗎?”
劉勇心里慚愧,拱手一下,半邊頭部低下。
“在這里當一個工頭,一般要求都是讀書十年左右。”雨奇坤盯著他說道。
劉勇不禁大吃一驚,心里難為難受,但是口里依然說道:“小人能力有限,愿意辭去工頭職位。”
“這個倒不必。”雨奇坤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道。
劉勇搖搖頭,不明白劉勇這樣說,問道:“為何不讓小人辭職?”
“所以讓你上夜學讀書。”雨奇坤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著解釋說道,“夜學就是趙家莊專門給作坊辦的下班時學堂。由于一般是夜晚上課,所以稱為夜學。”
夜晚還通上什么學?劉勇根本就不相信。
但是此話他還是掛在心里,下班到處亂晃。
在公房旁邊,有一個掛著“夜學”屋子,料到應該就是。
他進來一看,這里竟然燈火通明,里面已經坐著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學生。
他仔細一看,里面大都是工頭,還有有勇氣來這里學習的普通工匠,還包括陳老實的兩個女兒。
劉勇向陳老實的兩個女兒點點頭,算是招呼了,隨后就坐下。
看到夫子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包括劉勇在內眾人不禁一愣,為何竟然比自己還要如何年輕。
“先自我介紹一下,余叫楊德榮,是你們夫子。”此人也不客氣,讓劉勇等人心里還是滋味。
楊德榮打量眾人一眼,咳嗽一聲,沉聲說道:“在座的許多都比余還大,這一點余承認。”
劉勇與一個叫做張大山的工頭互相打量止一眼,眼里是笑容,沒有料到你還是有自知之明。
“有志不在年高。”此話讓劉勇、張大山等人臉色不霽,他們大大小小也是一個工頭,沒有料到竟然被一個比他們年輕十歲的教訓。
楊德榮把眾人表情收到眼底,繼續說道:“余知道我們不喜歡這一句,趙官人年齒更小,可能與在座不少的子侄差不多大。但是趙官人所作所為是我等遠遠望塵莫及。”
說到這里,楊德榮問道:“爾等聽到沒有?”
“聽到了,”眾人稀稀疏疏回答。
楊德榮用戒尺狠狠在敲響桌子,厲聲說道:“大聲點,整齊點,余沒有聽清楚。”
眾人只得大聲而整齊回答。
“不錯,有精神,請打開書本,下面我開始授課。”楊德榮點點頭。
劉勇與張大山等人打開書本一看,不禁傻眼了。
這個不是《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類,而是他從來沒有見過蝌蚪文。
這些蝌蚪文好像是弓箭組合,難道讀弓箭不成?
楊德榮把眾人表情收到眼底,打量劉勇說道:“這個書與你們不一樣,因為以前是用切音。子力(劉勇字),說說你是如何用切音識字的。”
劉勇不禁愕然,沒有料到這個年輕的夫子直接點他的名。
“用切音識字必須在認識一定數量字的基礎上,識字越多,經驗很豐富,切音也越準確。”劉勇想了想,說出自己對切音的看法,“學生就是因為切音不準確,所以識字不多。”
“子力坐下,說得很對。切音必須要有非常多的字的基礎上才能準確切音。”楊德榮略一停頓,繼續說到,“要能夠比較準確切音,汝得至少認識千字以上,而且還是有可能存在錯誤之處。”
包括劉勇、張大山在內的能夠識字的學生點點頭,陳大娘及張大娘兩人不識字,只好跟著點頭。
“既然切音存在困難,因此余傳授就不用切音,而是另外一種識字方式拼音。”楊德榮對著下面學生滔滔不絕講解。
劉勇與張大山等人面面相覷,根本不知如何進行拼音,只得茫然聽著楊德榮講下去。
楊德榮把臺下眾人表情收到眼底,繼續說到:“拼音的好處就是只要你把這個二十六個拼音認識,其它任何字都可以通過拼音拼讀,從而不必困難地切來切去。”
劉勇與張大山兩人互相看了看,眼里是不可思議的神色,根本就不相信。
看到下面學生完全不相信的神色,楊德榮說道:“不但不必困難切來切去,而且識字的速度可以提高五倍以上,甚至十倍。”
“夫子,拼音學生還沒有學到,夫子就大言炎炎說什么拼什么音比切音快五倍,學生根本就不相信。”聽到楊德榮臺上不停吹牛,一個學生舉手說道。
他本來不想來的,但是一聽作坊辦夜學,心里十分好奇,想來看看究竟。
此時看到不停大言炎炎,再也忍不住反駁。
“你是誰,讀書幾年?”楊德榮看到一個刺頭跳了出來,不禁皺眉問道。
喻文明得意洋洋掃視所有學生一眼,臉色是忍不住的笑容:“學生子光(喻文明字),讀書十年。”
“不錯,讀書十年,在所有人之中你是最高的一個,”楊德榮點頭稱贊之后,突然問道。“那你認識多少字?”
喻文明本來一陣得意洋洋,聽到后面一句話,沒有料到楊德榮突然提出識字多少的問題。
“學生能夠認識五千字。”他沉思一會兒,挑釁看了楊德榮一眼,說道。
其實他究竟認識多少字也不知道,但是為了難住楊德榮,就報了一個不少數目。
聽到他能夠認識五千字,識字不到三百的劉勇與張大山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崇拜地看了他一眼。
喻文明臉上充滿了笑容,心里得到極大的滿足。
“好,你十年認識五千字,那這個拼音一年就能夠認識五百字。”楊德榮用充滿不容置疑的語氣回答。
“夫子,空口無憑,得以實例。”喻文明抓住楊德榮話作為把柄。
“當然,不過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們必須在這里學習兩個時辰以上,最好三個時辰。時間不足,這個無法保證。”楊德榮打量喻文明一眼,說出自己的條件,“要知道爾等讀書,那是整天讀書。”
喻文明聽到此話有些為難,他們上班至少四個時辰,有時加班甚至五個時辰。
突然他靈機一動,打量陳大娘及張大娘一眼,有了。
“陳大娘、張大娘,你們兩人每天上四個時辰的班,其余時間就在這里聽課。”喻文明是最后一個工段的工頭,這一點權力還是有的。
喻文明一邊打量楊德榮,一邊打量陳大娘與張大娘,心里忍不住的是得意。
兩個小女子年齒才十三,論經驗不足,論力氣又小,對他這個工段影響不大。
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像男人一心一意讀書還有盼頭,可以走科舉之路。
兩個已經十三,差不多要到了嫁人的年齒,哪些心思讀書。
關鍵的是,兩人根本就不識字,沒有丁丁兒基礎,識字比常人更加困難。
劉勇在一旁把喻文明一舉一動完全放在眼里,沒有料到他竟然推出兩個絲毫基礎的小娘子出來。
沒有基礎倒也罷了,關鍵是兩個差不多到了嫁人的年齒,萬一那天要嫁人怎么辦?
張大山看到喻文明與楊德榮兩個在唱對臺戲,也考慮到這個問題。
劉勇與張大山暗暗好笑,你這個夫子既然大話已經說出,對方也放出招來,這個必須接招必須接下。
如果楊德榮不接招,不用學生轟他走,他自己沒有面目呆下去。
兩個人不敢說話,只是用眼睛互換交換眼神,看看楊德榮如何接招。
楊德榮點點頭,打量陳大娘與張大娘一眼,說道:“可以,但是首先保證在一年之內不能對她們談婚論嫁,否則影響學習。”
看到楊德榮真的接招,所有學生頓時來了興趣。
但是問題來了,陳老實夫婦沒有在這里,哪個敢保證。
劉勇想了想,舉手說道:“夫子,學生與陳老實關系不錯,勸說他一番,應該問題不大。”
眾人目光一起向陳大娘與張大娘一起望去,兩個小娘子羞澀萬分。
她們雙雙低頭下去,根本不敢抬頭,一直在緊張揉搓她們的衣角。
她們本來呆在作坊無事,好奇進來看稀奇,沒有料到竟然成為眾人凝聚的焦點。
從無人關注的不起眼的角色,竟然成為竟然主角。
兩人全部都是惴惴不安,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楊德榮根本沒有料到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兩個小娘子身上,現在看來兩個小娘子根本不愿意接招。
喻文明看了兩個小娘子的舉動,不禁大樂,看樣子這個夫子的學生根本就不愿意學習。
喻文明高興了,楊德榮卻急了。
他在臺上拍了拍戒尺,望著兩個小娘子問道:“爾等抬頭起來。”
在楊德榮再三勸說之下,兩個小娘子終于慢慢抬頭起來。
“聽說過李清照沒有。”楊德榮柔聲問道,他害怕把兩人嚇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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