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數千西涼兵便全部集合到他的面前。
此時,這些西涼兵一個個都垂著腦袋,精神萎靡;就如同一頭頭待殺的羔羊,已完全不復往日那種飛揚跋扈、盛氣凌人的模樣……
雷云望了一眼面前忐忑不安的西涼兵,然后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不必害怕,本將軍不殺你們……”
“多謝將軍!”
“謝將軍不殺之恩……”
他的話音一落,西涼軍頓時紛紛跪地叩拜。
雷云見狀淡淡一笑,當即微微抬手道:“都起來罷……”
“謝將軍……”
“多謝將軍……”
西涼軍聞言紛紛起身,但仍然是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
雷云微微揮了揮手,示意幾名士兵將十幾只木箱抬上前來,然后朗聲謂一眾西涼兵道:“此刻我便放你們回鄉,這些財物便贈予你們寥作糊口之資;但卻有一點切記……你們今后再不可為虎作倀,禍害百姓!”
“不敢了,不敢了……”
“將軍放心,小人一定痛改前非。”
“痛改前非,痛改前非……”
一眾西涼兵聞言,立時又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好了……都起來罷。”雷云掃了一眼滿地的西涼兵,微微嘆了一口氣,“我不想多言,只想在此告知你們……西涼人也好,中原人也罷,皆屬炎黃一脈,同祖同宗。今日雖天下紛亂,諸侯紛爭;身為軍人奉命征戰實屬無奈之舉,無可厚非;然而……枉殺無辜百姓,肆意搶掠奸……如此行徑豈是軍人所為?”
一眾西涼兵聞言更加惶恐不安,不少人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此情此景,雷云不禁搖了搖頭,慨然道:“在本將軍看來,從軍之人個個皆是英雄;因為他們明事理,曉大義;可以為抵御外族、護佑我華夏百姓舍死忘生,戰至最后一息,這方為一個七尺男兒當為之事……罷了……此刻本將軍放你們歸鄉,也是憐你們同為炎黃子孫,大漢子民;只盼你們日后能洗心革面,好自為之……”
說完,他即帶著身旁一干文武回到隊伍之中。
屠殺這些手無寸鐵的俘兵絕不是他的作風,況且他也記得倪彩衣的叮囑,不愿多造殺孽,因此只能做個人情放過這些西涼兵。
等他帶著數千輛空車趕到官道同王翳會合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不過,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官道之上卻只有稀稀疏疏為數不多的百姓,只有王翳等百余人前來迎接。
“王翳,這是怎么回事?”一見面,雷云便不禁開口詢問道。
他讓王翳帶兵攔截于此,便是希望他將西遷長安的百姓暫時阻擋住,但是如今竟然不見幾個人影兒,這又怎能不令他心中焦急。
王翳自然也從他的神色間讀出了他的心思,連忙拱手道:“主公,末將已奉主公之命在官道之上設下關卡,并派兵將通往長安的路徑全部把守住;然而由于遷往長安之百姓過眾,更兼天色已晚,因此末將便將他們安排在距此不遠處的峽谷之內,主公是否即時前往?”
“哦?”雷云聽罷微微一鄂,但隨即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如此便好。”
“主公,還有一事……”
“何事?”
“先前主公留下打掃戰場的一亭人馬已然至此,他們共帶來財物四十車,戰馬近千匹,糧草兩萬余石,已被末將運至山谷之中……”王翳躬身稟報道。
“嚯……收獲不菲嘛。”雷云聞言不由地笑了笑,繼而又問道:“山谷之中共有多少人?”
“這……只怕不下十萬人,具體數目末將也不清楚。”王翳略略思索了片刻,據實回應道。
“十萬人?”雷云神色微微一動,“從洛陽一帶遷往長安的百姓至少也不下于百萬罷,為何只有十余萬?”
“回主公,這十余萬人大多為官員、儒士、商人以及各行業工匠……由于西遷之人太多,為防激起民憤,末將便自行做主將放過尋常百姓……請主公責罰!”王翳單膝叩地道。
“呵呵……此事你辦得不錯,何罪之有?”雷云笑著將他扶起,“帶路罷,我們過去瞧瞧。”
“多謝主公。”王翳躬身行了一禮。
王翳安置眾人的山谷距離官道很近,谷道寬闊而平坦,而且有一條水流輕緩的小河從中穿過,是一個十分適合安營扎寨的地方;此時,在小河兩旁扎滿了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帳篷,一堆堆篝火在黑夜間顯得十分炫目……
來到谷口,雷云卻并未進谷,只是令隨行的軍隊于就地扎營休整。
此時天色已經太晚,再進去必然會驚擾里面的百姓。
回到帳篷之后,雷云總算松了一口氣。
晏明今日離去,沿途估計不會遇到任何阻撓;再加上此去順風順水,不出幾日便可抵安然達遼東……
而遼東獲得一筆如此巨大的財富,不出數載必然可以強盛起來!
其實,與那些財富相比,他更看重的是山谷之中形形色色的人才,只有這些人才才能從根本上改變遼東的命運。
等將這些人收攬過來之后,他此行的目的才算基本完成。
“但愿明日一切順利……”
慢慢脫下銀盔之后,雷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此事他雖然已有定策,但能否行得通還必須試過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纖秀的身影緩緩進入帳中。雷云抬頭望了一眼,見來人正是一身侍衛裝扮的倪彩衣。
見倪彩衣進來,雷云當即起身走到她的跟前,道:“彩衣,方才安營之后,我便一直尋你……你去了何處?”
“我去讓人為你準備了一些膳食,你趁熱用些罷。”倪彩衣顧自走到桌案前,將手中的攜來的食盒放在上面。
“呵呵……辛苦你了。”雷云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慢步走到她的身旁,“奔波了一日,你也來用些罷。”
“不必了……我不想吃。”倪彩衣素手料理著食盒中的酒食,清潤的聲音雖然不含任何感情色彩,但卻依舊那樣的悅耳動聽。
倪彩衣的心事,雷云大約也能猜出一二。遂輕輕從身后擁住她的香軀,苦笑道:“彩衣,洛陽之事……其實我早便知曉,可我改變不了什么,又怕你難過,所以就……彩衣,我當真不是故意要隱瞞你,只是不想看到你傷心而已,僅此而已……”
“不必說了……我不怪你。”倪彩衣緩緩回過身,那雙清亮的鳳眸仿佛一泓秋水,動人心魄。
雷云不禁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那張美艷絕倫的嬌顏,輕嘆道:“數日之前我便已遣人潛入洛陽打探岳父岳母消息,料無差錯。如今事情已然告一段落,我意回軍之時前去洛陽拜祭他們二老,你看如何?……我不知怎樣才能讓你開心一些,可我卻想盡力去讓你少一些難過,哪怕一絲也好……”
倪彩衣聞言,那雙明亮的秀眸中微微揚起一絲波動,好似清風吹過平靜的湖面一般,煞是迷人……
“……你真的如此在乎我?”靜靜的凝視著他的面龐,倪彩衣嬌靨之上閃爍著一抹莫名的神采。
雖然摸不透佳人的心思,但雷云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神色黯然地道:“你是我的妻子,是與我廝守終生之人;若是可能,我希望你永遠不再憂傷……”
“雷云……”倪彩衣那雙動人的秀眸浮出一絲柔色,然后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口。
雷云一手攬住佳人的纖腰,漆黑的雙目中掠過一抹寂然之色,道:“彩衣,你我二人是這世間最孤獨之人;如今又是夫妻,我是多么渴望有朝一日能夠走進你的心里……”
“雷云,給我一些時間好嗎?”倪彩衣聞言微微抬起頭,絕美的容顏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柔弱之色。
雷云見狀,驚訝之余心中亦感到欣喜不已。他輕輕在佳人額頭上吻了一記,微笑著道:“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下去……”
次日,遼東軍用過早飯之后,雷云即令人前去傳喚谷中的眾人。
眼下變故易生,他必須趁著各路諸侯尚未察覺之際,將其中一些愿意歸附的人才送往遼東安置。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他截獲了董卓那么多財物,傳揚出去必會招人妒恨,還宜早些脫身為妙。
至于袁紹那里,托故寫一封辭別書信著人送去便成了。
不過,十余萬人也不是一下子能夠召集起來的。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派出去的兵將方將谷中的各色人等傳喚至指定的地點。
接到士兵回報之后,雷云便立即率領一眾文武登上臨時搭建的高臺。
遷往長安的百姓之中必定有各路諸侯甚至董卓的細作,王翳昨夜又將普通的百姓放往長安,相信不出一兩日兩方的統帥便會收到回報,因此他眼下必須爭分奪秒,在兩方的統帥采取行動之前拋錨起航,走水路返回遼東。
事實上,在各路諸侯會盟之處,雷云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他希望此番會盟的結果不要如他所知的那般半途而廢,但當他同袁紹、袁術等諸侯會面之后,便敏銳地感覺到史書所記載的情形怕是難以改變……
因此,他沉默了。
隨后便更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去密切的關注著事態的發展,更加心安理得地為遼東的將來謀取利益。
而今,他已然成功在即。
如果一切順利,不消十年他便能成為天下間最強大的諸侯,屆時也有足夠的實力去一步步實現他最初的種種構想……
一念至此,他的心中又怎能平靜?
略略的平復了一下心緒,雷云最終還是邁開步子走向前臺。
此時雖然有十萬人聚集在谷中,但眼前的場面卻是顯得頗為平靜;這大概是這些人往日里見過太多殘害百姓的西涼軍,心中已對軍隊產生了一種下意識的畏懼。
民心如此,董胖子又怎能不敗?
雷云不禁暗暗嘆息。
一支令百姓聞而生畏的軍隊能夠在世間立足便已是幸事,若欲以之進取天下,那便當真是癡人說夢了。
站在高臺邊眺望了片刻,雷云深深地吸了口氣,朗聲向臺下道:“各位父老,列位弟兄……在下雷云,幽州人士,濫充為遼東太守;今番特奉天子詔命前來,乃是為剿除逆賊,匡扶社稷;如因此驚擾了諸位父老,實乃無心之失,雷某在此先行賠罪……”
說罷,他即躬身朝著下方眾人行了一禮。
這些人長期生活在董卓陰暗的統治之下,今日又飽受西涼軍欺凌,嘗盡苦楚,精神上已是十分脆弱;因此必須先將他們安撫下來,然后方可設法以籠絡之。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