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知肚明,關于一代畫圣韋寒食的句號,究竟劃在他生命的何處,那時又發生了什么,至今是無人知曉的。
花飛月很快將下文細細講來,“因為有舞姬母女的幫助,畫師逃亡之路并不算難。”
離開皇宮之后,畫師便按照計劃,打算先回他的故鄉陽翟,在這邊他有許多親朋兄弟,自然也更易伸出援手。
可舞姬的日子就沒那么好過了。
因找不到畫師的蹤跡,皇帝把這罪名遷怒給了舞姬母女,給她二人又加了包庇之罪,拷打之下,舞姬的母親不忍女兒受罪,便將畫師所說的三年之約全盤托出。
“有時候我想人真是一種矛盾的生物,”花飛月輕輕的嘆了口氣,“他們明明害怕冥界眾生相,但又因為它舉世無雙要將它據為己有。”
“所以他們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將舞姬母女扣在宮里,三年不過彈指眨眼間,待三年后,一切都將浮出水面。”
被關起來之后,舞姬母女受盡折磨與非人的待遇,但始終留有一條性命,以待來日好逼迫畫師交出他卷走的冥界眾生相。
“三年后呢?”汪文迪問道。
“兩年后,滿心記掛畫師將來該如何逃過此劫的舞姬不甘困于宮中,”花飛月語氣里的憂思更甚,“眼看三年之期越來越近,她只想如何脫身,把這一切告訴畫師,好叫他不要中計受難。”
可是那時的舞姬母女早不同于前,宮中已經沒有人愿意再幫她們了。
舞姬很快想到了她如今所剩唯一的值錢物件。
花飛月抽泣起來,“畫師曾因她殿中作一劍舞而贈她一把寶劍,又唱一曲鳳求凰,作為定情,那寶劍刃如秋霜,更有琥珀點綴流云印記,因此價值連城。”
“流云?劍?”
“舞姬與他共為此劍取名為山河流云劍,此后舞姬便只為他一人劍舞,他曾說每每觀她之舞,便能獲得不少作畫的靈感。”花飛月索性哭了起來,“可是當時情勢所迫,舞姬不得不變賣山河流云劍。”
“她拿著這筆不菲的數目去找與母親交好的宮人,宮人念她心意難得,答應幫她調開南門的守衛,幫她最后一次。”
“舞姬如約同樣離開了宮里,一路上不敢有任何耽擱,直沖陽翟而來,”花飛月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她按照畫師曾經給她的地址,找到了畫師的一位朋友,作為傳話之人。”
“沒多久,她便也成功見到了畫師。”
聽到這里,仿佛一切都格外的順利,汪文迪不禁又問了一句,“然后呢?”
“那時的他于家中苦心磨練畫技近三年,技藝早就比當年更有過之無不及,他隱姓埋名中又結交了數位國畫圣手,只待三年之時一到,就要一鳴驚人。”
花飛月說到這,才改了稱呼,“我將事情原委盡數告訴寒哥,他雖可惜那柄山河流云劍,卻也明白我是為了他考慮。”
“考慮之后,他仍不愿意交出冥界眾生相,便決議帶我私奔,找另一個地方躲一陣子再說。”
“他將我托在朋友家中,說要三天整理物件,三天后的夜里,讓我在城門外等他的馬車。”
好事多磨,意外也終于發生了。
那陣子關于姑洗山山頂的流言四起,傳言只要能登上姑洗山山頂,就相當于昭告天下,此人有絕世之才,萬載難逢。
“寒哥自認畫技無雙,卻不知為何,仍舊對這個流言變得狂熱起來,”花飛月重重的嘆了口氣,“我察覺他的情緒變化,曾經好幾次阻攔他因要去爬姑洗山而耽誤大事。”
“直到我們約好私奔的那天夜里。”
花飛月在陽翟城外從黑夜等到白天,也不見韋寒食的蹤跡。
更甚者,韋寒食的家人、陪朋友自那天起也開始對她閉門不見,只字不提韋寒食之事,只說韋家不再有韋寒食這個兒子。
“我心中猜測寒哥大約是去爬了姑洗山,便日日往返于姑洗山與陽翟城外,可是依舊沒有絲毫線索,山我也無法爬到盡頭。”
“奇怪的事還在后頭,大約一周之后,寒哥的家人開始處理他留在家里的畫作,”花飛月加快了語速,“而且購買者絡繹不絕,一幅不加修飾的隨筆都賣到了萬兩紋銀的價格。”
“怎么會這樣?”瞿星言皺了皺眉頭。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稱寒哥為‘畫圣’,就連朝廷也取消了對他和冥界眾生相的追擊,只是又出了好幾倍的價格,希望能回收到冥界眾生相。”
花飛月似乎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卻有一二分肯定,“我想起了關于姑洗山的傳言,料想寒哥大約是到了山頂,便又來爬山。”
“但這次……我沒下去。”
“什么意思?”
“正如幾位高人所知,我那次爬山止步于此,無法再向上一步,我只能逗留于此,唱起那首鳳求凰來。”
花飛月繼續說道,“那方九霄之門,原本是打開的,我唱鳳求凰之時,起初也能聽見寒哥的回應,雖然模糊不清,但我能保證,那就是從山頂的方向傳來的。”
“可后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某日門環忽然飛遁而去,九霄之門合上之后,我就再也聽不見寒哥的氣息了。”
“這真是奇了怪了,門環還能自己跑了?”汪文迪挑了挑眉,捏著下巴道。
“他有負于你在先,姑洗山上險象環生、怪事連連,你為什么不先行離開,再想別的辦法?”張霏霏也不禁問道。
“我不愿離去!!”
花飛月突然失控的喊了起來,“我一定要親自見到寒哥,一定要親口問他,為什么不顧與我的約定,堅持要來爬這沒憑沒據的姑洗山?!”
“我要聽他親口說出原因,為什么……”
“難道比起‘畫圣’之名,我……我和我的愛、和我的心,都是他可以放棄的代價嗎?!”
她突然凄厲的哭了起來,叫道,“我恨他!!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