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可是滄溟的地盤。
張霏霏嘆了口氣,道,“文迪,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宮很大,從遠處看時,這矗立的建筑群映襯著黑壓壓的天空,底下是那些妖冶的花朵,也許下一秒就會有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從纏繞的魔氣中沖出來,將誤入此間的人一口吞掉。
房內的汪文迪站在窗戶邊上,眺望著遠方灰色的幕布,目光深沉,輕聲道,“這整座宮殿都在滄溟的掌控下,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聯系到阿瞿和月歆他們,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
張霏霏在他身后擺弄著侍女剛才送來的晚膳,也壓低了聲音,面不改色道,“整個主城區都有結界,王宮也有,照你的意思,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魔尊的監視下?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繼續道,“那倒不至于,但可以肯定,一旦有大動靜,他是一定會察覺的。”
她瞥了一眼門口,很快收回了目光,又細細查探了一番,道,“除了門口守著的兩個侍女之外,沒有其他可疑的氣息。你的靈力發散出去,還需要多久?”
“快了,大概五六分鐘。”他做了個深呼吸,又道,“一路走來,這王宮內行走伺候的大多是女子,一點沒有戒備森嚴的樣子,那些花也不簡單……”
“這魔尊似乎狠極,”她叩了叩桌子,接著問道,“魔尊歷來如此?你之前提到的那位灝宸,也是這樣?”
“據我的了解,灝宸是歷代魔尊任時最久的一個,很得族人愛戴,性格如何我不知道,可應該沒有滄溟這么狠。”他想了想,答道。
“唉,要是他不肯告知我們九井所在,還要把我們強留在此,那怎么辦?”她擔憂道。
還沒等兩人商討另擬計劃,汪文迪眼神微動,腦中捕捉到了熟悉的聲音。
道是,“我已和月歆幾人會合,正在趕往主城區的路上。”
這是瞿星言傳來的消息。
汪文迪回身走到張霏霏身邊,將之如實告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和他們碰面。”
是他們也進王宮來,還是二人出得王宮去?
張霏霏考慮道,“看魔尊方才的態度,我們恐怕一時半會出不去。如果讓他們進來,不管讓不讓魔尊知曉,情況都會對我們不利。”
他捏著下巴,皺了皺眉,拿捏道,“時間不多,還是我去主動找一趟滄溟吧。”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一陣凜冽的氣息便先飄了過來,落在了屋門口的位置。
一道死氣沉沉的身影出現在那處,兩個侍女紛紛低頭行禮,他不予理會,兀自走了進來。
汪文迪記得這人,出現在滄溟身邊,沒有獨角,領了命去殺廢物的人。
他直勾勾的盯著汪文迪,目標十分明確,直言道,“陛下有命,請你過去一敘。”
說話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語調起伏,就連身上的血腥氣息也絲毫不加遮掩。
汪文迪和張霏霏交換了一下眼色,也不多問,徑直答應下來,道,“帶我去吧。”
他自然的牽過她的手,欲要跟在這人后面。
這人卻沒有挪步,跟著道,“陛下之命,要你一個人去。”
張霏霏的手一緊,儼然是不想讓汪文迪孤身赴這萬分危險的虎穴龍潭。
“這是什么意思?”汪文迪也直接問出了口,道,“滄溟兄有什么事,要單獨找我?”
“我只是奉命辦事。”他滴水不漏的答道。
兩人僵持了半天,汪文迪率先移開了視線。
他發現了,這人的嘴里不可能吐得出半個字的情報,從這人的眼神里也是看不出任何東西。
“霏霏。”他扭頭拉遠了兩步,拍了拍握在手心里的手,喚了一聲。
她明白他的意思,抿著嘴道,“若萬一與九井有關,你就去一趟吧。只是不要讓我等太久,還有,魔尊心狠手辣,在他地盤上行走,千萬當心,顧好自己。”
他答應下來,道,“我明白了,你也是。”
復又交代了幾句,汪文迪這才直面滄溟的使者,示意他可以帶路了。
出了房間后,走的是一條全然不一樣的路,便知這是要去往一個新的地點。
汪文迪看著前面人的后腦勺,搭話道,“喂,我看你很聽滄溟兄的嘛,他脾氣那么大,你就不怕哪天他一發怒,把你也殺了?你這一身修為,在魔族中,也是個佼佼者了……”
他把話打斷,道,“與你無關。”
“切,我這也是關心你,好心當成驢肝肺。”汪文迪翻了個白眼,心中暗罵這人的油鹽不進。
“我不需要。”他生硬的回答,又補充了一句,道,“陛下若要殺我,那一定是我不中用了,陛下身邊不留廢物。”
汪文迪一驚,道,“我該說你蠢呢,還是該夸你忠心呢。你跟著他多久了?”
“六百年。”他果斷道。
“這么久?”
“不久。”
“你多大了?”汪文迪捏著下巴,接連問道,“叫什么名兒?”
他語氣平平,但個個問題都回答了來,道,“六百歲。名稱殷揚。”
“這么簡單就告訴我了?”汪文迪挑眉道。
“陛下有命,”他頓了一下,簡短道,“你的問題,我都得回答。”
汪文迪挑毛病道,“那剛才我問你滄溟兄找我何事,你又不答,只說是奉命,你是不是糊弄我呢?”
“陛下說的是我必須要回答你的問題,可沒說要我如何回答。”殷揚冷聲道。
他眉目間依舊沒有什么情緒,看上去好像一臺現代人工智能,既規規矩矩、冰冰冷冷,但又有自己的思想。
“六百年?六百歲?”汪文迪的白眼早翻上了天,沒與他繼續做口舌之爭,自顧自的琢磨起來,道,“你從出生就跟在他身邊了?”
交流間,兩人已走到了一偏僻之處。
之所以說其偏僻,是因為于華貴典雅的宮殿相比,這里沒有任何多余的建筑,眼前的景色一眼就可以看盡,沒有人靠近這里。
說是園子,又沒有圍墻和拱門,只有隨意的一道柵欄,上面爬滿了青黑色的藤蔓,周圍黑氣繚繞,讓人都分不清這是人工修葺的,還是天然形成的。
待到走近時,汪文迪便感覺到了那一股沖天的魔氣。
殷揚沒有再和他繼續剛才的話題,停住了步子,道,“陛下就在里面。”
他瞥了一眼,察覺了對方不會同他一起進去的意思,點了點頭,重新看向眼前的路。
寸草不生,了無生機,也根本沒有一條能明確通往內部的路。
汪文迪凝神屏息,走了進去。
他不露聲色的使盤桓的魔氣不能近自己的身,一路暢行無阻,道路兩旁多得是動植物的尸骸,唯一長盛不衰的只有一種花。
就是他此前在王宮中曾經見過的那種,散發著濃香的花。
不知走了多久,一抬眼,一道挺拔凜冽的背影出現在了前方不過五米處。
他走了過去,與之站在一處,面前的地勢下降,形成了一個直徑約有二十米的深坑,坑中黑不見底,什么也看不清,坑的周邊,那些花更加茂密的生長在一起,株株分明,又簇擁成團。
滄溟沒看他,始終盯著這個坑,他的氣息與這里面的渾然一體,卻更出類拔萃,高之一等。
汪文迪直言道,“滄溟兄,找我何事?”
他淡然道,“你不是想知道通往昆侖九井在哪嗎?”
“孤很好奇,”他背著手,神態稀松平常,道,“昆侖到底是神境,就算你有很強的修為,但神魔究竟是不兩立的,你為何非要去昆侖?”
“找東西。”汪文迪簡單答道。
“找什么東西?”他接著問道。
汪文迪擺了擺手,笑道,“這就是私事了。”
滄溟沉默了一會兒,嘴邊又浮現出了令人膽寒的笑意,道,“在這里,沒有人敢不回答孤的問題。”
兩人之間掠過一陣冷風,他也跟著笑了,保持原本的態度,道,“那是因為滄溟兄直到今時今日才遇見我。”
“很好。”滄溟沒有追究,轉了話題道,“那就等價交換如何?”
他道,“我覺得不錯。”
“你仔細看看眼前的坑中,能否看見別的物件?”滄溟沉靜道。
聞聲,他瞇了瞇眼,專心朝黑氣之下、更深的地方看去。
那更深的黑色好像在底下勾勒出了一個特殊的形狀,占據了整個坑底,隱約還散發著淡然的銀光,透過這極薄、極輕的,不易察覺的光,他似乎能聽見其中夾雜著的幽婉的哀鳴。
“這是……”他琢磨了一陣,道,“有點像花?”
滄溟繼續道,“魔界至寶,咫尺顏。”
他就介紹了這么一句,隨后揚起手,揮出一道黑光,撥開了坑中凝聚不散的黑氣,讓里面的東西得以被清晰看見。
那的確是一朵巨大的花,可根莖枯萎,花瓣干裂,儼然一副死物的樣子。
沒多久,黑氣又慢悠悠的埋沒了它的模樣。
他單刀直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道,“你若能令咫尺顏重現生機、煥發魔能,孤就告訴你九井在哪,并且親自護法送你通過九井,前往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