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長歌第132章
風雨虎牢關“大榮!”
孫堅睚眥欲裂,一聲急吼掉轉馬頭奮力就是一刀。
一刀出手,銀光寒芒,帶起陣陣殺氣。古錠刀如電光朝露般一閃而過擋在祖茂身前,“錚”的一聲,金戈震耳,已擋住天上落下的明月。
刀鋒所指,明月難升。
孫堅急忙縱馬上前一把拉住祖茂,奮力一甩將祖茂貫上馬背,惡狠狠的看了華雄一眼:“華驍騎既然執迷不悟定要與天下人為敵,異日疆場之上孫某必取爾首級!”
言訖,拔馬后退七八丈遠,韓當、黃蓋、程普三人已率親兵擁簇上來,孫堅心中略定,勒住馬頭遙遙的看著三人。
只見一人已縱馬奔來,赫然正是那董卓麾下智將,前滎陽太守如今的虎牢關統帥,遼東襄平人氏徐榮徐南翼1。徐榮冷哼一聲跨馬上前與,華雄并肩站在一起,刀鋒上一滴滴鮮血滴在草叢中。
徐榮見華雄兀自盯著臥在道路一旁的胡軫,拍了拍華雄,低聲說道:“文英,走吧!大丈夫處世,自當手提三尺龍泉,斬妖孽,平天下,馬革裹尸而已。文才將軍浴血沙場求仁得仁,文英何必效仿小兒之態?”
“南翼,華某知道慈不掌兵,但是我等就這樣坐視文才和麾下將士陷入敵手不管嗎?”華雄雙目直勾勾的看著徐榮,“先是王方,后是文才,難道我等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嗎?”
徐榮苦笑一聲,再次拍了拍華雄,掉轉馬頭喝道:“王德玉大軍逼近,胡文才生死未卜,李肅、李蒙兩位將軍只怕也兇多吉少。我們再不走更待何時?
我軍已中關東聯軍埋伏,隨我等出關的三萬余勇士,殘存不足一半。如今之計,唯有保存實力返回關上,靜候董公援兵。屆時,再看看是否可以用這潁川太守換回文才將軍!”
孫堅兩萬江東兒郎剛剛經歷過廝殺,雖然傷者眾多軍心也甚是疲憊,但仍然有近六七成的兵力,并非無一戰之力。
華雄見孫堅等人已率親兵又圍了上來,祖茂更是換了一匹戰馬咬牙切齒的望著自己,悠然長嘆一聲,點了點頭轉身跟上。
“滴!”
華雄剛剛轉過身,只見前方兩三里處一支鳴鏑驟然騰空,一朵絢麗的蓮花在夜空中綻放,光彩奪目。
“常山趙子龍在此,反賊還不下馬投降!”
“并州高伯循2在此,休教走了反賊徐榮!”
夜空下,只見兩支人馬按一字擺開,橫戈躍馬威風雄壯,密密麻麻一片。
虎牢關,城門校尉關越坐在大帳中,聽著關下巷子里傳來的“梆梆梆”五下更聲以及更夫老余頭那標志性的“寅時五更,早睡早起”破喉嚨,起身展了展胳膊舒活舒活筋骨,朝營帳門口侍衛問道:“大帥和華校尉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稟報校尉,還沒有…”侍衛話未說話,就見一城門士兵一陣風的奔了過來直接闖進帥營,將自己的話給卷了回去,“報!大帥和華校尉等人已至城下,請校尉火速開門!”
“走,迎接大帥去!”關越哈哈一笑,霍然起身,一身明晃晃的鎧甲咔咔直響,身后侍衛及城門士兵等一行人跟著關越直奔城頭。
殘月掛在天邊,遠山朦朧,密林和草叢黑壓壓一片。
一支長龍從黑暗中走出來,足足兩萬五千余人。隊伍中有人放聲歌唱著西羌的歌曲,也時不時有人跌下馬去,隊伍中尚有三五千人被士兵刀槍并舉押送著。
顯然,這些唱曲的士兵是因為他們又取得了勝利又獲得了無數的戰功,跌下馬去的士兵也是受了傷或者過于疲憊,隊伍中押送著的當然就是他們的死對頭江東士兵。
看來,大帥他們回來了!
關越已經看到了他們,雖然領頭那人在夜色下依然看不清晰臉龐,但是那身黑衣黑甲、那桿隨風高揚的黑狼旗以及麾下的西涼大馬和馬上騎士的戎甲,自己又
怎會認錯!
一顆心漸漸放松下來,看著他們只有一箭之地,關越大手一舉,城門士兵手中弓弩直指城下,箭簇鋒如利劍,夜色下散發著陣陣幽冷的寒光。
“城下何人?”身旁一名兵士高聲音喝道。關越當然知道樓下就是徐榮所率的隊伍,但也知道這些問話本來就是應有之意。
“特么的!老子是驍騎校尉華雄!關越匹夫,你再不開門,信不信老子將你和那姓趙的一起揍一頓!”一人手提一柄丈余長的武器,縱馬竄至那黑衣黑甲身旁厲聲喝道。
那人八尺有余,身形魁梧。
吼叫從關下傳上來,夾雜在晨風中時斷時續,若隱若現,疾呼之下聲音都快變聲了。不過關越心里最后一絲疑慮也徹底放下來,這華雄果然是一個匹夫,隨時隨地不譏諷趙岑幾句心里就不舒坦。
沉思間,另一人已拔了一支箭射上關來,箭上赫然綁著一塊物事,正是“華雄”口中那倒霉催的趙副將的腰牌,關越暗笑一聲,朝身旁的士兵揚了揚手。
關門緩緩吊起,一隊騎兵縱馬而入,那華雄也緊隨其后。不過“華雄”身旁的“徐榮”倒是停在了門口,和其余的幾名將士站立一旁輕聲細語,看著士兵徐徐而入。
站在城頭舉目遠眺,遠山依舊朦朧,殘月依舊遙遙。
關越心里驀地一突,五更不過寅時而已,徐帥他們約定的是子時發起攻擊,如今也不過兩個時辰,兩個時辰要要殲滅孫堅的兩萬江東軍,還要行進三二十里地,這可能嗎?難道這是天降神助!
關越再次從箭跺口伸出頭去,見下方的士兵已有兩三百名進入關中,又看了看那“徐榮”,只見“徐榮”依舊隱藏在黑衣之中,遠不如其身旁手捧大刀的黑衣大漢搶眼,遠遠看去恍若鷹擊毛摯,彪悍至極。
不對!
華雄已經入關,徐榮身邊哪里還有如此彪悍的護衛和將校?
關越一個激靈,厲聲長嘯:“關門,他們是關東聯軍!”聲若夜梟,驚醒了夜的寧靜,也驚醒了緩緩入城的關東聯軍。
“嗚嗚嗚!”
激烈的戰鼓和號角聲猛地沖霄而起,一陣吱嘎吱嘎的聲音從頭頂傳下,萬鈞重的石門緩緩下降。吊索越來越緊,石門越來越近,那“徐榮”見關越一聲道破,關門漸漸闔了下來,一聲怒喝:“文遠,速度搶關!”
聽得主帥一聲怒喝,先前那入得城來的兩三百士兵立即分散兩邊,拔出手中的刀劍往關門兩邊的守關士兵劈頭蓋臉砍了過去。
兩旁守城士兵早就驚呆了,他們不過是下來迎接主帥的,誰曾想變生肘腋,主帥也活生生的變成了一條兇猛的豺狼。
眾人猝不及防還來不及抵抗,就被瘋狂涌上來的關東聯軍一陣猛砍疾刺。轉瞬間,守城士兵亦紛紛倒于兵戈劍林之下,血流成河,哀鴻遍野,關門口頓時為之一空。
“華雄”卻已縱馬奔至關下,手中的“明月刀”左挑右刺,不過片刻功夫,短短的百十層階梯上便堆滿了守關士兵的尸體。
“賊將何人竟敢猖狂,且吃關某一槍!”一聲厲喝,一柄長槍如毒蛇一般出現在“華雄”眼前。
“哼!我乃雁門張文遠也,誰敢阻我,前來送死!”
張遼雙眼微咪,武器飛出蕩開槍鋒,怒喝一聲,若鷹擊長空,手中武器猛地劈下,寒光閃閃,仿佛一輪明月忽起忽落,原來那“明月刀”并非明月刀,而是張遼的月牙戟。
一聲慘叫,關越手中長槍中斷,一道殷紅的長線從頭頂沿鼻尖直貫頷下。
虎牢關城門校尉關越死!
前方再無阻擋之人,張遼夾馬疾馳飛馬槍上關來,戰馬如獵豹一樣在關上飛馳。
“砰砰砰”數聲,幾名正在放吊索的守關士兵頓時騰空而起,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掉下城頭,鮮血從半空中飄灑而下,石門為之一頓,暫時緩了緩下降的速度。
馬蹄滾
滾,雷聲隆隆。成百上千的將士,如鋼鐵洪流一般涌入城門。
“文遠,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響過,一員大將踏馬飛上關來。
張遼頭也不回一戟磕斷一支飛來的利箭,長嘯一聲:“元讓,你率兄弟們先將那些放冷箭的賊子除掉!”
來人正是曹操麾下大將夏侯夏侯元讓。
“好!你放心,保管一支箭也到不了你身前!”夏侯勒馬傲然長嘯,手中寒鐵槍宛若萬朵梨花齊放,在空中舞得水泄不通,牢牢的將張遼和自己護在身后。
夏侯一聲大笑,猛地聽得張遼一聲驚叫“腰引弩”,只見關門那一頭閃出數百名士兵,個個身上跨著一支腰引弩,飛弩如雨利箭似蝗,帶著陣陣的尖嘯向二人飛來。
兩聲長嘶,戰馬悲鳴。
二人胯下戰馬已仿佛馬蜂窩一般插滿了十數利箭,鮮血如注。
特么的竟敢打老子的臉!夏侯老臉一紅,勃然大怒跳下馬來,挑起身前的守城士兵尸體往前方砸去,怒喝一聲:“盾!”
原來,此時二人麾下將士又沖來百十人。
這百十人聞言急忙將盾牌樹立在身前,百十座盾牌層層疊疊,剎那間便達成一座移動的小山丘。只聽見一陣激烈的撞擊聲,初時如琵琶撥弦,次時似雨打芭蕉,急時又若飛雨時鳴高屋,滴碎荷聲千頃。
弩箭閃閃灼灼,盾牌重重疊疊,雖然偶爾仍有利箭從縫隙中射進來,不時帶起一蓬血雨,但,他們終究護住了兩位主將,而且離弓弩兵越來越近了。
驀地,兩側弓弩兵身后一陣長喝,弓弩兵波浪般從中分開,百十名長槍兵飛奔上來。
長槍如海,利鋒似林,道道寒光撲向山丘。山丘猛地從中間陡然炸開,百十座盾牌橫著向四面飛去,仿佛百十艘戰艦乘風破浪,割斷潮頭。破空聲、慘叫聲、驚呼聲時起彼伏絡繹不絕。
“殺!”
眼見弓弩兵陣型漸退,戰機稍縱即逝,張遼二人一聲怒吼,月牙戟、寒鐵槍在地上一頂,二人已如大鵬展翅般飛入敵陣之中。
勾捺刺掃挑,扎點撥攔纏,十八般武藝盡數施展。月牙戟,戟如月,月牙起處如彎月;寒鐵槍,鐵槍寒,鐵槍落時若霜寒。彎月銀輝瀉地,寒鐵冰霜遍野。
二人如游龍般在敵陣中來回騰挪,縱橫馳奔,只殺得長槍兵落花流水,弓弩兵哭天搶地。
“殺!”
弓弩兵還未重新組織起箭陣,又是一陣震天價的聲音傳來,身后殺聲大作,王黎和曹操已各領千余人馬沖敵陣中。
關越早已亡于張遼手中,守關士兵不過憑借一時勇氣和昔日的戰術稍作抵抗,如今兩頭遇襲,再也組織不起任何反抗,紛紛敗下陣來,化作任人宰割的羔羊,留下一段段熱血的悲歌。
月牙漸漸跌落在山邊,天也漸漸亮了起來,虎牢關上的喊殺聲和燈火漸漸消散,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一道曙光穿過城頭的箭跺照在關內,只見到城關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千具尸體,斷刃殘劍斜插其上。
一面黑狼大纛緩緩倒下,一列列飛熊旗、狻猊旗、朱雀旗、玄武旗高插城頭迎風舒卷。
“砰!”
一朵蓮花綻騰空而起,點點星光四散而落,仿佛無數的流星在天空中掠一道道美麗的光影,輝煌而絢麗。
注釋:
1榮,正史中未見徐榮字,按《儀禮士冠禮》:直于東榮。注:“屋翼也。”又《爾雅》:南方有比翼鳥焉。故取字:南翼。
2高順字:歷史中未曾出現高順的字。按東漢劉熙《釋名》注:順者,循也。故取字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