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長歌第160章
云動三月的雒陽已經開凍,幽州卻還是一片寒冷。
幽州歷來便是苦寒之地,當年武帝時期的幽州突騎征伐匈奴,橫掃八荒,如今也只剩下北平太守公孫瓚麾下的旋風突騎,是的,就是旋風突騎。
白馬已從早已成為王黎的麾下,滅黃巾,戰虎牢,四方征戰名聲鵲起。正如閻忠所說一般,他公孫伯圭堂堂燕趙男兒又怎么可能甘居人下呢?所以,他也組織了一支騎兵,一支由燕趙男兒和匈奴、烏桓人馬組成的騎兵。
這只騎兵就叫做旋風突騎,像旋風一樣來去無蹤,像幽州突騎一樣橫掃四方。
幽州冀縣,刺史劉虞走在城墻上,感受著四面八方吹來的瑟瑟涼風,向著一旁的鮮于輔問道:“鮮于賢弟,今日天使傳旨命令我等勸說伯圭退兵,你有什么看法?”
鮮于輔將披風披在劉虞肩上,想了想說道:“明公,當今天子聰慧仁厚,擔心公孫伯圭亂起刀戈,冀州又將是一片血雨腥風,此乃我天下萬民之福。
公孫伯圭長期以來自恃勇力,在幽州一家坐大,對治下百姓橫征暴斂,全然不體諒明公的一片仁義忠心,屢屢損害明公賢名。若是能以圣旨約束其行事,于冀州乃至我幽州百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劉虞點了點頭,苦澀的笑了笑,說道:“鮮于賢弟,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公孫伯圭此人窮兵黷武剛愎自用,又自視甚高,你也知道當初奉命討伐烏桓,放任部曲侵擾百姓,與本州多有沖突,本州的話恐怕伯圭不聽啊!”
“這個倒也無妨,輔有一計或可令公孫伯圭退兵北平!”
“何計?”
“圍魏救趙,虛虛實實!”
“恩?計將安出?”劉虞疑惑的看著鮮于輔。
鮮于輔負手站在城墻上,望著遠處的關山,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味道:“以輔之愚見,我等可做兩手準備,一手派遣一人持天子詔令入其營中勸其退兵。另一手則調兵駐廣平、漁陽、潞縣及雍奴一帶,對北平成三面合圍之勢。
漁陽太守鄒丹原本公孫伯圭心腹,見我等突然調兵合圍北平不告而至,必然會遣心腹夤夜前往冀州告知公孫伯圭。而北平乃是公孫伯圭的大本營,一應輜重、糧草、軍餉甚至家眷均在此處,公孫伯圭大急之下焉有不回兵營救之理?”
劉虞想了想,疑惑道:“若是伯圭不愿退兵,我等又當如何?如果他一旦退兵詢問本州調兵之意,本州又當如何?本州與伯圭的關系會否更加惡化?”
“所以我才說這是圍魏救趙、虛虛實實之計。”鮮于輔解釋了一句,繼續說道,“明公,公孫伯圭如今已有尾大不掉之勢。我等奉先帝之令鎮守幽州,豈能容許他人生出其他的心思。
若是伯圭不奉陛下詔旨,不遵明公將令,一意孤行,我等變虛為實,直接出兵北平,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其回師北平,我等再化實為虛,并告知此乃奉陛下之意正常的換防即可。輔想朝廷重臣及當今天子應該是不會吝嗇這一張圣旨的。”
看著城頭上的獵獵旌旗,想起公孫伯圭一直以來的交橫跋扈,心中的熱血瞬間被鮮于輔點燃,劉虞點了點頭,大手在城墻上狠狠擊了一掌喝道。
此計大善!賢弟,你就依計行事吧!”
劉虞當然不知道歷史上的這一年,遠居長安并為董卓所劫持的漢獻帝曾令自己的兒子侍中劉和潛出武關,尋求自己的營救。但公孫瓚和袁術秘密扣留了劉和,并將自己麾下的數千將士也一并吞并,自己與公孫瓚終于徹底破裂,兵戎相向。
現在,漢獻帝雖然依舊還在長安,自己的兒子也還在身邊,但是歷史上二人關系破裂的一幕還是重現了。
涼風輕拂,冀縣城門打開,幾名魁梧的傳信兵身背紅色旗幟,在城下縱馬狂奔,轉瞬就消失在道路盡頭。
晚風依依,洛水河畔。
王黎坐在柳樹下,手中捏著一支白棋,盯著棋盤半晌也覺得無從下手,索性將棋子丟到罐中,拍了拍手笑道:“先生果然乃弈之國手也,黎自愧不如!”
閻忠搖了搖頭,將手中的棋子也丟進罐中起身笑道:“雖說這對弈講究的是三尺之局兮,為戰斗場;陳聚士卒兮,兩敵相當。但棋盤對弈終究是小道,又豈能與主公比擬啊。
主公以一封書信兩頁圣旨寥寥百十個字,變冀州為棋局,劉備、劉虞、公孫瓚、韓馥及袁紹等人為棋子,為我等出征關中贏取時間,這才是真正的國手!”
王黎擺了擺手,笑道:“一人計窮,兩人計長。黎之用計還不是賴于諸位先生,你我就不要再互相吹捧了,你不見文若和志才已經笑得打跌了嗎?既然文若笑得最得勁,要不就讓文若來給我們講一講冀州的形勢?”
“哈哈!”閻忠、荀及戲忠等人捧腹大笑。
“劉伯安乃漢室名裔國之忠臣,最是公忠體國,此時想必應該已派出令使了吧?”王黎將棋子整整齊齊的放入棋盤中,遞給一旁的周倉,伸了伸懶腰問道。
一說到正事,眾人俱皆神情嚴肅下來,盤坐在王黎周圍。
荀整了整思路,拱手說道:“從前方傳回來的信息,劉伯安已經派出去五路令使,其中一路持詔前往公孫伯圭大營,其余四路則分別奔赴遼東、昌黎、玄菟、樂浪四郡,以鮮于輔、鮮于銀、田疇、閻柔為帥出兵漁陽、雍奴等地。”
“五路大軍,內柔外剛?”王黎詫異的看了荀一眼,“想不到劉伯安麾下還有如此能人,想不到劉伯安還有如此魄力?”
閻忠亦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劉伯安這個老實人實在是被公孫瓚逼得太狠了。這公孫伯圭算不算作繭自縛,無形中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如此一來,公孫伯圭已不足為慮也!”
荀頷了頷首說道:“正是!公孫伯圭或許不日即將退兵。而劉玄德至清河后便立即開始招兵買馬,如今已得新兵一萬五千余人,能上戰陣者有近五成之多。
昔日公孫伯圭進攻冀州之時,曾邀請劉玄德共同會獵安平郡,劉玄德一直按兵不動,但其已派了大量的斥候潛入安平。這劉玄德果然不愧有梟雄之姿,唇亡齒寒,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簡直就是深諳于胸。
只不過,公孫伯圭乃其舊事同窗又曾有恩于他,不能直面拒絕。而韓文節卻為其頂頭上司,更不好直接騎兵反叛,所以只有先做足表面功夫,暗地里卻派遣大量的斥候刺探冀州軍情,以
待時機。”
“是啊,此人表面老實卻功于心計,如果沒有主公之計,公孫伯圭一旦兵下河間進逼安平,就是其出兵安平搶占先機之時!”閻忠搖了搖頭。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可惜,若不是為了將袁本初坐大的腳步拖在冀州,忠倒真想希望主公請陛下下一道旨意,讓其援助韓文節共抗公孫伯圭,那時候他的臉上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荀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真是可惜,現在主公請旨讓其協助韓文節共敵袁本初,其人恐怕又將大肆宣揚其忠君愛國的名聲了!”
王黎看著眾人淡淡一笑,言語間說不出的堅定:“和蚌相爭,漁翁得利!待冀州大戰開始之時,就是我等兵指漢關之際!”
荀說的不錯,孫才的飛鴿傳書還未送到雒陽,劉備已坐在了信都州衙之上。
看著劉備身后的二人,眼中不由一片火熱,有此二人助陣豈懼河北顏良文丑,韓馥心中升騰起莫大的希望:“玄德賢弟身后之人莫非正是昔日孟津關下斬殺胡軫、楊定的云長和翼德乎?果然是儀表不凡,威風凜凜!”
劉備搖了搖頭,笑道:“這位確是備的二弟云長,另一位卻是明公家鄉豫州汝南人氏,姓陳名到,字叔至。同樣有萬夫不當之勇,乃是備日前過豫州之時遇上的,為人最是忠義。”
“一看這位陳到將軍就是武藝超群,賢弟果然是慧眼識珠之人哪,哪里像馥這般整日里渾渾噩噩,識人不明,竟然不知道身側還隱藏了一只惡狼,枉平日里馥還不斷的給這惡狼喂食,你說馥這不是眼瞎嗎!”
韓馥握著劉備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接著說道,“玄德賢弟,你乃當今陛下皇叔,仁義之名遠播冀州,馥是平庸之人,今日承蒙你率兵助陣,若是賢弟不嫌棄馥蠢笨,你我就以兄弟相稱吧!”
眼底一道精芒一閃而逝,劉備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明公何須如此?且不說昔日虎牢關下備也算與明公有同袍之誼,單說如今備乃明公治下,明公有事備本就當服其勞。
更何況,那袁本初本來四世三公之家,不思報效朝廷,不念明公救助之恩,卻想妄啟戰火吞并我冀州諸郡。如此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輩,備又豈能坐視不管!”
韓馥老淚縱橫,抱拳道:“玄德賢弟果然有古人之風,真乃當世君子是也!若是此次能得玄德賢弟將袁本初趕出冀州,愚兄愿將這渤海郡拱手相送!”
笑話,自己手中目前不過關張及陳到三將,文臣謀士治世之才半個也無,就算將渤海郡拿到手里,自己又能怎樣?渤海的大部分土地與清河隔著平原和樂陵兩郡呢!
劉備急忙抽身而起,鄭重的看著韓馥:“明公千萬莫要再折煞備了!備不過一片赤誠,滿腔熱血,怎敢當得明公如此大禮?如今形勢急迫,明公還是盡快起兵抵擋袁軍吧!”
“罷了罷了,玄德高義,那就待逼退袁本初之后再做商議。”見劉備竭力推脫,韓馥起身朝劉備施了一禮,霍然轉向眾將校喝道,“袁本初見利忘義劍指安平,罪不容誅,眾將校可在?”
“在!”
“整頓大軍,發兵渤海!”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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