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馮翊郡臨晉縣,縣衙。
王黎看著滿堂的文臣武將匯聚一堂,心里說不出的痛快。
曾幾何時,自己只是想在魏郡好好將賊曹掾那份公務員差事永遠的進行下去。曾幾何時,自己也只是想在黃巾起義席卷天下之前看看能不能去抱一抱趙云的大腿,好在這個渾濁的時代努力活下去。
但,一番機緣巧合,名震史冊的趙云成了自己的小弟,自己搖身一變也成為了天下的梟雄之一。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世道誰說的清呢!
“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打斷了王黎的沉思,周倉從侍衛手中接過紙條遞了過來。
“呂布已逃,楊方身死,魏續斷臂!”
呂布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竟然溜了,難道這家伙不是屬狼而是屬兔子的?
王黎詫異的看著紙條,他倒不懷疑張遼二人對他的忠心,歷史上已經證明了張遼是一個不怕死卻又重情義的漢子,而高順更是忠心耿耿的代名詞。
他只是沒有想到,一桿長戟壓群豪,兩認阿翁換門庭的呂布還真是一個打不死的小強,蒲坂津的利箭、一線天的落石和淺水河的洪水都沒有弄死他,最后竟然還這個家伙成功的溜出了張遼和高順二人的圍追堵截。
不過無所謂,溜了就溜了吧,曹孟德我尚且不懼,一個有勇無謀的三姓家奴又有何懼之?
“奉孝,攻打新豐是是哪位將軍?”王黎扭頭看了看郭嘉。
郭嘉頓時心領神會:“徐南翼將軍,可是那呂布逃出了包圍圈往新豐方向去了?”
王黎點了點頭,心中燃起無邊的戰意,雙手在案桌上一拍,霍然起身喝道:“奉孝十面埋伏之計屢建奇功,曹軍方面夏侯淵兄弟二人已遁,萬余大軍只剩千余殘兵。
呂布方面楊方戰死,魏續斷臂,兩萬大軍十停之中已去九停,剩余的敗卒正隨呂布前往新豐至長安方向逃逸,張遼、高順兩位將軍正在追擊之中。
如今曹操退兵關中,布局兗徐,長安僅剩呂布及李等人。鐵匠傳手藝打鐵需趁熱,我們決不能再給呂布喘息之機。眾將聽令!”
“諾!”眾人齊刷刷的抱拳而起。
“令:諦聽營飛鴿傳書雒陽,曹操敗逃,河內已為我下,令毛為河內郡太守,原小平津守將徐石為河內都尉。急調皇甫嵩、荀攸星夜入關。
令:李蒙為馮翊郡都尉,田豐暫代馮翊郡太守之職,其余郭嘉、戲忠、張、徐晃、周倉即可隨我前往新豐,與張遼、高順及徐榮諸將匯合,出征長安!
令:諦聽營飛鴿傳書子龍,令其與馬騰部,務必于明日傍晚時分與我等會獵長安,不得有誤!”
“諾!”
呂布緊緊的伏在赤兔馬背上,心如滴血,嘴巴大張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任憑冷空氣一股一股的灌入肺中,只有這樣他才能夠保持清醒。
他知道他已經敗了,但是沒有想到會敗得這么徹底,敗的這么難堪。
蒲坂津,他們已成合圍之勢,甚至已經“進攻”到王黎的帳前,結果他們還沒有來的及和王黎打個照面,就被王黎打得狼狽而逃。
三岔口,他們也才剛剛歇腳,他們便聽到了“張、徐晃在此”的吶喊聲和密集的鼓角,卻連張和徐晃的衣角也沒有碰上一下。
到了一線天和淺水河,他們也沒有見到王黎麾下的一個大將,只看到了數百名精壯之士,他們的敵人也從王黎和王黎的“大將”變成了滾滾的巨石和濤濤的河水。
幾塊巨石擋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無邊無際的洪水卻吞沒了他麾下眾多的勇士。
直到一線天峽谷口,他們終于見到了王黎的大將,張遼和高順。
他們倆都是他的故人,故人也都在等他。但很可惜,這兩個故人迎接他的并不是笑臉,而是鋒利的刀劍。楊方因此而喪身,魏續也從此成為廢人。
更可惡的是,這兩個故人一路窮追猛趕也就罷了,那新豐縣也不知道是昨夜還是今晨竟然城頭變幻大王旗,又一個故人徐南翼讓他嘗到了無家可歸的滋味,一蓬蓬飛馳的箭雨和城頭上插著的旌旗就代表了這位故人的態度。
呂布回頭瞅了瞅出征時的兩萬余人僅余下兩千人馬,眼淚都差點滾了出來:驢日的王黎,老子上輩子是殺了你家老子還是偷了你家婆娘,竟然要這樣對我,難道你不知道老子是你的妹夫嗎!
一路上的折騰,一路的擔驚受怕,呂布終于在傍晚時分回到了長安城中,看著前來迎接他的李儒,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先生,我們明日就帶著陛下去兗州吧!”
李儒嘴角傾斜雙目失神,仿佛癡呆了一樣,眼前的一幕讓他差點瞬間失憶,如果不是看見呂布那標志性的方天畫戟和赤兔寶馬,他甚至以為自己進了西市的貧民窟,兩萬鐵盔銀甲的西涼勇士竟然只剩下兩千余的叫花子。
還真是印證了那句老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整整兩萬西涼軍說沒有就沒了,特么的,就算是兩萬頭豬排成一排王黎也得殺上一整夜吧!
癡了半晌,李儒才反應過來,嘴角微抖:“將軍,你說明日去兗州?”
見呂布頹廢的點了點頭,李儒一懵,他適才已經看到了呂家軍的慘象,也看到了隊伍中少了一個楊方,甚至也看到了隊伍中多了一個一只胳膊的家伙。但他卻絕對想不到呂布他們具體經歷了什么,也想不通那個心高氣傲的呂布怎么突然間就落魄膽小如斯。
“就這樣去?”
“不這樣去,難道還等著王黎八抬大轎抬著去?”
“將軍,我不是在和你討論去兗州的方式,而是想告訴你現在還不能去。以你現在這個狀態,你覺得你能跑過王黎的大軍嗎?”李儒已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現在還不能去?呂布聞言一滯,還一代謀士呢,軍情如火都不知道嗎?感情那個被追著趕的不是你?
掃了李儒一眼,呂布的臉上也有了些許的冷淡:“不管能不能跑過,總不能留下來等死吧,先生難道已忘記了你的大名還掛在雒陽朝廷的黑名單上呢?”
李儒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將軍,行軍打仗也是同理,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便是如此。
將軍勇猛可連奔數百里,但麾下的將士和戰馬呢?他們休息不好又怎么陪同將軍前往兗州?沒有隨身的干糧,也不能讓他們上山打獵吧?還有陛下那里,將軍是打算讓陛下鑾駕開道嗎?”
“但…王黎的大軍很快就要合圍長安了!”呂布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李儒陪同呂布走進京兆尹府衙,繼續勸誡道:“將軍,長安城乃是百年古都,城池堅固易守難攻,城中百十萬戶錢糧充足,就算堅守數月亦非難事,將軍何須擔憂?
王黎兵馬先敗曹軍,再敗我軍,兵鋒固然勢不可擋,但那是在王黎眼皮底下作戰,我們中了王黎奸計而已。若是在長安城下堂堂正正交鋒,以將軍之威,我西涼兵士之勇,鹿死誰手還有未可知呢?”
人家都是隔靴搔癢,李儒的話卻仿佛脫了呂布的靴子給他撓癢癢一般,說到了呂布的癢處。
呂布想了想點頭說道:“先生說得極是,若是在長安城下,呂某自是不懼,但王黎麾下猛將十員,精兵精兵數萬,單單依靠呂某恐怕還是心有不逮啊!”
“呵呵,將軍大可放心,我們也并非孤軍作戰!”
“我們并非孤軍,那你舉得還有誰?我怎么不知?”
李儒呵呵一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將軍,你可還記得天水的李稚然,金城的韓文約和武威的馬壽成?甚至這長安城中的董承、伏完?”
呂布聞言一愣,在府衙案桌前坐下徑直取了一樽酒痛飲了一口,又斟了一樽酒遞給李儒:“先生,我們之前不是約定好徑直出武關走兗州的嗎?先生你這是打算扎根長安了嗎?”
“非不走,而是暫守長安以待時日也。”李儒接過酒樽搖頭苦笑,“時勢者,命運也!將軍,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豈能已不變應萬變一概而論。
楚王威勇楚歌四面烏江自刎,漢王孱弱暗度陳倉河山萬里。馮唐有安邦凌云之志,到老方第。李廣有射虎殺蛟之威,終身難封。孔子困於陳邦,太公垂釣渭水,均乃時勢而已。
當是時將軍初掌長安,曹王并列關中,我等大可從容而去。而如今,曹操潰逃,殘卒驅于武關;王黎獨大,雄兵如臂使指。將軍又逢新敗,軍械尚未整備,王黎豈容我等輕易離去?”
“所以,我們需要聯合李稚然、韓文約等人暫守長安?”
“不錯,正是如此。李稚然、韓文約和馬壽成能在這亂世中成為一方霸主,‘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和‘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的道理想必他們也是明白的。一個好漢三個幫,將軍何妨與他們書信一封,約他們共擊王黎?”
呂布稍稍有了些振作,點了點頭:“此事自由呂某差人去辦,但先生適才還說到陛下不宜鑾駕上路,還有董承和伏完聯盟之事又待如何?”
“這個但請將軍安心,李某自去宮中與陛下說嘴!”李儒捋了捋胡須嘿嘿一笑,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