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長歌第351章
向河梁,回首萬里,故人長絕永安三年十月初五,雒陽前將軍府。
天已入冬,雒陽雖然還沒有開始下雪,但今年的天氣似乎格外的寒冷,前將軍府院落里水槽中的那些殘留水漬已經開始結冰。
不過水槽前的廂房此刻卻是高燭照燒,一片通紅。而前將軍王德玉同樣亦如熱鍋上的螞蟻火燎了一般,披著一件披風焦躁的在廂房前走來走去,不敢推門而入。
趙云緩緩的行到王黎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長勿憂,靈兒主母雖然只是頭胎,但她本就是我大漢朝中的巾幗,身體素質一般的男兒都不能比,而且這里面還有整個雒陽城中最為著名的穩婆和太醫…”
“啊…”
王黎剛剛點了點頭,忽然又聽得廂房中靈兒一聲痛呼,放下去的心弦立刻又繃得筆直。
靈兒自幼習武,是一個胳膊上能走馬、拳頭上能站人的女中豪杰,她都痛的難以忍受,足可見要想成為一個母親是一件多么疼痛又多么偉大的事情?
從日暮到此時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時辰,產婆們不斷地進進出出,他的心亦隨著她們的身影忽上忽下,整根心弦都快緊張的崩斷了。
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當初和靈兒定情紅楓渡、庭院舞落雪以及禹山觀山景的場景,至于那些和崔十娘、蔡琰的一點點小曖昧早就拋諸腦后了。
“啊…”不容王黎多想,屋內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喊叫聲,差點把王黎的魂都給嚇掉了一半。王黎刷的竄到廂房門前,一張臉紙一樣的白。
“將軍,胎兒體位不正,夫人恐怕難產!”一個產婆急匆匆的打開大門一把跪在王黎身前。
難產?
產婆一句話,王黎腦中轟的一下炸了,這個時代可不像后世那樣有多少種法子救人,也不像后世那樣還可以剖腹產,這個時代難產,那就幾乎是在和閻王老子搶人!
王黎臉上青筋直冒,一把抓住產婆,沖著她就開始怒吼:“那么多廢話干啥,快去找大夫啊?你們都給本將軍聽真了,本將軍可以戰死,可以沒有孩子,但絕對不能沒有靈兒,如果靈兒有個三長兩短,本將軍要了你們這些庸醫的命!”
“兄長,她們就是這里最好的產婆和大夫了…”趙云同樣有些神傷的將王黎緊握產婆的手給松開。
王黎黯然的替產婆整理了一下衣角又給她道了一個歉,一屁股坐在廂房前:“子龍,靈兒與我相交多年,又與我相愛多年。然而這些年來因為家國事,我都沒有好好的抽個時間陪陪她,你說她如果這一關不能邁過去,你讓我如何是好?”
“兄長,靈兒主母吉人自有天相…”
趙云話剛出口,驀然聽得屋內又是一道嬰兒的啼哭,王黎的雙眼瞬間就被淚水打濕,這啼哭聲仿佛天降福音將王黎的一顆心給撫平。
他從后世而來,雖然襲了王黎的身軀,雖然已有了疼愛自己的母親,可是他的靈魂和血脈中卻依舊孤獨,就好像一個人站在巨浪中一般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根基。
而這一刻,他終于在這個天下站穩了,并不是因為他手執重兵笑傲大漢,而是因為他的血脈有了傳承,他和這個世界終于緊密的聯系在了一起。
王黎任由眼中的淚水肆意的拋灑,努力的站了起來,看著從廂房門口出來的兩名產婆和大夫,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孩子和大人怎么樣了?”
產婆和大夫齊齊跪于地:“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夫人產下一名麟兒,母子俱安!”
“好,如此多謝你們了!”王黎揉了揉雙眼,扶起二人,卻見趙野急匆匆的走到趙云身邊附耳低語了幾聲,又將一份戰報遞到趙云手中,急忙開口問道,“出了什么事?”
“九月二十日,呂布奉陳留郡王偽詔兵下榆次,并州刺史丁原不敵退回太原。十月初三,呂布再次兵伐太原,副將侯成投降,丁原和郝萌戰死,僅余宋憲受傷逃脫正奔雒陽而來!”趙云嘆了一口氣,將戰報輕輕奉上。
丁原死了?
王黎一懵,剛才那份喜得麟兒的喜悅頓時沖散了一半,看著院落中的芭蕉、梧桐和綠楊陷入了沉思,眸子里滿是疲憊、黯然和些許緬懷。
丁原,雖然在歷史的長河和演義中都算不上什么英雄人物,他的名字也并不怎么響亮,但是,王黎卻絕對沒有想到丁原會離開的那么悄無聲息,又那么的讓他措手不及。
他重情重義知恩圖報,他將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兩員大將張遼和高順交給了王黎,是王黎最好的盟友;
他安于現狀偏安一隅,當諸侯都在企望天下的時候,他依舊困守并州不愿逐鹿群雄;
但是,他亦有一腔為國為民忠貞不渝的熱血,當初國賊董卓叛國禍亂天下之時,他卻是第一個趕到司州的諸侯,甚至比王黎還早上了一步。
可現在,他居然就這么不告而別,甚至在大漢這個亂世之中都沒有砸起拳頭大的浪花。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本來,王黎還想著等孩子出生之后也邀請他前來雒陽一起敘敘舊的,卻不想當初雒陽城下的一別就已經成為了他們二人的最后一次同框。
王黎輕輕嘆了一口氣:“江漢曾為客,相逢每醉還。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何因不歸去,淮上有秋山。
建陽已經離去,那就讓他的故人再去為他送送行吧!子龍,靈兒剛剛生產,愚兄暫時還不能離開,這一次北伐愚兄就全權托付于你了。”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