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頭爛額這個詞,張南用的很是恰當。
不過,很顯然,短時間內,呂布和素利二人還沒有達到這種程度,或者說目前他們還沒有這種感覺。
他們現在有的只是怒火,滿腔幾欲噴薄而出的怒火。
一個是當年一桿方天畫戟打遍天下英豪的九原飛將軍,另一個則是憑借著厥機和彌加的輔助能夠與南匈奴呼廚泉和鮮卑新頭領軻比能的猛將,試想一下,以這二位的身段,竟然被王黎一而再再而三的戲弄和挑釁,就像是吃了一肚子的蒼蠅一樣,眼見賊人就在前方,他們還如何能夠忍受得下去?
當然,說到打遍天下英雄無敵手,其實也只是呂布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當初在孟津渡前,與他交過手的至始至終也只有趙云的張遼兩位。只不過湊巧的是,這兩位都已經成為了名冠天下的高手,自然也就代表了他呂布戟法上的成就。能夠力壓趙云張遼二人,難道還不是打遍天下的英雄嗎?
不管怎么說,就算是沒有這一層比較的關系,他呂布的一身傲骨同樣也不容他人在他的臉上捋虎須,更遑論,還是幾次三番的像薅羊毛一樣的揪著他的虎須一個勁的捋,只差沒有將他拔成光毛豬了。
“賊子就在前方,兄弟們都給老子沖啊,砍下一個人頭,本王(本將軍)賞銀三百兩,本王(將軍)今日勢必要讓賊子們替兄弟們償命!”
聽見前方馬蹄聲聲,喊殺陣陣,彼此之間也不過只有數百米的距離,好像一個沖鋒就能將彼此按在地上胖揍一頓。兩員主帥同時如炸了毛的金毛一般,一聲長嘯,掌旗兵手中的大旗便已狠狠的從半空落下來。
“殺!”
雙方四萬余人在昏暗的夜色中齊聲怒吼,拔馬前沖,又怎么能夠從中分辨出哪些聲音似曾相識?
戰鼓一響,雙方將士立刻發起沖鋒,那些頭盔和氈帽下的一張張稚嫩或者滄桑的臉上立即堆滿殺氣,嘴角的肅然和桀驁重新流露出他們不可一世的表情。
他們屢戰屢敗,他們也屢敗屢戰。
不管之前發生了什么,也不管他們是如何才能夠從王黎軍隊的刀鋒下活了下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都是不懼生死的勇士,他們都是熱血澎湃的漢子。
一股令人狂熱和激蕩的氣氛,瞬間就在碣石山間彌漫開來。
“利箭開路!”
呂布和素利果然不愧為在中原或者草原上經歷過大小數十場戰役的統帥,二人雖然已經怒火中燒,卻并不急著將戰士們送上前去受死,而是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先來一波遠程攻擊。
于是,并州鐵騎、匈奴騎兵以及鮮卑勇士紛紛掏出自己心愛的長弓在奔馳的戰馬上炫起了他們的技藝。
都說草原人是馬背上的民族,這話果然不假,不管是呂布賬下的匈奴人還是素利旗下的鮮卑人,甚至是在草原上摸爬滾打了兩個年頭的并州鐵騎這類偽草原人,他們的馬術都像是生來具有一般,一個個穩穩當當的坐在馬背上張弓搭箭,任由戰馬狂奔,雙手巋然不動。
在他們的手中,利箭宛如有了生命一般,一支支利箭呼嘯著從他們手中的弓弦上離弦而去,然后在半空和著山風高歌一曲“亂箭穿空,驟雨摧山,卷起千堆血”,再與風作別后狠狠的插入對方的身軀和戰馬之上。
血,如同驟開的彼岸花,在將士們的胸前搖曳著它那凄艷哀絕的花瓣,一朵一朵的枯萎凋零。
一時之間,碣石山中人仰馬翻,哀鴻遍野。
無數的男兒被利箭奪去了性命,從疾馳的馬背上顛覆下來;無數的漢子折了手斷了腳,任憑戰馬拖著自己黑燈瞎火的在崎嶇的山道上亂竄,跌入谷中;還有無數的勇士懷抱著同歸于盡的念頭,丟掉手中的弓將利箭插在馬背上,筆直的沖向黑暗中的惡魔。
喊聲震天,殺聲震天,慘叫聲也震天。
呂布和素利二人都已經鐵了心的要一雪前恥,不斷的怒吼著催促著手下的將士亡命的廝殺。
戰況之慘烈,早已超過了呂布和素利雙方的預想,甚至就連躲藏在數百步外的灌木叢中的張南和焦觸二人聽了心里也直發憷,還不時的感嘆著自己二人跟對了人,否則說不定什么時候主公和軍師也會給自己來上這一手。
天,還沒有亮,但是天光卻已經掙脫了黑夜的束縛漸漸的向碣石山中涌來。
四萬將士使出渾身的氣力在碣石山中殺了一個昏天暗地,只殺得手軟腳酥,身上已無多少力氣,依舊握著兵器和袍澤們緊緊地背著靠背兇狠的盯著前方的敵人。
“兒郎們,速速讓開,讓本王親自為你等殺開一條血路!”
突然,一聲長嘯從并州鐵騎的身后傳來,呂布和劉豹賬下的兒郎們聞之一震,飛速的讓出一條道來,便見呂布騎著赤兔馬高舉著方天畫戟如風一樣卷過身旁,衣角帶起來的冷風抽在他們的臉上可勁的疼。
“本王當年也曾傲視群雄,也曾揮戟刺過蒼穹,一個小小的王黎狗賊又豈能放在本王眼里?天若棄我,我便誅天。地若棄我,我便滅地!孩兒們,隨本王沖!”戰馬飛馳,寒風割面,看著前方一張張如臨大敵卻又似曾相識的面孔,呂布傲然一嘯,一馬當先,率先向對面沖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前方賊子攔截,呂布手中方天畫戟猛然一揮,一條青龍從他的戟尖飛了出去,前方的陣營怦然炸開,五六條好漢慘叫一聲拋下手中的武器摔到半空,一串串血花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如雨傾盆。
“張遼狗賊,休得放肆,本王今日定要將你打得連你姥姥都不認識!”
素利在山坡上遠遠的瞧見到一員大將持著一條長戟在他的陣營中左突右刺所向披靡,心中勃然大怒,早已忘記了之前他就將張遼排除在了王黎的幽州兵馬之外,下意識的以為這就是王黎帳下唯一用戟的張遼,一聲怒喝如舌綻春雷,手中的鐵骨碌一提,縱馬如電直取來將。
下山容易上山難,碣石山那恰當的坡度簡直就像是給素利的戰馬加了持一般,不過數息之間,戰馬已經如風一樣的迅疾,迎面而來的寒風無情的擊打著他的面龐,而“張遼”的身影也在他的眼中漸漸放大。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風越來越急,速度也越來越快。
還剩下最后十步!
素利嘴角上已經揚起一絲獰笑。
然而,很快的,他的笑容就被眼前的一幕給死死的凍結在臉上。
借著眾人手中的火把和碣石山中漸漸亮起來的天光,“張遼”的面容徹底的落在素利的眼中,他的身體頓時便如被電了一般,一顆心“庫擦”一聲掉到冰窟里,手中的鐵骨碌也差點跟著掉在地上。
狗日的王黎,骨肉相殘,兄弟相殺,這就是你給老子下的套嗎?
你特么的好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