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才一刀劈落一支飛來的弩箭,只覺虎口劇痛手臂作麻,頓時一股股寒意從心頭冒氣:
這特么的竟是黃肩弩!
弩箭,乃是大漢朝步兵軍械裝置中有效克制騎兵的冷兵器。
而黃肩弩更是弩箭中的佼佼者,黃肩弩又名大黃弩,屬于十石強弩,射程足足四百余米,射程驚人殺傷力極大,簡直可以說是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必備良器!
黃肩弩產量不大,一般都是用來對付騎兵,很少出現在步兵與步兵的直接對陣中。可是為了對付自己,狗日的皇甫嵩居然連黃肩弩也拿出來了,這不是以大欺小嗎!
波才一陣苦笑,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幸事還是不幸。
可惜,波才很快就連苦笑也笑不出來了,遮天蔽日的弩箭看上去一點都不優美,反而還讓人陣陣膽寒。
三萬余黃巾軍被黃肩弩壓制的頭也抬不起來,更別說沖鋒了。前方的道路上布滿了麾下的尸骸,黃衣如林,血流成河,支支利箭插在肩上、胸前、腿上,有的甚至身中十數箭,仿佛林中的刺猬一般,慘不忍睹,目不直視。每前進上一步,都要付出數十條人命。
波才回頭望了望自己的隊伍,睚眥欲裂,心頭泣血,十萬大軍出征長社,十停已去六七停,如今這三萬余人又新增兩三千的傷亡,卻不知我東路黃巾還有多少人命可以填懸?
“大帥!”
黃邵咬了咬牙,一把拔掉手臂上的箭支,扯下一方衣襟簡單包扎了一下,匍匐著爬到波才身前:“賊軍人數不多,但是黃肩弩攻擊甚猛,我等已被完全壓制沖不過去,一旦身后的賊軍趕上,我等恐怕將死無葬身之地!”
“那依你之見如何?”
“如今之計唯有兩條路可走!”
黃邵拉了波才一把,一支利箭從波才頭頂“嗡”的一聲飛了過去,掠起颼颼的寒風,“其一、我等兵分三路,一路暫時原地待命,兩路分別從道路兩側樹林中越林而過直撲漢賊身后,到時候三路夾擊,何愁漢賊不破?”
波才看著兩邊的灌叢和密林,搖了搖頭道:“老話道:窮寇莫追逢林莫入。密林看著也僅三五百步,可那林中荊棘重重,蛇蟻盤桓,道路曲折,雜草遍地,卻不知是要走上半個時辰還是一個時辰?
如今我等深陷絕境,前有猛虎,后有惡狼,我們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時間。更何況,你可還記得嗎?他們當日從長社城出發之時足足有四千余人,可現在對面才多少人,你數過嗎?我告訴你,只有兩千余眾。
那么,其余的兩千余眾現在又置身何處,是否已在密林中布置好陷阱引我等上鉤?你說,一旦踏入密林,你我麾下的部隊被打散,我等除了俯首就擒引刀自剄,還有什么辦法沖出包圍?”
波才看著前方道路中袍澤的尸體已堆如山丘,拍了拍黃邵的肩頭,暗嘆了一聲:“這條路不通也,還有一條路是什么?你就直吧!”
黃邵半蹲著起來在地上畫了幾道,指了指陽翟城道:“大帥,其二就是陽翟守軍了。陽翟城中尚有五千兵卒,百匹戰馬,如果我等發出信號,城中將士必然分兵來援,一旦漢賊后方大亂,漢賊必然顧頭不顧腚。
我等再一鼓作氣沖出重圍與守軍合圍漢賊,進可全殲漢賊以報長社之仇,退可重回陽翟重整旗鼓。此計雖好,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黃邵臉色滿是凝重:“末將擔心陽翟守軍一旦出城,城中防備空虛,若是漢賊趁機攻城,則陽翟危矣!”
以前圍攻長社的時候怎么沒見漢賊這么勇猛呢,這些漢賊都是吃了藥了嗎!
波才搖了搖頭聽著麾下將士在箭雨中的凄厲慘叫,心中仿佛被刀子割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一陣陣的肉痛,猙獰的笑容再次掛上嘴角,大手一揮喝道:“前方的漢賊不過區區四千余人,除了眼前的王黎等人,其余人等盡布防于前方道路及密林之中,哪里還來能分得出來人員搶關?
狹路相逢勇者勝!一旦將士們沖垮漢賊后防,我等即可迅速兵入陽翟。更何況,平原廝殺有何懼之?老子這輩子可還沒有怕過誰!就這么定了,給劉辟他們發信號!”
掌旗兵從懷中掏出一物,在地上引燃,一束白色的煙花沖天而起,似丁香若白蓮,經久不散。
陽翟,黃巾臨時指揮所。
“渠帥!”
一名黃巾士兵風一樣的跑了進來:“稟渠帥,我等在城頭發現五里外小樹林有大帥求援的信號,附近似有漢廷賊軍活動!”
大帥不是在長社嗎?
劉辟抬起頭與龔都疑惑的對望了一眼,急忙抓起衣甲飛快的奔了出去。
“渠帥,你看!”士兵指著空中的白色煙花道。
劉辟與龔都站在城頭看著半空中白蓮一般的煙花,臉色凝重下來,大帥出兵前曾約定,紅出兵黃救援,白色勢急也。如今大帥親自點燃白色煙火,可是我東路大軍陷入絕境?
劉辟皺了皺眉沉思片刻,一掌拍在城墻上毅然說道:“龔兄,如今大帥身陷險地,我當前往援救。可如今城中僅有五千步卒,兵力實在不足。我打算親率三千步卒和那剩余的一百騎兵出城迎戰,于你兩千精兵守城,你可守得住?”
龔都仰天一笑道:“兄長盡管放心,自可前去便是,不是龔某夸下海口,漢賊就算來個三萬五萬的,龔某也能憑借這兩千步卒守上一天一夜!”
劉辟點了點頭,整了整衣甲喝道:“好,那我就擂鼓出兵!”
戰鼓滔滔,牛角長鳴。陽翟城北門大開,一隊隊精壯的黃巾軍魚涌而出,在箭頭一般的百余騎士的帶領下飛速向前。
聽著陽翟隱隱傳來的鼓聲,趙云回頭看了看,只見遠方的城池下一條長蛇向小樹林疾馳而來。
“兄長,魚兒已經上鉤,看來陽翟重歸我大漢不遠了!”
王黎瞧著陽翟的方向點了點頭,右手緊緊一握,嗤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圍點打援了。區區五千步卒竟敢分兵救援,這是當我等是泥捏的嗎?
哼,傅燮、吉宏二人要是還不能抓住此次機遇,給陽翟援軍迎頭一棒,還不如買一塊豆腐給撞死!走吧,好戲已經開演,我們也該粉墨登場了,動手吧!”
“箭止!”
王黎豁然站起,舌綻蓮花一聲暴喝,言出法隨,林中頓時為之一清,漫天的弩箭停了下來。
“上馬!”
眾人紛紛解開韁繩及馬嘴上的套子,在馬頭輕輕一拍,戰馬一聲長嘶,半跪著站直起來,眾人早已直坐馬背,雙腿輕輕一夾,從密林竄到道路中,互成犄角自然分開兩列。
“殺!”
王黎朝趙云相視了一眼,將頭盔輕輕合在頭上,長劍出鞘一揚,戰馬蕭蕭兵將嗷嗷,如兩條猙獰的長龍,咆哮著沖向黃巾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