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蘊藏著點點濕潤的云朵隨風飄來,停在眾人的頭頂,然后將媚如眼絲的細雨從半空里飛灑下來。
張任嘆了一口氣,回頭瞧了瞧那些熟悉的面孔,摸了摸臉上濕漉漉的雨水,橫槍立馬:“王將軍,何必呢?張某只是想帶領兄弟們回家而已,你又何必非要搞出這么大的陣仗來?”
語畢,手指微微撥動,一聲嗆啷的金戈之聲穿破雨簾,掛在馬鞍上的那桿碧血銀槍亦如蛟龍出海一般迅疾而又兇猛的刺向前方的那道身影。
雨簾漸漸密集,卻依舊擋不住張任手中的那道寒光。
碧血銀槍以肉眼不可親見的頻率高速震動,將槍身和鋒芒間的雨水悉數震成齏粉,然后咻的一聲消失,再化做一道灰淡的流影撕裂雨簾,出現在王黎的眼前!
王黎冷哼一聲,中興劍猛然出鞘,逼向碧血銀槍。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身為后世中人對于這些最起碼的數學公理王黎還是一清二楚的。所以,這一劍他摒棄了所有的花招,也摒棄了所有的浮華,只是簡簡單單的向張任刺了過去。
不過,這一劍落在張任的眼中卻又并不簡單。
在他看來,王黎的這一劍已經超越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重新回到“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返璞歸真的境界,這一劍已經大成,其威力已經隱隱超過了他的“百鳥朝鳳槍”。
春雨淅淅瀝瀝,劍影精妙縹緲,一道明亮的光華在雨簾中稍縱即逝,便如初陽照進了春水一般。劍鋒所指,所向披靡,迷漫在他和張任之間的那些仿佛春夢一樣夢幻的雨滴就在這耀眼的光芒之中分崩離析。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的耳中還縈繞著噼噼啪啪的劍尖刺穿雨滴的聲音,中興劍的寒芒便已經點在了碧血銀槍的槍尖之上。
手臂猛地一震,虎口一麻,剎那間耳朵里就像是鉆進了一群花間忙碌的蜜蜂嗡嗡直響,張任心中一驚,抬起長槍運其九牛二虎之力狠狠的砸在中興劍上。
然而,王黎并沒有退下,甚至他的身子也沒有動彈半分。
他只是任由碧血銀槍壓在劍尖,任由這把寶劍在長槍的壓制下慢慢的彎曲,一直彎曲到某一種程度之時,他才開始發力,如托泰山一樣將半數的真元灌進劍身。
“哐”的一聲巨響,像是春雨中落下一道霹靂。
眾人一懵,就見中興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搬成一把鐵尺,被張任強行壓下去的力量和王黎的真元迅速的從劍身上傳遞出來,碧血銀槍驟然彈開,四周的雨滴也仿佛見到了青龍和朱雀等不可侵犯的神獸一樣頓時如鳥獸散,化作一滴滴蘊含著殺機的珍珠向張任身后飛去,噼里啪啦一陣亂打,將張任的親衛打得鼻青臉腫眼睛都睜不開。
雷霆一擊,諸神怒吼。
這一刻,中興劍已經好似雷神手中的鐵錘,在眾人的心中大放異彩,一時間鴉雀無聲,整個戰場上只聽得到春雨輕打落葉和地面的沙沙之聲。
很顯然,王黎的這一手大大的震懾了西川的將士們。
不過,張任卻是越戰越勇越戰越猛,眼見兒郎們士氣低下,來不及變招,碧血銀槍順著去勢就是一轉一撥,欺身而上,如惡狼般擠進王黎的身前,與王黎廝殺在一起。
縱劍萬里,不及身前一尺。
如果張任一直游離于王黎身前一丈之外,王黎或許還拿他沒有辦法,但是張任竟然敢走進他的三尺之地,以一手劍術威震諸侯的王黎又怎會懼他?
戰馬長鳴,在眾人的睽睽眾目之下,兩條人影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約莫斗了八九十個回合,只聽得一聲輕斥,一名騎士如遭重擊從陣退將出來,額間的長發俱斷,手臂上一條半尺來長的傷痕,鮮血順著傷口點點滴下,與地上的雨水融在一起。
“王將軍的身手果然不凡,張某確非將軍之敵。還請將軍放過張某麾下的兒郎們,張某這百十來斤就交給將軍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原來這一戰受傷的竟然是西川名將張任!
西川的將士們猛然色變,驚恐之情溢于言表,而王黎麾下的大軍卻是興高采烈,望向王黎的眸子里全是尊崇,就連馬云祿、田遲和陳到三將眼神中也透露出火一般的熾熱。
“張任,念你當初并未斬殺張南將軍,也念在子龍兄弟的面子上,本將軍今日便給你一條活路,你等自行歸去吧!”
絕影輕輕一個側身,讓開一條大道,王黎朝張任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不過下一次本將軍出征成都,如果你還敢擋在我大軍的面前,就休怪本將軍不講顏面親手割了你的腦袋!”
張任默然無語,心中微微一嘆,朝王黎鄭重的抱了抱拳,策馬遠去。
西川將士們的身影已經漸漸被雨簾遮掩,王黎本來平淡的臉色忽然大變,一剎那間便如紙一樣的白,身子跟著猛地一陣亂顫,一口鮮血從他的口里噴濺而出。
“主公!”
“主公!”
“主公,你要不要緊,可曾受了內傷?”
將士們火速的圍過來,馬云祿和陳到也急急忙忙沖到絕影身邊將王黎扶下來。
而田遲卻像是一桶一點就炸的火藥,惡狠狠的看著雨簾中那條道路,甕聲甕氣的喝道:“馬將軍、陳將軍,你們送主公前往鐵鎖關內休息,田某去宰了張任那廝,替主公出口氣!”
“不妨事,終究還是王某小瞧了天下英雄罷了,最后這一招與張任拼了一個兩敗俱傷!”王黎擦了擦嘴角的污血,喝止了欲欲躍試的田遲,“田將軍,王某早已在川中布置下了后手,你可千萬別打亂了王某的部署!”
“后手?”田遲奇道,馬云祿和陳到二人也將眼神落到王黎的身上。
王黎點了點頭:“或者稱之為先手也可以!”
“先手后手的暫且不提,陳某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主公,今日絕對是剿滅張任和其麾下的大好時機,如果就此放過他們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陳到眉頭微皺。
王黎淡淡一笑,想起演義中七擒七放孟獲的諸葛亮,神色微微發光:“兩軍交戰攻心為上,王某身負存華夏元氣保天下太平之使命,自然不能成為董賊那樣的屠夫,因而很多時候也不得不出一些見不得光的謀策!
先前王某就說過,張任武藝卓絕,在川軍中威望頗高,如果對他一味的強橫,只怕今日這鐵鎖關前便會血流成河鮮血如注,與王某的初衷實在是相悖也。所以,王某只好將希望托付于蜀中的那支奇兵身上了!”
馬云祿知道王黎口中那支所謂的奇兵,言語中微微有些遲疑:“可是這樣一來,那支奇兵就成為了主公最后的依仗,如果他們也完不成主公的托付,豈不成了放虎歸山?”
“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孫堅、曹操和劉備三人必將聯合,真正的大戰即將來臨,為了搶時間,我不得不為此做出些許讓步,將賭注押到川中奇兵的身上。”
王黎撐著身子坐到馬背上,看著雨中的關山神色漸厲,手指一彈,中興劍猛然出鞘,“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張任依舊膽敢負隅頑抗,那王某也就只好讓他徹底的與這個世界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