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慕一腳將那鬼犬殘體踹進了海中,身子向下一落,似乎踩在了硬物之上,可他應當正處于高空。向下一看,雙足站在了層金光閃閃的金幣之上,那層金幣懸空在方天慕的腳底,雖是實物,也仍有能量,卻給人以虛物的氣息。
將黑刀“大滅”插進那層金幣中,奮力向下一按,刀鞘向周圍濺射出光刃,震開了金幣后,方天慕抬頭向上一竄,結果頭頂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層金幣。幾息時間內,方天慕“八面楚歌”,被層層金幣包裹其中,一座由于金幣堆壘而成的金山在高中之中乍然出現。
方天慕似乎掉入了流沙之內,身子漸漸向下陷落,黑洞無法吸收金幣所含的能量,也因此幫不上忙。方天慕越使力氣就陷得越深,當他抓著杜小月陷進金幣流沙的最底部時,忽然落到了那艘海賊船上。原來那金幣組成的變化莫測的金山,帶著他們飛了兩里距離。
落到甲板上,方天慕立即要躍起身來,誰知那手腳沾著的木板都變成了金幣流沙,他一動不動則好,但凡要向外爬,就會往金幣里面陷,金幣互相擊打,發出了鐺鐺鐺的清脆聲響。
有一鬼人蹲在方天慕身前,離著方天慕只有一尺距離,他撿起了方天慕的黑刀,仔細端量了番。黑刀只認一主,外人觸之,立即會被吞干能量,可那鬼人的能量被吞噬到了足可以忽略不計的極限后,仍然可以自由活動。
那鬼人說道:“那金殼級別低,算是劣等寶貝,可這刀算得上特級。”又抓來了方天慕身上的雀背甲,端量了一陣兒,搖頭說道:“也只是一般的寶物,不過都可用來打發時間,說罷便把三個寶貝收為己用了。”
方天慕趴在甲板上的金幣流沙里,目光如炬,他陰冷地盯著那鬼人,幾息之后,黑刀“大滅”穿透了鬼人身體,落回了方天慕身前,鬼人身子缺了一塊,卻并不在意,嘴上說道:“還是認主的寶貝,不錯,我永久收藏了。”
方天慕正待發作,卻忽道不好,原來他的身體移動到了這里,但陰間開面卻仍舊留在原先的高空,距離拉遠后,開面已經徐徐關閉,豈不是杜小月的亡魂就要從另外途徑墮落如陰間。
方天慕回頭去看身邊杜小月的尸體,卻愕然發現那尸體旁邊,鬼人頭目正單手扼住了杜小月亡魂的咽喉。
杜小月的亡魂面色蒼白且虛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全身附帶著黑色的怨氣,看來她死在海中激流之時,心中有萬般不甘,此等怨念她如何會不墮入陰間。但縱使她有怨氣,也不應該具象化魂魄,方天慕很清楚,他召喚出來的陰間厲鬼,都是因為受到了陰間怨氣的侵染,才得以顯現出形態的,杜小月的怨念再大,也不可能大到那個程度。看來,這鬼頭目擁有著詭異的術。
正在此時,甲板上出現了些濕漉漉的腐肉,它們似乎剛剛從大海中爬出,一些爬回了那條鬼犬身上,一些繞過了桅桿,回到了那位被稱為“英雄”的鬼人身上,那鬼人失神的靠坐在船欄邊,方天慕看到那鬼人身旁的臟水桶里,插著那把方才耀光四射的“圣劍”,與幾根發黑的拖把靠在一起,而那面“圣盾”,被當做了踮腳的臺階。
全身器官拉長的鬼人色心不改,偷偷摸向了杜小月尸體,鬼頭目轉頭惡狠一瞪,長長的鬼人立即縮回了角落。
鬼頭目坐到甲板上,在杜小月的亡魂頭頂拍了一下,那亡魂似乎有了神智。
可杜小月也僅僅是揚了次頭,卻立即地垂下來,她知道自己死了,她好冤、好怨,她什么都不在意了,也不需要在意了,她死了。
鬼頭目低沉地說道:“三個時辰后,我將再次沉睡,又是一千年,我不得不抓住任何一次機會,我會給你們兩個一次選擇的權利,當然,我左右不了你們的意愿。”
那金幣流沙可算是將方天慕困入了絕境,他無論如何也爬不出來,縱使全身儲存的能量巨大,也無濟于事,只得停止反抗,他冷道:“你們是死人?”
鬼頭目回道:“不是,我們....是惡靈。”
方天慕皺起眉頭,冷道:“那是什么。”
鬼頭目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他仰頭嘆道:“這艘船,叫紅衣女鬼,我并不知道這艘船在這世上存在了多久,即使是我,也在這船上待了六千年了。”
方天慕愕然一驚,冷道:“這不可能。”
鬼頭目指向了頭頂,方天慕朝那方向放去,只見鬼犬爬上了桅桿頂部,那飄著面已看不出顏色的旗幟,鬼犬咬著旗,將旗的背面拉開,只見上面刻畫這些符號,似乎是文字,卻古老至極,方天慕一字也不識。
那個嚷嚷著要挖掉方天慕眼珠子的女鬼人,舉手說道:“聞到了海腥味,就代表你噩夢的開始,海洋啊,你的帝王永生不死。”接著神經瘋癲的大笑,喊道:“朵拉皿克海賊王,你們的王,大海的王。”接著竟瘋瘋癲癲的哭泣起來。
鬼頭目接著說道:“這個世界中,有一種生靈,叫做‘妖’,它們掌握著所有‘界’中最強的巫術,而那之中,又以‘詛咒’的能力威懾天下。這個世界很大,大到我經歷了六千年,也沒有遇到過任何一只‘妖’。而曾經,某個生靈,我不能確定那是否是個人類,他在海上漂泊之時,遇到了一只名為朵皿拉克的海狐貍,沒錯,那是一只‘妖’,古老生靈之間所做的交易,我們無從得知,只是知曉了,那只‘妖’完成了一個詛咒,從此,大海有了帝王,而那個生靈成為了朵皿拉克海賊團的第一人,也是第一個船長。”
方天慕眉頭稍稍皺起,冷道:“什么詛咒。”
“惡靈詛咒”鬼頭目抬手掰斷了自己的脖子,接著將頭放在了雙腿之間,他的嘴張合間,接著說道:“我們不是死人,而是成為了惡靈,永生無法上岸,永世不能消滅,這就是賭咒。”
“這與我們有什么關系”方天慕冷道。
鬼頭目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接著說起海賊團的秘密:“這艘船,據說是那只妖蛻落的皮所化,因為外皮像一件紅袍,所以當年那位生靈稱朵皿拉克為紅衣女鬼,而這艘船必須以靈魂支撐,當年那個生靈剛做完交易,便心生悔意,可為時已晚,他不想將自己的靈魂送出,所以他騙來一個人類,讓船吞噬了那人的靈魂,由此分擔了種在他身上的詛咒。”
“顯然,‘妖’也欺騙了他,一個靈魂無法滿足船的欲望,在被吞掉自己的靈魂之前,他又抓來了許多人類,船在吞噬掉第八個靈魂之后,終于停止了。那便是最初的朵皿拉克海賊團,十個惡靈,海上永生不滅。”
鬼頭目接著說道:“當年那位船長完成愿望之后,立刻想擺脫詛咒,卻搜遍了整片大海,也沒有再找到那只‘妖’,那船長帶著九個沒有靈魂的惡靈,在大海上漂泊了無數歲月,終于又遇到了一只‘妖’,那只‘妖’是什么,從沒人知道,但它心地善良,在船長苦苦央求之下,愿意出手相助,但那只‘妖’的實力遠遠弱于朵皿拉克,所以它只能在詛咒的基礎上稍稍做些變動,船長必須找到三個心甘情愿代替他的生靈,而任何違背生靈意愿的行為都會導致救贖的失敗,只有找到那三個生靈,船長就有機會解放靈魂,重新進入輪回。”
“他找到了”杜小月的亡魂忽然開口道。
鬼頭目將頭重新安到了脖子上,說道:“沒錯,萬年,十萬年,他終究是找到了,三個生靈因為自己的原因,愿意代替他成為惡靈,那船長得到了救贖,重新輪回去了。而三個生靈則成了新的船長,那只善良的‘妖’的力量沒有消失,新的船長也可以通過找到心甘情愿代替自己的生靈,從而得到救贖。只是,這場變動,驚醒了這艘船上朵皿拉克詛咒的力量,那力量勃然大怒,卻最終無法將逃走的船長抓回,只好作罷。它將那三個生靈中的兩個做成了裝飾品,并保持他們靈魂的清醒,以作為對它們的懲罰。另一個生靈以船長的身份,繼續帶領九個惡靈船員在海上飄蕩。”
“你就是當初那三個生靈之一。”杜小月的亡魂問道。
“不,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角腸茨木,被稱為鬼奴仆,六千年前替代了一位船長,解救了那人的靈魂,呵呵,我早就忘了自己當初的理由,我甚至悔恨了幾千年,我想不通自己為什么,為什么要選擇....”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警惕地看向了杜小月亡魂和方天慕的面色,他的目的天下皆知,他想找到替代自己的人,但他終究釋然的笑了笑,他嘆息道:“沒關系,有多慘我會讓你們知道,因為那位善良的‘妖’留下的力量至今沒有削弱,想要代替我,必須心甘情愿,任何干擾生靈意愿的行為,都會使救贖失敗。”
鬼奴仆角腸茨木接著說道:“三個生靈每過一千年便會交替,再過幾個時辰,我就會成為船內的一件裝飾物,我的靈魂會很清醒,你不知道那種感覺,那種在一個位置,無法閉眼,只能看著一幅畫面,一天,一年,可惜啊,是一千年,兩千年,你瘋不了,無論你在船上如何的瘋癲,一旦變成了件小小的裝飾品,你就會徹底清醒,那種折磨,呵呵..呵呵呵...一千年,我也找不到一個愿意替代我的人,下一個一千年,也許還找不到!”
角腸茨木的精神幾度崩潰,他黑漆漆的臉上出現了幾道淚痕。
方天慕望向其它的鬼人,冷道:“那他們呢。”
“他們?”角腸茨木忽的笑了一聲,聲音很是輕蔑,“他們沒徹底瘋之前,我不會把它們扔到陸地上。”
所有鬼人耷拉下了頭,連那位嘴巴骯臟,瘋癲的女鬼人也顯露出了常人無法理解的絕望,角腸茨木說道:“我方才說過了,這艘船是需要靈魂支撐的,他們的靈魂早就沒了,所以沒有救贖的機會,他們完全不必在乎時間,如果他們愿意,他們可以在海上存在億萬年,直到世界末日,不過在此之前,他們應該會瘋,船長都討厭瘋子,瘋了的話,就把它們扔到陸地上,他們沾著土壤就會消滅,從世界中抹去,沒有靈魂,就像是,過去從來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他們一樣。缺了一個靈魂,我只要在一定時間里,隨意抓來一個生靈,人或者畜生,都可以,就能夠填補空缺,他們不愿意?有何用,他們又不會死,跳陸自殺?無妨?我再抓一個就好了。”
方天慕陰冷地瞪著角腸茨木,角腸茨木抖著肩膀笑道:“你如果是我,你也會這么做,不抓他們,船就會吞噬你的靈魂,你逃不了這艘船,這艘船是活的,朵皿拉克海賊團不算那兩件裝飾品,一共恒有十一位成員,兩個有靈魂,一個是我,一個是船,而船才是老大,作為船長,我到了陸地上也會消滅,卻因為有靈魂的緣故,會提前變成一件裝飾品回到船中,我逃不出了的。”
角腸茨木興沖沖的跳起來,全然沒了悲傷的模樣,他像是個精神病,蹦蹦跳跳抓住了一個鬼人,他歡笑道:“你知道嗎,在無限的時間里,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著他們一個個,從充滿希望,到絕望,再到崩潰,再到瘋癲,許多年前,曾經有船長安慰船員,說詛咒被打破之日,他們也能夠獲得救贖,我卻告訴他們,那是假的,是騙人的,哈哈哈哈....”
角腸茨木指著方天慕大笑道:“你知道當年那群船員聽到后是什么表情嗎?即便是渺茫的希望,也是他們保持清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們瘋了,全瘋了,怎么樣,我把它們全扔到了陸地上,又抓來了新的船員,下面,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在方天慕慍怒的目光里,角腸茨木拍了拍身旁的鬼人,也就是那個取下了方天慕頭上金殼的鬼人,角腸茨木說道:“澤海升,朵皿拉克海賊團的舵手,曾經的傳奇探險家,在作為人的一生中,他踏遍了無數海域,搜集了無數寶貝,他,把紅衣女鬼這艘船當做了探險地..”角腸茨木笑的彎下了腰。
轉身又抓來了一個鬼人,那鬼人衣領中露出了一塊金幣,角腸茨木摟著他的脖子說道:“我們的掠奪手,吝嗇鬼——鐺鐺鐺,他喜歡金幣,甚至將名字改成了金幣撞擊的聲音,他會點金術,能把整片海洋,空氣以及所有東西變成金幣。”
又抓住了那個身體器官全部拉長的鬼人,角腸茨木笑道:“揚帆手,羞雛——長長,我起的名字,死的時候被磨盤壓得又扁又長,上船成了惡靈后,是個羞羞答答的男孩,現在他依舊害羞,不過不會拒絕強奸一個女人。”
“現在隆重跟你們介紹”角腸茨木拉過那個嘴巴極度骯臟的女鬼人,“白蝶公主,一個美麗的,哦不,美麗一詞根本無法形容我們的白蝶公主,她是上百個國家男人的夢中女神,她高貴的氣質,可以...”角腸茨木繃緊了臉,夸張地喊道:“與天上的明星相比。我把她請上了船,請她做了我們的廚師,她當年做得小甜點,咂咂....可真是令人難忘,可惜啊,我們敬愛的白蝶公主僅僅在船上漂了五百年,就完全忘了自己高貴的身份,她接受了自己惡靈廚師的身份,她吃遍了這海上能見到的所有東西,吃了一次人后,她成為了食尸鬼,哈哈哈哈...”
白蝶骯臟的嘴令人作嘔,她眼神中飄過了一絲悲傷,卻迅速的釋然了。
角腸茨木雙手指向那剩了七塊殘體的鬼人,說道“水手,鋼塊——巴譜,被鯊魚群咬碎,我把他的靈魂請上了船。”
又拉來一鬼人說道:“攻船手,大炮——阿金,一位訓練有素的炮兵。”
角腸茨木一蹬腿,跳到天空,抓住那條鬼犬,將它揉成了一團,當做皮球在地上拍來拍去,嘴中說道:“船醫——小貓咪,我們當然不會生病,但它歡快的叫聲聽得我們很舒服。”
踢開了“皮球”后,角腸茨木假裝小心翼翼地,做著浮夸的動作,聲若蚊音地喊道:“英雄?英——雄——”他躡手躡腳來到那蹲坐著的鬼人身旁,貼緊他的耳朵小聲喊道:“英——雄?”接著突然大笑道:“這是我們朵拉皿克海賊團,偉大的——清潔工!”
角腸茨木夸張的比劃著,像唱戲一般說道:“那日,偉大的帝王之子,耀光家族的英雄——諾達·光亞皇子,領百萬大軍出海伐賊,他右手持住圣光劍,左手握緊日不落光盾,踏耀光而來,立指賊船道‘呔!賊人休走!’。”
角腸茨木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而這位偉大的英雄早已經麻木。
角腸茨木拉過最后一個眼睛怪異的女鬼人,說道:“我們的小甜甜,哨兵,缺眼女——辣妹。不論是今天還是當年,她的脾氣依舊火辣不變,當年抓上船來,被長長玩死,白蝶公主沒忍住,在她死前挖了人家的眼珠子,哎,這不成了惡靈后,變成了無眼女,只能抓生人的眼珠子安上,一次能用上好些年。”
方天慕一拳砸進了金幣流沙,巨大的力量震得整艘船傾斜了不小角度,方天慕眼中冒火,他眥裂怫然道:“閉嘴,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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