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一聲斷喝自幽暗的通道盡頭傳來,蒼勁渾厚,頓時壓過地牢中的聲聲哀鳴,而這聲音的主人,裴真真也是極為熟悉。
周長老端坐在一個木質的輪椅上,由弟子陸仁緩緩推來,他雖是修為盡失,半身殘廢,可威嚴與氣勢卻絲毫不減,像是震懾了所有人般,一時間,整個地牢寂靜無聲。
他面上神色不怒而威,李無私等三人見了他立刻低頭躬身,作揖恭敬道“弟子見過周長老!”
他轉頭環視四周,見到這牢房中所關押弟子的種種慘狀,感慨之余黯然淚下,不忍再多看一眼,蒼老的聲音微微顫抖,問道“這些,都是陵游讓你們做的嗎?”
李無私三人面面相窺,最后以沉默點頭回應。
他沉沉嘆一口氣,淡淡道“你們都回去吧,我想和裴真真說會話。”
李無私慌張回道“這,這不太好吧,他可是重犯,再過十幾個時辰就要被處死了。”
周長老突然對他怒目而視,嚇得他趕緊低頭不語。
片刻后,周長老怒道“回去告訴陵游,是我趕你們走的,若是有什么意見,就直接沖著我這個,修為盡失的殘廢老頭子來!”
“弟子不敢!”
李無私心中一驚,說罷再不敢多言半句,帶著另外兩名弟子轉身就走。
陸仁啐了一句“不識抬舉!”
便祭出本命法寶黑鐵扇,向鎖住裴真真的鐵鏈重重斬去,可費力半天,也就僅僅是在那粗壯的鐵鏈上,劃出了幾道淺淺痕跡而已。
驚疑問道“長老,為什么我的靈氣無法加成到法寶上了?”
周長老回“別費勁了,他所在這間牢房,本就是用來關押元嬰期以上高手的,沒有鑰匙誰也打不開這鎖鏈。”
他又不解問道“長老,蒼云派的牢房不都該建在你的蒼生峰嗎?怎么朝瑤峰還會有如此規模的地牢?”
周長老面沉如水,再回“蒼云派煉丹術之所以能問鼎修仙界,并不是蘭師妹她天賦遠超其他所有煉丹師,而是上一代朝瑤峰長老,他用凡人和魔修進行大量人體實驗,最終將成就傳承下來的結果。”
又嘆道“哎,我還記得陵游小時候誤闖進了這里,被其中的怨氣嚇到,生病發燒了半個多月,想不到啊,她竟會把自己的同門給關進來折磨虐待。”
得知這地牢的由來,裴真真與陸仁皆是一怔,額頭上驚出點點冷汗。
陸仁心痛咬牙道“陵游師妹怎么會變得這般心狠,他們怎么也是曾朝夕相處的同門啊……”
裴真真則是搖了搖頭,嘆息道“陸師兄,不經人事,莫勸人善,如果是你我經歷了她所承受的苦痛,也未必還能保持所謂的善良。”
又對正在沉默的周長老問道“周長老,你來是想問我,周云師兄到底如何了吧?”
周長老微點了點頭,淡淡道“你說吧,我相信你,也已經做好了心里準備。”
裴真真用低沉的聲音,緩緩回道“周云師兄戰死在噩夢沼澤,他的尸體也是不翼而飛。”
聞言,周長老雖說是已做好了心里準備,可還是忍不住地淚如雨下,喪子之痛錐心刺骨,若不是憑意志強撐著,他恐怕早就暈倒過去。
“這地牢陰氣極重,周長老您的身體又很是虛弱,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突然間,一個既如春風般輕柔嫵媚,又好似嚴冬一樣冰冷無情的女聲傳來,頓時,地牢之中的咒罵聲再起。
“陵游!是陵游來了!”
“不!她是魔鬼,是那個魔鬼來了!”
“魔鬼,你會遭到報應的!”
“魔鬼,你應該待在地獄!”
陵游絲毫不在意這些惡毒的咒罵聲,畢竟,現在身處地獄的并不是她,而是正在詛咒她的那些人。
她帶領十數名弟子來到裴真真等三人面前,裴真真凝視著她冰冷的嬌容,又想起曾經那溫柔可人的師姐,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心如刀絞。
陸仁鐵扇法寶緊握,面上的神情緊張萬分。
周長老則是一聲輕笑,道“勞煩掌門操心了,老頭子我現在不過是個廢人,活著死了沒什么區別。”
他的語氣很是輕蔑,陵游的面上依舊冰冷,可心中卻是一痛,作揖恭聲道“周長老哪里的話,當日若不是您拼死作戰,蒼云派恐怕早就不復存在了,所以還請您千萬保重身體。”
周長老瞥了她一眼,氣憤道“好吧,我最后再看一眼,那個不成器的師弟就走!”
隨后,陸仁推著他離開了裴真真的牢房,向著關押孟長老的地方而去,沒過多久,通道便傳來他的大聲訓斥。
“陵游!你好狠的心啊!”
“你叫了他那么多年孟爺爺,縱使他犯下了天大的罪責,你將他殺了便是,又何苦要這樣的,折磨他一個剛剛失去孫子的老人!”
可即使被如此訓斥,這位冰霜美人依舊沒有動容,只是盯著裴真真冷冷道“裴真真,你所犯下的錯,到底認不認罪?”
裴真真慘笑回道“師姐,我既然沒有做過,又怎么向你認罪呢?”
說罷,又突然補充一句,道“就算你把我閹了,那我就,就只好認罪了……”
他此話一出,陵游帶來的十幾名弟子皆是忍不住大笑,可陵游本人卻是冰冷默然,下令道“將裴真真帶去地牢最深處密室,我要用最狠毒的刑具親自審問!”
“是!”
十幾名弟子得令,隨即把裴真真連人帶石板給抬出了牢房,往通道最幽深黑暗之處走去,路上不斷傳來癲狂笑聲。
“裴真真,原來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還說什么蒼云英雄,最后的下場竟比我們還要慘!”
“照我說,那魔女親自動手,他不光眼睛會被戳瞎,就連鼻子耳朵也會被割掉!”
“對對對!魔女會把他的手腳全部斬斷!”
裴真真自己也是感到恐懼,不停大叫道“我這是要去哪?我真的沒有做過!師姐你放過我吧!”
大概過了兩柱香的時間,一扇沉重的鐵門被緩緩打開,眾弟子將裴真真和石板平放在地上,便就又關上鐵門離去,只留下陵游與裴真真兩人獨處。
借著微弱的燭光,裴真真能看見房間一側的墻上掛滿了生銹的刑具,上面還沾有早已發黑的斑斑血跡,陰森恐怖,叫人望而生畏。
他想起外面那些被關押弟子的慘狀,還有剛剛在路上他們所發出的癲狂笑聲,心中已經有了動搖的念頭,暗自想道“算了,過不了多久就要死了,何必再無孤遭罪呢,她說什么我就都招了吧……”
他剛拿定主意,準備問什么都直接招供,等來的卻是陵游向他輕聲問道“真真,你,恨我嗎?”
他看見,在這忽明忽暗的燭光映照下,有一張正在哭泣的少女面龐,剛剛的冰冷傲氣全然不在,美得是那么讓他心痛。
“恨你?”
他輕笑了笑,回道“不,我恨的是,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不在你的身邊,讓你獨自承受一切痛苦。”
此時的陵游,再也保持不了之前的冷靜,被同門咒罵,被長輩訓斥,被叫做惡魔,妖女,裝作冷血無情,蛇蝎心腸,心中所有的委屈,全都在這一刻全部爆發。
她的淚水如決堤而下,含淚的明眸閃爍柔情,鮮紅的芳唇顫抖不止,哽咽道“真真,我已經回不去了,但我至少還能將自己所珍視的,永遠留給最愛之人……”
她說罷便輕解羅裳,一步步走近裴真真的身邊,裴真真則連忙轉過頭去,慌張問道“師,師姐,不是說好上刑的呢?”
“不要再叫我師姐……”
大概一個時辰過后,裴真真從那番之中回過神來,陵游已經整理好衣衫,雙手抱膝羞澀地坐在一旁,黑色的眼線與鮮紅的唇彩雖在,卻已然是一副溫柔可人模樣。
裴真真依舊被綁在那塊大石碑上,面露微笑凝視著她,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成就感。
半晌后,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來,沉聲道“游兒,告訴我,十日前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陵游面色也開始逐漸凝重,回答道“好,所有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你,也只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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