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韓兼非都以為,冰鐵戒指的周圍壓縮了幾十公里的空間,但這絕對是目前人類所擁有的技術水平遠遠做不到的。
就在冰鐵吸收充足的能量后,他才知道,這個被做成戒指的裝置,其實是一個信標。
準確地說,是一個折躍信標。
只要能量足夠,它可以將某件物品從標定的區域折躍到信標所在位置,也可以將信標所在位置的物品折躍到標定區域。
在獲知這些消息后,韓兼非終于確認,自己并不是靠著逆天的運氣,從奧古斯都堡梁彥區郊外,折躍到三百光年外的這顆行星。
準確地說,冰鐵戒指原本標定的區域,就是這片山林——這也是之前韓兼非一直誤以為,被折疊在冰鐵周圍的幾十公里空間。
在處理完速生玉米的事情后,韓兼非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將戒指的標定空間定位于奧古斯都堡地下深處的幽靈基地中。
然后,在他的有意控制下,那臺黑色外骨骼機動裝甲,跨越三百光年的距離,折躍到他面前。
這是他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角度近距離觀察折躍,這種過程很難用已知的任何語言來形容,就像潛艇浮出水面,剛開始只能看到一些局部,直到全部浮出,才能看到全貌。
而折躍的過程,看上去像是從另外一個維度投影到人類所能認知的三維空間,看起來像是一種固體融化的逆向過程。
但不管怎么說,這種再次掌握自己力量的感覺,真好。
韓兼非手動打開黑色裝甲的艙門,爬入駕駛艙中。
雖然距離上次駕駛這臺機動裝甲,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但再次進入駕駛艙的時候,他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只是那些操作習慣,早已成為他的肌肉記憶。
站在駕駛艙中,韓兼非平復了一下心情,啟動裝甲。
自檢很快完成,裝備狀態良好,數據鏈狀態良好、保養狀態良好,可以正常啟動。
跟著熟悉的合成音,韓兼非一字一句念出之前早已聽得厭煩的,兵器啟動程序中的所有提示語音。
然后,富含氧氣的抗荷液充滿整個駕駛艙。
全身浸入抗荷液后,韓兼非仿佛突然找回了自我。
他抬起頭,看著地形雷達中標定出的礦山方向。
幾秒鐘后,黑色機動裝甲腳下和身后噴射出大量灼熱的氣體,整個裝甲一飛沖天。
這臺改裝后的機動裝甲,擁有高達3.5的推重比,所以即使在2G左右的重力下,依然可以使用大氣層內動力裝置進行短距離飛行。
上次穿越這片大山,他和源智子在腳下的山間攀爬,足足用了一整個長晝夜的時間,但此刻在半空中,他精確測量了那段距離,只有三十多公里。
對于高速機動的裝甲來說,這就是一瞬間的距離。
下一刻,他便降落在格蘭特礦業公司采礦基地外那片臺地上。
在一處不會被采礦基地監控覆蓋到的地方放好,便踏上剛剛被工程機器人清理完積雪的空天飛機跑道。
果然,安保機器人像上次一樣出現在他面前,在簡單的生物識別后,開口道:“你好,聯盟公民何先生,我們已經收到從公司總部送來的救援物資和通信設備,您隨時可以與總部聯系。”
韓兼非有些詫異,從這里離開后,只過了三個長晝夜的時間,按照上次從采礦基地中的機器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救援人員或物資,最早也得在過一個半長晝夜才到。
但他還是表達了感謝,在地面箭頭的指引下,來到那個剛剛安裝好超遠距離通信設備的會議室中。
和陳明遠在座艦上使用的一樣,那是一臺單線通信的小型超遠距離通信設備,這種設備價值不菲,只能實現兩個終端直接的相互通信,但卻可以跨越光速的禁錮,實現無視距離的實時通信。
雖然為了降低通信成本,所傳遞的只有聲音,但對大多數需要超遠距離通信的場景來說,已經足夠了。
但不管怎么說,韓兼非不相信,聯盟民政部門會為了營救一名普通公民,花費如此巨大的成本。
在通信器面前,韓兼非停下腳步,思忖良久,才拿起聽筒。
因為是單線通信,當他摘下那個看上去像極為古老的古董電話一般的聽筒時,遠在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的某處,另一臺通信器便發出呼叫聲。
韓兼非并沒有等待太久,通信器的對面傳來一個中年男人低沉的聲音:“晚上好,韓先生。”
韓兼非注意到對方稱呼中的異常,但這并不在他意料之外,畢竟如果只是一個普通聯盟公民,他根本不值得任何人花費這么大的代價,非要趕在救援到來之前,先為他建立一套聯絡專線。
“您是……”他默許了對方的稱呼。
“我叫厄普頓·格蘭特,你可以叫我厄普頓,或則格蘭特先生。”對面的聲音答道,“是這家礦業公司的擁有者。”
韓兼非終于想起來,當時在這間會議室中,源智子曾經反復觀看這家公司的宣傳視頻,里面似乎提到過厄普頓·格蘭特的名字。
“韓先生,”那位格蘭特先生接著問道,“我很好奇,如果我在首都圈的朋友提供的信息沒錯的話,您應該在半年前就已經……死了。可你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三百多光年外的采礦基地中?”
“你怎么知道是我?”韓兼非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韓先生,請不要誤會,首先我對您沒有任何敵意,”厄普頓·格蘭特平靜地說,“您知道,做我們這行生意的,消息渠道多少還湊合,知道何有哉的人不多,剛好我不久前剛認識了一個。”
“既然這樣,”韓兼非說,“你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這么貴的通信裝置,扔到這個沒什么人會來的地方,總不至于只是確認何有哉是不是韓兼非吧?”
通信器那頭的格蘭特先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韓先生,說起來,我這里有個故事,好像跟您有關,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聽一聽?”
韓兼非這次來礦山,本來是打算來做強盜的,但既然格蘭特先生直接點破了自己的身份,便有些不好意思動手了。
“請講。”
“不久前,我在新羅松行星的一個同步軌道平臺貨站,被人劫持了,當時我就在平臺上。說起來有意思,那次被劫持,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離奇的一次。”
韓兼非沒有出聲,靜靜地聽他講述。
“在劫匪當中,幾乎包含了五十年以來,整個聯盟最出名的那幫罪犯,無賴、惡棍、竊賊和殺人犯。”
其實不用他繼續說,韓兼非也知道他遇到誰了。
“但是,他們似乎都唯一個美麗的金發女士馬首是瞻,在我的辦公室里,那位女士單獨和我談了一會兒。”
“那位女士告訴我,她并不想劫持我,只是會臨時在我的平臺上呆上一段時間,而他們準備創辦一個別出心裁的公司,還希望我能成為投資人。”
“這很符合她的風格。”韓兼非笑著說。
“是的,”通信器那頭的格蘭特先生也笑了,“這也是我這輩子經歷的最讓人難忘的一次融資路演。”
“她現在怎么樣?”韓兼非問。
“她很好,我們的合作也很愉快。”格蘭特說,“她需要錢、資源和地盤,在聽了她的計劃后,我覺得這筆投資很劃算,所以我給了她很多錢,現在,我應該是她公司第二大股東了。”
他們說的金發女人,正是幾個月前帶著一群亡命徒離開首都星圈,前往新羅松的梅薇絲·謝頓。
韓兼非本來計劃讓梅薇絲去接管自己在新羅松的勢力,但安排還沒做完,他就被折躍到這顆衛星,只是沒想到,梅薇絲另辟蹊徑,在新羅松找到了另外一個投資人。
“明白了。”韓兼非說。
“不過她曾說,您才是擁有決策權的人,”格蘭特先生說,“之前我們的協議是,直到得到您的確認,我們之間的協議才算正式生效。”
“不用,”韓兼非毫不猶豫地說,“她承諾的就是我要做的。”
“所以,我們一直都很關注您在首都星圈的新聞,直到那個消息傳過來。這些天來,我們都篤信您已經死了,只有謝頓小姐說,您一定還活著。所以,她把您可能用到的幾個身份都告訴我,只是沒想到,三個月后我就收到了其中一個身份的求助。”
“最近我經歷的巧合,實在有點兒太多了。”韓兼非笑笑,“多到我都快麻木了。”
“那么,您什么時候結束‘度假’,回到我們在新羅松合伙建立的公司來看看?”
“過段時間吧,”韓兼非說,“能不能給我留一艘船?我得先回奧古斯都堡一趟。”
“沒問題。”
“對了,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韓兼非頓了頓,“你和梅薇絲成立新公司叫什么?”
“呃……”通信器那邊猶豫了一下,“說起來,這也是當時我向謝頓小姐提出的條件之一,這家公司叫‘格蘭特集團’。”
“不錯,我喜歡這名字。”韓兼非翻了個白眼,掛斷通信器。